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冰冷的S号金库里,天佑蜷缩在角落,呆呆地望着那个空空的保险柜。满心的愤怒、痛苦、懊悔与不甘已经无济于事,漫长的等待正在慢慢消耗着她,让她感到绝望。她甚至希望死亡早点到来,让她可以去另一个世界与爸爸妈妈相见,与瞎婆婆和爹爹相见,她的至亲都在那个世界等着她,为她布置好了一个没有阴谋、没有伤害,只有温暖和幸福的家……另外,她也想去那个世界亲口对祖老师说一声“谢谢,对不起”……
天佑静静地呆坐着……任由时间玩弄她的心智……就在这时,金库的门被一层层打开了,黄锋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像一群吠犬,咆哮着。
天佑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说道:“你又想干什么?”
黄锋一拳砸到墙壁上,粗暴地吼道:“他妈的,梁化呈、冯依曼,居然玩儿我!假的!画是假的!”
天佑并没有感到吃惊,她轻蔑地看着黄锋:“看来,他们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锋气急败坏地走上前薅起天佑的领子,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给我找出来,你把真画给我找出来!”
天佑嗤鼻一笑,把头扭向一边。黄锋被激怒了,狠狠扇了天佑一嘴巴:“你给我把真画找出来,我留你一条命!”
“留我一命?你做得到吗?只要我活着……就会杀了你!”天佑直视着黄锋,眼睛里像是冒出了两把刀子插入了黄锋的胸膛,竟让他吓得一激灵。
天佑扭过头,淡淡地说道:“你还是现在就让我死了得了,我不会去找的!”
“哼,我会让你去的!”黄锋给黑衣人使了个眼神,片刻后,司辰被捆绑着双臂,推搡进了金库。
“司辰!”天佑呼唤了一声,立刻冲上前去。
“天佑!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司辰焦急地问道。天佑摇了摇头,赶紧帮司辰解开了绳子。
分开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两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眶红了,心疼了……站在一旁的黄锋此时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呦呦呦,瞧这炙热的爱情,年轻真好呀!”
“怎么样?这回该按我说的做了吧!”黄锋冲天佑说道。
“你要让她做什么!”司辰挡在了天佑身前。
“司小少爷,不用紧张,我只是让她继续帮我解题而已……”
黄锋脸色一变,大吼了起来,“画!我要那幅真画!给我找出来!快给我找出来!”
“我不!”天佑坚定地答道。
“那就别怪我喽!”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上前把司辰架了起来,黄锋冲着司辰的腹部就是一拳。
“你想保你这位小情郎的性命,你就按我说的做!”接着,他又狠狠地给了司辰一拳。
“住手!你快住手!”天佑哭喊了起来!
司辰咬咬牙,气愤地吼道:“黄锋,你个混蛋,这样去逼一个姑娘!”
“是啊,这样最管用!”说着,黄锋又给了司辰一拳。
“住手!不要打了……”天佑哭着说。
司辰忍着疼痛赶紧安慰天佑:“天佑,你别怕,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会吗?司小少爷,你是真没吃过什么苦头啊!”说着,黄锋给了个眼色,几个黑衣人一同上去,对司辰拳打脚踢,丝毫不手软。
那份痛苦比打到自己身上还沉重,天佑急得大喊道:“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我找,我去找!”
黄锋啧啧嘴,得意地笑道:“你早答应,他不就不用受这苦了嘛。”
黑衣人放开了司辰,司辰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天佑跪上前,心疼地把司辰搂在怀里,眼泪落在了他的身上。司辰努力抬起头安慰道:“不哭,天佑,我没事……”
黄锋得意地看着他导演的这场戏,说道:“好啦,可以带司小少爷去歇歇了。”黑衣人上前强行拖走了司辰。
再多的倔强也无济于事,这份感情俨然成了两个人的软肋,被黄锋捏得死死的。天佑抬起头对黄锋骂道:“你真是卑鄙的混蛋!”
黄锋拍了拍手:“骂得好!我就是卑鄙,我就是混蛋!哈哈,这么几个破词又能把我怎么样?我要的是画,我要的是钱,当我过上无人能比的日子,高高在上,所有市井的骂声,我他妈的听不见!”黄锋狂妄地笑了几声。
“你怎么知道就有那幅真迹的存在?”
“它存在!它真真切切存在!原因我没必要告诉你。”
“那怎么知道我就能找到它?”
“当年那画就在梁化呈、冯依曼手里,你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必定留给了你信息,你找出来!你必须给我找出来!”
