女人的预感有时候真的很准,才刚八个月的身子,在动了胎气的情况下,真的早产了。
掌柜的是个不仗义的,眼看上房的客人要见红,生怕给客栈招来污秽之气,也是看他们之中没有年轻力壮的撑着,竟然想要将他们三人驱逐出去。
苍枫年龄不大,却不是个吃素的,尚未长结实的身躯挡在客房外,一张银票甩上了掌柜的面庞,难得语气冷漠道:“这还不够?”
拿钱打发人是世家公子哥儿都擅长的。玄夜公子不喜欢这种手段,不代表不会。拿人手软的道理掌柜的不会不明白,即便怕染了秽气,也不会再打将产妇赶出的注意。
顾玥听到这段咯咯直笑,待稍缓过来些才言道:“真想看你拿钱砸人的豪气模样。”
苍枫只觉得那个样子很傻,摇了摇头说:“不!你不想!”
现在他是不会再用这种土气的法子来打发人,岁月增长的不只是他的灵力和身高,还有气场。平素内敛的少年在对敌时的威压足以让人站不住脚,要压迫一个平凡到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了。
见钱眼开的人最是欺软怕硬,换到如今,那家客栈的掌柜的肯定不敢做那种事。
那家客栈是木板搭建的,客房也是用木板隔开,显而易见的不太能隔绝声音。
生产时的剧痛是忍不住的,魏夫人凄厉的叫声自客房中不断传出,掌柜的收了玄夜公子的钱,不太情愿地打发了唯一一位女性的小二来给产房送热水。
同层的房中还住着其他客人,被吵得无法休息,皆要去理论一二。
吊着手臂的老头儿和年纪不大的小孩儿守在那房门外。里面的是老头儿的徒弟媳妇儿,他放下了多年来养尊处优的身段,向那几位被打扰的客人躬身、作揖致歉。
顾玥笑眯眯地伏在桌面上问:“快说!他们是不是当你是神工堂堂主的孙子?”
果不其然,苍枫说:“他们说我冷眼看祖父与人赔礼,不孝顺。”
血水端了几盆出来,直到月上梢头,屋里才传出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瘦瘦小小的男婴,一副在母胎之中营养不良的模样,就是现在那个胖乎乎的魏沐云。
“云儿”该是魏夫人的闺名,苍枫听神工堂堂主是这么称呼的。他以为母子平安是此行的终结。
待苍锦墨回来,带来的是神工堂无人生还的噩耗。
夜间,寂静的长廊里脚尖落地的声音最是明显,来人推了房门没推动,赫然是里间落了门栓。
这点阻碍难不倒来人,匕首挤入门缝,向下推动,连锯木栓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咔”的一声,门栓就断了,“嘭”声有些响。他忧心苍家父子二人觉浅,再也不放缓动作了,很迅速地推开门闪身入内,直奔床榻而去。
被褥之下微微拱起,显然是有人正在安睡,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烛火微弱在黑暗中就是唯一的光源,很温暖。
苍锦墨来得很快,紧接着就是苍枫了。
魏夫人放不下才出生的儿子,抱着襁褓就跑来了,她见到被苍家家主压制着步步后退的游师兄。
苍枫牵制住去袭击老堂主的几个傀儡,同时也被傀儡给牵制住。
老堂主才是这个世上傀儡术的巅峰,只是他的傀儡都在逃命时用掉了,这几日又担心魏夫人的身体无暇捏造新的,才造成现在这个无傀儡可用的局面。
这是苍枫唯一一次见到游灵心,顾玥意外的是“苍伯父出手都没留住他吗?”那相柳就更留不住了。
“他一直在找时机……”他回忆起那夜的场景,那是他平生第一次那么近的见到死亡,“他用了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欺骗了父亲的眼睛,我们来不及拦他,魏夫人为了保护孩子死在了游灵之的匕首下。”
轻而易举断木栓的匕首足见锋利,那一击,他们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再一刺,直中后心。
还好匕首太短,孩子又被夫人紧紧护在怀中,没有受到伤害。
没人去追游灵行,手忙脚乱地为伤者止血,始终没等到深夜赶来的郎中。
他记住了落荒而逃的游灵行,记住了魏夫人临终前深爱着孩子的目光。
除了那夜在场的人和魏清之外,所有人都以为魏夫人是死于难产。
苍枫没有等到葬礼就被苍锦墨送回渊岭,他没见过魏清之,只听说这对早婚的夫妻几年来都相敬如宾,未曾有过争吵。
相柳回来时,苍枫、顾玥与魏家父子正在一起用晚膳,它怕吓到人缩成了最小的样子,避开了人群,几乎是边躲藏边找来的。
“怎么这么沮丧?”顾玥的手小,无法完全托住九头蛇耷拉的所有脑袋,只好挨个的撩了下,同时挑了块最大的肉夹给“小”家伙,“给你吃肉,开心点!”
“玥姑娘早料到了你会无功而返。”苍枫不似安抚的安抚着,“你倒也用不着觉得自己没用。”
“嘶啦~”相柳心里不痛快,苍枫偏偏又撞上了枪口,它便张嘴狠狠地咬上了少年的手腕。
成了出气筒的少年也不收回手臂,只轻笑着说:“你要是咬断了我的手,你主人可赔不起。”
变小的相柳和一条刚出生没多久的幼蛇没什么区别,牙齿是刚长出来的样子,都不会疼,更不怕会被它咬出血了。
可它想不到这些,呆呆地松了口,另一只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一旁看戏的主人,显然是在问:“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顾玥也不摇头,撩起袖口,胳膊放在相柳的边上,她说:“辛苦了,天还没热,你再睡会吧?”
小魏沐云怯生生地看着对面的少男少女与那条怪蛇的互动,奶声奶气地问:“姐姐,那、是你的灵伴吗?”
顾玥:“是啊!”
魏沐云先看着那对哥哥姐姐,又侧仰着头看向父亲,问:“那……我也会有灵伴吗?”
魏清之揉着儿子的脑袋,“你之前不是还在问能有自己做的傀儡吗?怎么现在又想要灵伴了?”
“那不一样!”在被追杀的时候,他看到姐姐的灵伴突然变大,犹如一面坚不可摧地墙,将姐姐护在其中,“傀儡能保护爹爹,灵伴也可以保护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