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利特医生航海记(任溶溶经典译丛·杜利特医生故事全集)(全插图本)
- (美)休·洛夫廷
- 2746字
- 2021-11-18 16:59:53
第四章
摆摆摇
当我最后能看到四周的时候,我发现这门厅当真满是动物。我觉得乡下几乎每一种动物这里都有了:一只鸽子,一只小白鼠,一只猫头鹰,一只獾,一只鹩哥……甚至还有一只小猪,它刚从下雨的花园进来,小心地在门毯上擦着脚上的泥水,烛光照耀着它湿淋淋的粉红色的背部。
医生从鸭子脚上接过蜡烛台,向我转过身来。
“听我说,”他说道,“你必须脱掉湿衣服……不过,你叫什么名字?”
“汤米·斯塔宾斯。”我说。
“噢,你是雅各布·斯塔宾斯鞋匠的儿子?”
“是的。”我说。
“出色的鞋匠,我是说你的父亲。”医生说,“你看见这个了吗?”他说着举起右脚让我看他穿着的大靴子,“你父亲四年前做的,我一直穿着——真正了不起的靴子。好,听我说,斯塔宾斯,你必须换掉那身湿衣服……而且要快。等我再多点些蜡烛,我们就上楼找干的衣服。你得穿上我的旧衣服,直到你的湿衣服在厨房的炉火旁边烤干。”
很快,等到屋里几个地方的蜡烛点亮后,我们就上楼了。一到卧室,医生打开一个大衣橱,拿出两套旧衣服,我们把它们穿上。接着我们把脱下来的湿衣服拿到楼下的厨房里,在大烟囱里生起了火。医生的上衣我穿起来是那么大,我在帮忙从地下室把柴火拿上来的时候,竟踩到了我身上那外衣的燕尾。可我很快就生好了火,熊熊的火焰向烟囱上面直冲,我们把湿衣服搭在炉火周围的椅子上。
“现在我们来做晚饭,”医生说,“你自然是留下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啰,对吗,斯塔宾斯?”
我已经非常喜欢这个滑稽小个子了,他叫我的姓“斯塔宾斯”,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汤米”,或者叫我“小家伙”(我太讨厌人家叫我“小家伙”了)。这个人对我一开头就像对他的大人朋友一样。当他请我留下和他一起吃晚饭时,我感到无比自豪和高兴。不过我忽然想起,我还没告诉妈妈说我回家会晚,于是我很难过地回答说:“非常感谢你。我本来很愿意留下,可我怕我的妈妈会担心,我不回去,她不知道我在哪里。”
“噢,可是我亲爱的斯塔宾斯,”医生说,又把一块木柴扔到火上,“你的衣服还没干,你得等它们干了,对吗?到我们能够把它们穿上时,我们的晚饭也就做好吃完了……你看见我把我那个包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我想它仍旧在门厅里,”我说,“我去看看。”
我在前门旁边找到了那个包。它是黑皮的,看上去非常非常旧了,它的一个弹簧锁已经坏掉,只好用一根绳子从当中捆住。
“谢谢你。”我把它拿进来给医生时,他说道。
“你出门的行李就是这么个包吗?”
“是的,”医生说,同时解开绳子,“我不要很多行李,那太讨厌了。生命太短促,不宜太繁,那完全没有必要,你知道……我把那些香肠放在哪儿了?”
医生开始在包里摸。他先摸出一个新鲜面包,接下来摸出一个有金属盖的古怪的玻璃大口瓶。他小心地拿起它到亮光中看,然后放在桌子上。我看到瓶子里有只奇怪的水生小动物在游来游去。最后医生又从包里摸出一磅香肠。
“好,”他说,“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个煎锅。”
他走进食品室,我们在里面看到一些锅和煎锅挂在墙上。医生把煎锅拿下来。
在医生忙着做饭的时候,我去看在玻璃瓶里游来游去的那只滑稽小动物。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哦,这个,”医生转过身来说,“这是一只‘摆摆摇’。它的全名是hippocampus pippitopitus。可是土人就叫它‘摆摆摇’——我想是从它游水时把尾巴摆来摆去的样子得名。我这次去航海就为了得到它。你知道,我最近忙着学有壳水生动物的语言。它们有语言,这一点儿我深信不疑。我会讲一点儿鲨鱼话和海豚话,可我如今特别想学的是有壳水生动物的语言。”
“为什么?”我问道。
“这个嘛,你知道,有些有壳水生动物是我们所知的世界上最古老的动物。我们在岩石上找到它们的壳——变成石头了——都有几千年几万年的历史。因此我断定,只要我会讲它们的话,我就可以知道许多关于世界古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知识。你明白了吗?”
