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诱饵

寅时,梁箐和叶飞用过饭菜,熄灯和衣而卧。

“表哥,丐帮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要杀你?”

叶飞叹口气,把遇到三个乞丐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想不到会惹下这么大麻烦,那丐帮的长老武功高强,我也很奇怪怎么就一下被我打死了。”

梁箐也把旅途中遇到司徒云和白头翁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偷了司徒云的马车,就这么赶来了,他们两人肯定有一个会被杀死,也或许两人同归于尽,那样就最好了。否则被他们找到我们,我们死定了。”

“听你这么说,这两个人要比牧牛人的功夫还要高,万一遇到他们,你不要管我,他们为了悬赏令而来,不会伤害你的。”

梁箐伤心道:“你说什么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天亮后我就去找郎中给你治眼睛。”

叶飞摇头:“现在不行,郎中不可靠。等过几天,我恢复了容貌再说。”

“可是你的眼睛?”

“眼睛现在没有任何感觉,不会再加重,只要寻到好郎中,肯定能恢复的。”

“嗯。那就安心在这住下,丐帮的人不会想到你还敢留在城里,这里暂时很安全。”

两天后,晴。晚饭时分,翡翠楼。

司徒云独自坐在二楼单间,桌上摆满了十六个菜,每一盘都是荤菜。

桌对面坐着慕容秋水,一身粉裙,怀里抱着琵琶,含羞带笑道:“公子想听什么?”

司徒云微笑道:“慕容姑娘,这桌菜你可喜欢?”

慕容秋水道:“这是公子点的,公子喜欢就好。”

“可我想请姑娘吃。”

慕容秋水垂下眼帘,轻声道:“公子何意?”语气中充满了柔情。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喜欢听故事,我想让你给我讲一个故事。”

慕容秋水摇头:“我只会弹琴唱曲。”语气中已没了柔情。

“这个故事你肯定会,因为就发生在你身上,就在四天前,有人在这间屋子,点了这十六盘菜,四坛酒,打死了店小二,劫走了你。”司徒云说得很柔和,就像知己好友在闲谈。

慕容秋水撩起了眼皮,瞧着他,说道:“公子既然感兴趣,那我就当故事来讲。”

这个故事对她来说已经烂熟于心,这几天已有各种各样的人让她讲过这个故事。

她讲得很精彩,有的没的添油加醋都讲了出来。最后说到被三人劫持,有一个人突然救了她。这一段她说得很含糊,两句话就讲完。

司徒云撕下一条鸡腿慢慢咬了一口,品着味道摇摇头,说道:“可惜了,好鸡腿没有好故事听。”

慕容秋水淡淡说道:“公子想听什么样的好故事?”

司徒云拿着鸡腿蘸了另一盘中的汤汁,咬了一口,赞道:“有汁有味才好。你的故事没有汁,不好听。那三人把你劫持之后呢?肯定很精彩吧?听说你是一天后才回来的,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慕容秋水沉下脸,表情冰冷,说道:“公子莫非想听三人怎么凌辱于我?看公子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竟也是道貌岸然之徒!”

司徒云还是不慌不忙,慢慢吃着鸡腿,说道:“我听故事有个规矩,就是要听全部,包括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姑娘越是生气,我就越有兴趣。”

慕容秋水两脸绯红,冷冷道:“你可以找个青楼去,那里的姑娘个个比我讲得精彩。”

“可我偏偏喜欢听你的故事。那个人在危难之时救了你,你肯定很感激他吧?肯定不愿意他死,肯定想帮他,对吧?”

慕容秋水心中发虚,说道:“没错,如果有人救了你,你会恩将仇报吗?”

司徒云摇摇头,“我不会。所以你就把他藏了起来,躲避追杀。”

“我没有!他救了我后就离开了。”

“他救了你,杀了坏人,你为什么一天后才回来?我很是想不通。”

慕容秋水道:“那天下大雨,我只有等雨停了才能回来。”

“如果我是你,被坏人劫持,又侥幸躲过一劫,就算下刀子我也会拼了命赶回来。”司徒云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的老板说,你回来时穿的是一身男人衣服,我很好奇,是谁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你穿。”

慕容秋水道:“我的衣服被扯破了,衣服是在那屋子找到的。我一天后才回来是因为我去城外散心了,遇到这种事,我心很乱,回来也无心唱曲。”

“你说的那个屋子我去过了,不但发现了你的衣服,还在另一间屋子发现了你第二天黄昏时买的窝头,一共二十个,有一个只剩下了一半。你不会是要说你又回去过了一夜吧?”

慕容秋水手心沁出了汗,鼓足勇气说道:“他是个好人。他救了我,我不能不帮他。”

“好人?莫不是他救了你,你对他动了芳心?”

慕容秋水气道:“他是正人君子,在我心里,他比很多道貌岸然的好人都要强百倍,如果他愿意,我就是动了心又如何?”

“好!一个美貌女子对一个相貌丑陋的乞丐动了芳心,真让我感动,看来世间还有真情在。”

慕容秋水脸更红了,怒怒道:“你要听的我讲完了,如果不听曲,我就失陪了。”

“且慢。你讲完了,我还没说完。”司徒云又撕下一根鸡腿放到慕容秋水面前的盘子里,“姑娘请用。”

慕容秋水没动,说道:“你想说什么?”