黄锋把一瓶水和一个面包扔到地上:“没做完事情前,你还得活着!”然后,又把那个对讲机也摆在了地上,“好好想,想到什么马上告诉我!”
随后,黄锋带着几个黑衣人便离开了,金库的门再次被层层
关上,天佑又被困在了一个死局里。
司辰被拖进了一个封闭的房间,扔在了一张床上。
黄锋随后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司小少爷,你可真是立了不少功哦!”
“呸!”司辰忍着疼痛,愤怒地看着黄锋。
没过一会儿,司宇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司辰的样子,司宇一下子怒了,冲着黄锋就挥起了拳头:“你伤了他?!”
黄锋连忙按下了司宇的拳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得要真实一些才有效果的嘛。年轻人,一点儿小伤很快就好,没事,没事!让你弟更配合一些,等找到那幅画,就皆大欢喜了,不是吗?”黄锋拍了拍司宇的肩膀,转头便离开了房间。
司宇压下了怒火,扭过头走到了司辰的床边,关切地问道:“司辰,你怎么样?”
司辰愤愤地把头扭到另一侧,一言不发。司宇无奈叹了口气,起身给司辰倒了一杯水,端到跟前:“喝口水,我去给你找点儿药!”
司辰完全无视司宇的关心,开口质问道:“哥,你是不是还没跟我解释清楚?!”
司宇沉默了很久,放下水杯,丢出了一句:“你先好好养伤吧。”
司辰喊道:“画,都是为了那幅画是吗?可即便找到那幅真画,它也是属于天佑的!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别人无权占有!”
“这个……就由不得我们了!”
“那由谁?”
司宇低下头,没有回答。
“哥,你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你为什么要听黄锋的?你是被他逼迫的吗?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司宇一直低头沉默着,就像尊石像。
司辰接着问道:“好吧,不想说算了。那是不是只要找到那幅真画,就能保天佑安全,放她自由?”
司宇还是没有回答。
司辰急了,撑起疼痛的身体,吼道:“哥,回答我!你们不是要让我配合吗,只要你们答应,找到画就放过天佑,不伤害她。我就配合!”
司宇缓缓抬起头,问道:“怎么配合?”
“我帮她,帮她一起去找。她需要我!”
“你还要陷得更深?”
“我原本就出不来,不是吗?”
司辰的口气不是在请求,而是一个强硬的命令:“让我去见天佑!”
司宇看着司辰,眼睛里闪烁起迷离的光,他没有回答,迟疑着走出了房间,房门被锁上了。
在这个密不透风的金库里,在这个焦灼混沌的状况下,天佑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明明很渴很饿,却根本不想碰放在地上的水和面包,她感觉那些经过了黄锋的手,变得很恶心;她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根本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默数着心跳,陷入这漫长的沉溺;她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想去梳理一些记忆,脑中却又燃起了团团火焰,不停灼烧着她,疼痛无比……渐渐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红色,昏倒在地上。
时间好像流沙,不知昏睡了多久,天佑的耳畔响起了声声呼唤,她慢慢苏醒了过来。此时她正躺在司辰的臂弯里,司辰的眼神温柔地落下,像是救治她心灵的一剂药贴,天佑那无尽的黑夜里终于冉起了暖阳。
天佑把手抬起,抚摸着司辰脸上的伤痕,轻轻说道:“你还痛吗?”
司辰把天佑紧紧抱在怀中,心疼地说:“傻瓜,你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司辰转过身,冲着站在身后的司宇和黄锋吼道:“你们不能这样逼她,她身体吃不消的!她要是出了事,你们谁也找不到那幅画,永远也找不到!”
司辰轻轻扶天佑靠在墙边,然后走到黄锋面前,说道:“放天佑自由,这样她才能去思考,去寻找,把她憋在这个比监狱还恐怖的地方,指望她能想起什么?找到什么?”
黄锋踱了几步,想了一下说道:“那你必须留下,她找到画,放你走!”
“不行!我必须和她在一起,她需要我。我们一起去找画!找到画,你放我们走!”
“你小子要耍什么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怕我跑吗?我能跑哪儿去?你能拿我来要挟天佑,就能拿我哥来要挟我,不是吗?”司辰瞥了眼司宇,他坚信哥哥一定是被黄锋逼迫的。
黄锋看看司宇,诡异地一笑:“好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并不担心你。我只是不太放心她……”
司辰顺着黄锋的目光看向天佑,此时天佑眉头紧皱、正狠狠地瞪着黄锋,像要拔出利剑刺过去一般。司辰投给她一个眼神,天佑立刻心领神会,低下了头,沉沉地说道:“我会去找。”
“真的?”