“其他动物不也能告诉你吗?”
“我想不能,”医生用叉子戳着香肠说,“说真格的,前些日子我在非洲认识的猴子告诉了我一些过去的事,很有用,不过它们只能追溯到一千年以前。不,我断定世界上最古老的历史只能从有壳水生动物那里得到——只能从它们那里。你要知道,在古代生存的其他动物大多数如今都绝种了。”
“你已经学会一点儿有壳水生动物的语言了吗?”我问道。
“没有,我只是刚开始。我要海龙中的这种动物,因为它一半是有壳水生动物,一半是平常的鱼。我一直跑到东地中海去寻找它。不过我很怕它帮不上我太大的忙。告诉你实话吧,我对它的样子十分失望,它看上去不太机灵,对吗?”
“对,它不大机灵。”我附和着说。
“啊,”医生说,“香肠翻过来就好了。来吧——把你的盘子端近点儿,我来给你一些。”
于是我们在厨房的桌子旁边坐下,开始痛快地大吃。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厨房。后来我在这里吃过好多顿饭,我觉得在这里吃饭比在世界上最豪华的餐厅里吃都好。这里是那么舒服,跟在家里一样,并且十分温暖。食物也在手头,你可以直接从炉火上把它们拿起来,热烘烘的,放到桌子上就吃。你可以看着你的吐司在格栅上烤,一面喝汤一面看着别让它烤焦。如果你忘了把盐放在桌子上,你用不着起来去另一个房间拿,你只要转身从碗橱上拿下大木盒就有了。还有那火炉,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火炉,它本身就像个房间。即使下面的木柴在燃烧,你也可以进去,坐在两边宽阔的座位上,饭后烤栗子,或者听水壶响,或者讲故事,或者趁着火光看图画书。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厨房,就像这位医生,舒服,善解人意,友好和可以信赖。
正当我们在大吃大嚼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鸭子呷呷和小狗汪汪走进来,在干净的瓷砖地上拖来床单和枕头套。医生看到我十分吃惊的样子,就解释说:“它们要给我在炉火前面铺床。呷呷是个当管家的宝贝,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情。我曾经让我的姐姐给我管家(可怜的亲爱的萨拉!我真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她了),可她一点儿都比不上呷呷。再来一根香肠吗?”
医生转身用古怪的话和手势跟狗和鸭子交谈了几句,它们好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会说松鼠话吗?”我问道。
“噢,会的。那种语言很容易学,”医生说,“你自己可以不怎么麻烦就能学会它。不过你为什么问这句话呢?”
“因为我家里有一只受了伤的松鼠,”我说,“我把它从老鹰那里救了下来,可是它的两条腿受了重伤,我急着要请你看它,如果你肯的话。我明天把它抱来好吗?”
“不过,如果它的腿断了,我想我最好今天晚上就看。也许太晚了,不过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家去看看它吧。”
于是我们立刻去摸炉火边的衣服,我的衣服已经干了。我赶紧到楼上的卧室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等到我下来时,医生已经都准备好了,手里拿着装满药品和绷带的小黑包,就等着我下来。
“走吧,”他说,“现在雨已经停了。”
外面的天又亮起来,黄昏时的天空由于落日一片通红。当我们打开院子的门来到下面的小路上时,花园里的鸫鸟吱吱喳喳在唱歌。
[1] 海马、海龙类的水生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