司徒云说道:“听你这么说来,他倒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好人。他杀店小二是迫不得已,杀丐帮的人也是被逼无奈。可是他毕竟杀了人,现在江湖人都在寻他,他凶多吉少。你如果想救他,就让他出来,他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会帮他。”

慕容秋水愣道:“你帮他?你为什么帮他?”

“因为我也是好人,好人自然要帮好人,哪怕是真的故意杀了人,我也要帮。”

“故意杀人你也要帮?”

“是的,好人不会轻易杀人,杀人肯定有足够的理由,那个人肯定该杀。”

慕容秋水叹息,“他听到你这句话肯定会很高兴,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送了窝头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也没有见过他。”

“不要紧,只要你在,他就会出现。他既然有侠义心肠,绝不会让帮过他的人替他去死。”

慕容秋水脸色一变,惊恐道:“你想干嘛?”

司徒云淡淡一笑,道:“我要把你绑起来,三天之内他不来救你,你就替他死。”

慕容秋水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说道:“你不是说要帮他?你满嘴谎话!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才最该死!”

司徒云说道:“他不出现我怎么帮他?姑娘,只有委屈你了。”

慕容秋水转身就跑,身子刚到门口,司徒云抓起桌上一根鸡腿骨头就甩了过去,骨头在慕容秋水后背轻轻点了一下,她便动弹不得。

“你抓了我也没用!他早就走远了,三天他怎么可能赶来?”

司徒云道:“他想走早就走了,也不会让你给他送吃的。很多人和你的想法一样,所以都在远处寻找,岂不知那叶府才是最安全的。我去的时候,窝头还在,就算他舍得你的一番心意,也应该毁掉线索,可是他没有,可见他离开得很匆忙。这四周每个地方都有丐帮的人,他走不了多远,三天如果不出现,那就是不在乎你的死活,那他就不是好人,我也用不着帮他了。”

叶飞和梁箐终日在后院闭门不出,这两天倒也相安无事。

第三天一早,梁箐换了一身店小二服饰,骑上快马独自出城探路,将近中午时分才赶了回来。

一进城,便发现百姓们一边快步往城中走,一边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像是着急赶着去看戏,生怕迟到了一般。

梁箐好奇,骑在马上随着看热闹的百姓前行,很快就看到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那些人所站的位置正是叶府大门口。

她催马就到了人群外。

叶府大门外左侧有一棵白杨树,离地两尺吊着一个女人。女人腰里绑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绑在树梢上,手脚也都被捆着。她一身粉色衣裙,两眼恐惧怨恨地望着围观的人,脖子里还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叶飞帮凶,三日后处死。”

梁箐坐在高头大马上看得很清楚,她听叶飞提到过慕容秋水这个人,虽然没见过,但是她敢肯定,面前吊在树上的人就是慕容秋水。

叶飞住的后院与大街相邻,外面百姓如赶庙会般嘈杂,他无意中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其中就听到了他的名字。

富顺这时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道:“少爷,该吃饭了。小姐没有回来,小的来伺候少爷吃饭。”

叶飞道:“不用。我要练习着自己吃饭。”

“那少爷慢用,小的先忙去了。”

“等一下。”叶飞叫住了他,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富顺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可能是看杂耍。”

“说实话,是不是小姐她出事了?”

富顺忙说:“不是,不是,是另一个女人。”

“是谁?”

富顺感觉说漏了嘴,为难道:“少爷,掌柜的不让说。”

“你只管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爷府前的树上吊着一个女子,脖子上还有个牌子,上面写着那女子是你的帮凶,三天后处死。”

叶飞惊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富顺道:“听说是翡翠楼的姑娘,叫什么慕容秋水。”

叶飞心里如一块石头压了上去,说道:“好了。你忙去吧。”

一顿饭刚吃完,梁箐回来了。

“小叶子,我找到了一条安全的路,明早我们就回去。”梁箐很兴奋。

叶飞忧心道:“是该回去了,娘一个人照顾两个人很累,一个月的期限也过半了,你必须马上回去让他们离开。”

“你让我一个人回去?你不回去?”梁箐不解地瞧着他。

叶飞摇摇头:“丐帮的人在明处,我们是有可能躲得过。可是暗处还隐藏着许多武林高手,我们可能一出门就被抓了。我现在相貌还没有恢复,我在这里很安全,等到相貌恢复以后,我会去找你们的。”

梁箐握住了他的手,道:“那我陪着你,到时一起走。”

“不行,娘那边情况很紧急,时间不能耽搁。我只要一恢复,就会立刻找你们的。”

梁箐喃喃道:“如果……如果恢复不了呢?你就不回去了?”

叶子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真的以后就是这样了,你还喜欢我吗?”

“小叶子,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可是你还年轻,还很漂亮,你……”

梁箐捂住了他的嘴,说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永远都是。”

“如果我的眼睛也不能恢复了呢,你还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梁箐犹豫了。她这两天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夜里她想要亲热时,一想到叶飞现在的模样,她的兴致立刻烟消云散。她无法陪着这样的人一直生活下去。

叶飞没有听到梁箐的回答,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说道:“表妹,你还没吃饭吧?一会吃完饭就赶紧回去。”

“真要我走啊?那你怎么办?”

“有富顺呢,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你放心,毒解了之后我就回去了。娘还在家等着你的消息呢。”

梁箐不再坚持,用过午饭就骑上马出城而去。

叶飞本不舍得她走,哪怕她让自己又一次伤心,但是叶飞不能让慕容秋水为他去死。他必须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