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鲁思留的厢房外,堆满了收集来的材料,于凉夜动用自己的职权调来了大量物资。
屋内,周是人正拿着一个淡黄镜片在玩,透过这个特殊的镜片,眼中的白衣会变成淡黄色,而四周空气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色彩的白。
这是一个滤光镜!而且过滤的是淡黄色的光。再看镜片周围,有一条色带标着刻度。
“鲁思留!你哪来的水晶镜片?这里可是不能随便生火的!”
鲁思留:“……”
对学者来说,禁律是保护实验材料的,不是限制科研实验的。科技进步就是要打破常规,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岂能被凡人的规矩束缚?
“这是水法结晶制成的晶体片,你要是捏碎了,必须赔我一百个。提醒你,结晶可不好弄,既费时间也费精力。”
周是人由衷的佩服着眼前鲁思留,仅仅几天而已,他就已经将实验室弄得有模有样了,周围很多的东西周是人都无法理解,助手工作根本无法上手……
“学者最大的敌人是——睡眠!”这句鲁思留的名言也太对了,他只是昏睡了几天,就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鲁思留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游刃有余地问着:“你觉得天魔流毒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是在空气中传播的病毒吗?”周是人小心翼翼问道,很显然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可能与真实情况相差甚远。
难道它是巫师的某种气象武器?
“愚蠢!赛先生主张的实验论证你可忘了?没有实验数据,怎么能下如此荒谬的错误?”
鲁思留指了指脸上戴着的薄纱,缓缓说道:“若流毒是一种病毒,仅仅一块薄纱,又怎么能挡住无比细小的天魔流毒?那边桌子上,有一块手绢,上面盖着布。你小心点揭开,再仔细地看看……”
不会吧!周是人赶紧将脸上的纱巾绑得更紧一些,慢慢地揭开了黑布,露出了下面暗蓝色的手绢。
这是!
肉眼可见,手绢表面有一层十分稀疏的金粉粒,无规律地散落着。
从角落里找出一个木把的放大镜,周是人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鲁思留收集的小东西。
“在高热中,旧人类时代被称为病毒的有机体内部,蛋白质间的分子键发生断裂重组,将永久失去其原本的生物功能。而天魔流毒诞生于剧烈燃烧的魔仆之躯,然后迅速向上空升腾,遇冷后又散落大地。”
天啊!原来金属仓外遇到的活尸居然靠火焰传播毒性物质,还好当初没防火,周是人心有余悸地想着。
“我有幸目睹了一场魔仆之焰,你面前的就是我在当时附近放置的手绢。当然,我还做了距离实验,那天无风,在20里外依然能在手绢上收集到微量的天魔流毒。最令人惊讶的是时间实验,在金辉消失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后,手绢上再也收集不到任何天魔流毒了。”
“这意味着什么?”周是人问道。
将手扎破,挤出一滴血来,鲁思留继续诉说着他的研究结果。
“手帕就是放在地上收集到落下的天魔流毒,短短时间内天魔流毒消失的最好解释是——它们的沉降比很高,很快就全部落在地上了,而不是像沉降比较低的灰尘一样,长久漂浮在空中。”
“天魔流毒的密度很高,又有淡金色泽,怎么感觉像金属!”周是人震惊地看着丝线编织的天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东西,心中豁然开朗起来,周围的一切实验用具他终于能理解用途了。
他用布将手绢盖起来,来到一个厚厚布帘隔出的暗室里,将天魔流毒倾倒在大灯笼顶的小盒子里,顺手将盖子盖好。
在周是人面前的是一个纸糊的灯笼,下面亮着一盏灯火,发出昏黄的亮光。除了这一点亮光,周围一片漆黑,都用厚布密密围住,所以呆在里面会显得有一些阴森。
周是人的手伸了出去,抽离了灯笼顶的隔板,让盒子里的东西能落下去。
哗!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灯盏上豆大的火苗一下子腾了起来,扭曲中居然显现出异样的颜色。
周是人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的每一丝变化。
黄泉路,三途川,细长的蕊在晃动,招引着罪恶的魂灵,彼岸花流淌着血红;春风里,露珠念,五只柔荑间睫毛在颤动,勾动着两性的雷火,桃花晕染着粉嫩;虚空中,悬臂间,环形的光圈收拢着,泯灭着万物的规则,黑洞彰显着暗黑;山野上,荒坟地,时光一点点流走,荒芜了勃勃的生机,磷元素迸射着幽绿……
一时间,无人能形容出眼中的颜色,也许是绚烂如虹,也许是瞬变如霓。说不清是万种颜色混在了一起,还是一种颜色能变幻万千。
那如梦似幻的焰影更像是魔鬼在低语,引诱着纯真的灵魂堕落入地狱焰池。
周是人久久沉浸在这一片魔幻世界中,时间被那焰光一燃而逝,时空仿佛被凝滞在了这一刻。
可惜,手绢中的魔毒过于稀少,焰光很快就恢复了单调的昏黄。
揉了揉眼睛,呆立的周是人恍惚了,似是灵魂飘去了远方。他再定睛一看,柔弱的焰火随着气流摆动着,可能在笑他的肤浅。
“看到了吗?那匪夷所思的焰色反应……”外面鲁思留的声音传了进来。
周是人掀开帘子,从暗幕里钻了出来,再次沐浴在了无尽的阳光下,久久不能言语。
“鲁先生,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活物,它就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地扭动,我的眼睛都跟不上它变幻的身姿……”
“活物吗?”鲁思留低垂着头,“确实似是有生命一样呀……”
灰暗的目光中隐含着周是人不能理解的意味,鲁思留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严肃地打开了新话头。
“在纷繁世界中,人们是怎么定义生物的概念呢?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谈一谈这件事了……”
周是人不假思索道:“生物还需要定义吗?一眼看去,是不是生物简直是一目了然,小孩子都不会搞错。”
鲁思留用目光示意周是人继续说下去。
“生物就是……被生下来的东西。只要能找到母体,便一定是生物!”
周是人自信道:“我就是一个生物。虽然我的母亲暂时找不到,但是她生下了我是不争的事实!”
鲁思留不经意间笑出了声来,引得周是人一阵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