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罗马疗法及药用植物学

古希腊罗马认为疾病源自体液的不平衡（见第三章）。因此，疗法的内容是尝试重新建立平衡，为了改变元素物质的相对比例而调整饮食和生活方式。古希腊罗马疗法可能是精神疗法之后最古老的医学形式了。

公元前5世纪希波克拉底的一些著作中提到了许多非药物疗法，如放血、特殊饮食、药浴、锻炼或休息，以及冷和热的应用。此外，这些著作中引用了三百多种药物，大部分来自植物。这些药物可以外用，也可以通过嘴、直肠、阴道及其他窍孔内用。希波克拉底派的医生在治疗理念上趋于保守。他们相信自然的治愈之力（vis medicatrix naturae），认为这种力量控制着人体对疾病的反应。药物是用来帮助身体自我痊愈的—它本不应该造成伤害，但希波克拉底学派爽快地承认：有时它会造成伤害。“如果帮不上忙，也至少不要造成伤害。”这句话经常以拉丁语形式出现：以无损于患者为先（primum non nocere）。

“静盼”疗法，即耐心地等待自然的治愈，自公元前5世纪以来就时不时兴起。一些历史学家急于颂扬希波克拉底，以至于在记述这位希腊前辈时，可能对他的严谨性有些言过其实。在本书撰写之时，静盼疗法已经不再流行，但是有一些积极的团体仍在争取重新探索它的机会。现在，民间药物、草药和天然产品都在和一度辉煌的胶囊供应商们争夺市场份额。因为医疗实践往往趋向于迎合市场需求，正统医学也可能最终偏向温和用药（la medecine douce）；一些医生也对他们的实践领域进行了扩展，囊括了这些“非正统”医药学。不过，大多数医学院并不要求在这些领域授课。当然，自2000年以来，药店已经顺应了所谓的天然趋势，迅速扩展并囊括了那些医生不会推荐的非处方类药物。而医生不推荐非处方类药物的原因，主要是医生对这些药物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

药理学一词是由希腊单词“pharmakon”（药物）衍生而来的。“pharmakon”除了“药物”，还有治疗和毒药等意思。在最早期的分类学中，“药物”一词既指毒药，也指解毒剂，其中解毒剂是作医学之用的。公元前1世纪，小亚细亚本都王国的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因经常与罗马人打仗而害怕被罗马人谋杀。据说，他因此试着饮用以有毒物质为食的鸭子的血液，企图使自己对毒药产生免疫性。甚至有一种通用的解毒剂以他的名字命名。但讽刺的是，这位国王后来无法服毒自杀，不得不请一名仆人用剑诛杀自己。

另有一种曾被用来对抗动物毒素的古老解毒剂—底野迦（theriac）。“theriac”一词源于希腊单词“therion（野兽）”，这一词源不仅反映出了这种药物的成分，也体现了其用途。在之后诸多层出不穷的配方中，底野迦最多可含七十种配料，其中包括毒蛇肉。底野迦和米特拉达梯[米特拉达梯：上段中提到的以米特拉达梯六世命名的万用解毒剂。]（mithridates）都曾被用来治疗被认为是“有害之物”或毒物的传染病。这两种药物在19世纪的地位神乎其神，一些用来保存它们的彩陶罐在医学博物馆均有展示，十分壮观。19世纪的生理学家克劳德·伯纳德年轻时曾在一家药房工作，在那里，他曾亲眼见过药房将其他各种制剂的药渣在一个大缸中混合制成底野迦。

盖伦是公元2世纪一位成功的治疗师。他使用的众多药物中来自植物的那部分，后被称为盖仑制剂，或天然制剂。他的治疗手段有时很激进，但同时，他也了解安慰剂的功用，并且知道他的患者们对他所抱持的信心有助于他的疗法生效。所以，虽然有些患者的病情是随着时间逐渐自愈的，但是功劳却落在了盖伦的头上。

盖伦式治疗策略：赢得信心

我对哲学家格劳孔的一位朋友所做的诊断，完全赢得了他的钦佩。我注意到窗台上有一个盛着牛膝草和蜂蜜混合物的容器，便断定这位患者—他本身也是名医生—认为自己所患的病是胸膜炎……我将手放在患者的右侧……我一口认定道：“这里就是疾病所在。”他……带着一种既钦佩又震惊的表情承认了。

—盖伦，De locis affectis，引用于L.克伦德宁的《医学史工作手册》，纽约：多佛出版社，1960年，第45—47页

盖伦药典中充分沿用了他的前辈狄奥斯科里迪斯的治疗手段。狄奥斯科里迪斯是公元1世纪的一名希腊外科医生，曾为罗马皇帝尼禄的军队服务。狄奥斯科里迪斯的药用植物学中描述了超过六百种植物、动物及其衍生物。他将记录的药物按其物理属性进行了分类：油、动物、谷物、草药、根茎和药酒。由毒参茄（曼德拉草根）制成的药酒有春药及麻药的功效（见图5.1）。毒参茄素有一些传说中的力量，这可能与它类人的外形有关。比如，如果人类胆敢把它从地里拔出来，就会死于它的尖叫声。所以，应该将一只狗拴在毒参茄的根部附近，并在周围放一盘肉引诱，狗奔向肉，从而“收获”毒参茄。

图5.1毒参茄（曼德拉草根），摘自13世纪阿普利乌斯植物志抄本。威尔科姆研究所图书馆（Wellcome Institute Library），伦敦，WMS573。

在一千四百年的时间里，狄奥斯科里迪斯的《植物学》一直是“药物学”（Materia medica）方面最有影响力的书。大多数其他的药用植物学只是在批注他的著作。德国发明家约翰·古腾堡[约翰·古腾堡（1398—1468）：西方活字印刷术发明者。]印刷的第一本医学书籍是1457年出版的《泻药》（Laxierkalender），是一本关于轻泻药的合集。一些植物志最初是用希腊语写的，然后被翻译成阿拉伯语，接着又被翻译成拉丁语，最终翻译成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书中不免经常出现断章取义的地方，以及段落的缺失。希腊图解的原稿无一幸存。后期抄本中的或书籍中的图解带有很强的艺术性，并时有不匹配的情况发生。而且，有时这些著作中图解所描述的植物已经很难识别出来，或者已经不复存在，例如1554年版彼得罗·安德烈亚·马蒂奥利所作的图解评论集。关于狄奥斯科里迪斯和其他植物学家的古老著作的研究仍在继续，要想成功地解读这些著作，需要准确的翻译、熟知手稿来源以及丰富的植物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