“嗯。”
“好,但我必须给你们限定时间。七天,只有七天!七天后,找不到画,这间金库就是你们的坟墓!”
“好,七天就七天。作为交易,你必须答应我,找到了画,不许伤害天佑,永远都不许再找她麻烦!”
黄锋挤了挤那只有毛病的眼睛,撇着嘴说道:“可以……我不找她麻烦。只要她不来自找麻烦!”
黄锋叫人拿来了两个追踪器,锁在了司辰和天佑的脚踝上,转头对着司宇阴阳怪气地说道:“接下来,你得跟你弟好好交代一下了。”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司辰看着司宇,没有好气儿地说:“你要交代什么?”
司辰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带着抗拒甚至是嘲弄的口气与自己说话,司宇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只提醒你们一点,不能报警。”
“啊?”司辰很吃惊,“哥,为什么?如果你是被迫的……”
司宇立即打断了他:“别问了!总之,不能让警方介入。”
司辰没有再追问,和天佑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
司宇问道:“你们要从哪儿找起?”
“不知道。”
走出冰冷的金库,走出黑暗的普延博物馆,天上已经挂出了若隐若现的星星。但这究竟还是不是他们进入博物馆的同一天,司辰和天佑已经搞不清了。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就像一个一个的重锤打在他们的身上,两个人已经心力交瘁。
司宇把司辰和天佑送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今晚先住这里吧。”司宇淡淡地说着,把背包还给了两人。
司宇又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司辰:“这里有些消肿凝血的药,你回去擦一下。”
司宇刚伸手想查看司辰的伤,司辰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司宇迟疑地收回了手,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司辰一下拉住他的胳膊:“哥……到底为什么?你真的是在帮黄锋吗?还是你也为了那幅画?不会的呀……哥,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司辰的几句话就像子弹一样突突地打在司宇的心里,他挣开司辰的手,低垂着眼睛,躲避着司辰那尖锐的目光,他把所有复杂的情绪深深压在心底,丢下了一句“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司辰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难过地摇了摇头。从小到大,他心中那个最温暖、最信赖的依靠,此刻变得让他琢磨不透了,他头顶的那片天变了颜色。
一进房间,虚弱的天佑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司辰轻抚着天佑的头发,眼光中充满着怜惜:“让你受委屈了,是我没保护好你。”司辰的心里充满自责。
天佑的眼睛里像是有颗镶钻的蝴蝶,飘忽又闪烁,她看着司辰,激动地说:“黄锋——是他杀了祖老师!当年,是他想杀了我!”
“果然是这个混蛋!”
“而且,我爸妈的死也跟他有关!”
“啊?”司辰很震惊,“你是说,那场飞机事故也不是一场意外?”
“嗯。”天佑点点头。
司辰的手在发抖,不住地摇头:“我哥嘱咐不让报警,难道他也牵扯在当年这些可怕的事情当中?不会呀,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来岁,怎么会,怎么会?”
“现在报警也没用,我们还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天佑轻叹了一口气。
司辰愧疚地说:“很抱歉,我刚才没有跟你商量,就跟黄锋做了那样的交易……我知道那幅画是属于你的,可……”
天佑握住了司辰的手,说道:“我懂,先走出死局,才能找到机会,不是吗?”天佑与司辰会心地交换了眼神,接着说道:“况且,凶手不只黄锋一人。我不要带着疑问这样死掉,谢谢你为我争取到这七天,我要尽快查清楚所有事!”
司辰深情地望着天佑的眼睛:“天佑,是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如此信任我,没有怀疑我!”
“我是不会怀疑你的!”
天佑坚持着爬起身,拿过司宇给的塑料袋:“我来帮你擦药!”
“我没事,早不疼了。倒是你……”司辰把天佑扶倒在床上,轻轻亲吻了天佑的额头,“睡吧,你太累了!现在先好好睡一觉,等明早醒来,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司辰温暖的声音让天佑安静了下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司辰又坚持着坐在电脑前,有关天佑的父母、凡·高的画作、晋延博物馆、那场飞机事故……他努力搜寻着各种蛛丝马迹,他不仅是为了天佑的安危焦急,也想弄清楚自己的哥哥跟这些事有什么关联,为什么自己最亲密和信任的哥哥会与杀人犯合作。找着找着,疲惫不堪的他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