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文学部分作品的遴选

沼野:前面我们谈了《日本文学全集》的古典篇的十二卷。第十三卷开始您选用了夏目漱石、森鸥外、樋口一叶的作品,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样安排的理由吗?

池泽:森鸥外的作品选用了《青年》,这部小说阅读原文就完全能懂。夏目漱石的作品选用了《三四郎》,同样没有问题。樋口的《青梅竹马》是用江户时代的仿古文,这个有点难,我就拜托川上未映子女士翻译了。

沼野:这样的安排真不错啊!森鸥外的作品有像《青年》那样通俗易懂的小说,也有像《舞姬》那样难以理解的小说,而《涩江抽斋》那样的史传,对于现代的年轻人而言是块“难啃的骨头”啊!

后面几卷选用的作品很显然具有池泽先生的风格。第十四卷是南方熊楠、柳田国男的民俗学作品。第十五卷是谷崎润一郎的,第十六卷是宫泽贤治和中岛敦,十七卷是堀辰雄、福永武彦和中村真一郎。

从选用的作品来看,就像是刚才您所说的,完全抛开了被视为明治以后日本近现代文学主流的自然主义文学的私小说,就是那种拘泥于“私”的文学。我认为这是“池泽版”《日本文学全集》的最大特征,的确也算得上是大胆之举!

池泽:这就是丸谷主义吧!但我没有完全无视其他要素的作品,我准备收集近现代作家的各类短篇小说,单独编成三卷。

沼野:后面的第十八卷是大冈升平的,第十九卷是石川淳、辻邦生、丸谷才一三位作家的作品。吉田健一是第二十卷,日野启三、开高健是第二十一卷。大江健三郎、中上健次、石牟礼道子、须贺敦子分别是一人一卷。说起来,可以理解大江健三郎和中上健次是一人一卷,但石牟礼女士和须贺女士也是一人一卷,对此我颇为意外。您对她们的评价颇高啊!

池泽:要说为什么这样安排,我只能说结果是最好的证明。

沼野:我很期待全集的出版。据说第三十卷是“为了日语”而编,那么,能够读到各种文体的日语吗?

池泽:是,从这一卷可以知道日语是怎样的语言,又经历了怎样的变迁。可以说是日本语论的典范和日本语论的集中体现。

沼野:难怪把《圣经》译文和《日本国宪法》序文也放到了第三十卷。

池泽:嗯,《马太福音》的一部分分别有文言文译本、口语体译本、“新共同”译本[1],还有山浦玄嗣的气仙语译本,希望读者能够体验不同译本文体的差异。

沼野:气仙语是岩手地区的方言啊!

池泽:岩手县的大船渡市、陆前高田市、住田町被称为气仙地区,该地区的语言叫气仙方言(宫城县的气仙沼不属于气仙地区)。山浦玄嗣是位天主教教徒,也是一位医生,还是一位博学的语言学家,他创造了气仙语的标准正字法。作为信徒,他读《圣经》。作为医生,他医治患者。患者哪里疼痛不舒服是生活的一部分,于是他们用自己的语言,也就是方言看病,同样山浦玄嗣也用方言问诊。《圣经》说的是心病、是烦恼,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那也应该使用生活语言吧。于是,他花了几十年时间,编纂了不逊色于《广辞苑》的《气仙语大辞典》(无明舍出版,2000年)。此后他把四福音书全部译成了气仙语,并朗读刻成了光盘,听起来非常有趣。比如,马太“matai”在气仙语里读成“mateiyaa”,其音韵不同于标准音,这些也可以在第三十卷中看到。

沼野:对于使用所谓的方言来翻译这些东西,一部分人会有抵触情绪,一般来说很难做到。但在日本,文学作品中也有使用方言的尝试,井上厦的《吉里吉里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部小说讲的是东北地区的某个小镇,那里的人闹独立,并用自己的方言改写法律的故事。由此可见,日语中也有许多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