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林摘豔(張祿)

《詞林摘豔》,明張祿選輯,以《盛世新聲》舊本爲據,增刪校訂而成,凡十集。現存嘉靖四年乙酉(一五二五)原刻本(一九五五年文學古籍刊行社據以影印)、嘉靖三十年(一五五一)徽藩刻本、萬曆二十五年(一五九七)內府刻本(《鄭振鐸藏珍本戲曲文獻叢刊》第五四冊據以影印)、民國二十五年(一九三六)石印本。另有《重刊增益詞林摘豔》十卷,係張祿補入編輯《詞林摘豔》時刪去之《盛世新聲》曲文,並有所增益,現存明嘉靖十八年(一五三九)刻本。

張祿(一四七九—?),字天爵,又字元俸,別署友竹山人、蒲東山人、吳江主人,吳江(今屬江蘇蘇州)人。好古博雅,嘗與刑部侍郎朱廷聲(?—一五三七)等刻印《五經集注》。

詞林摘豔序

張祿

今之樂猶古之樂,殆體製不同耳。有元及遼、金時,文人才士,審音定律,作爲詞調。逮我皇明,益盡其美,謂之“今樂府”。其視古作,雖曰懸絕,然其間有南有北,有長篇小令,皆撫時卽事、托物寄興之言。詠歌之餘,可喜可悲,可驚可愕,委曲宛轉,皆能使人興起感發,蓋小技中之長也。然作非一手,集非一帙,或公諸梓行,或祕諸謄寫,好事者欲遍得觀覽,寡矣。

正德間,裒而輯之爲卷,名之曰《盛世新聲》,固詞拭中之快覩。但其貪收之廣者,或不能擇其精粗;欲成之速者,或不暇考其訛舛,見之者往往病焉。余不揣陋鄙,於暇日正其魚魯,增以新調。不減於前謂之“林”,少加於後謂之“豔”,更名曰《詞林摘豔》,鋟梓以行。四方之人,於風前月下,侑以絲竹,唱詠之餘,或有所考,一覽無餘,豈不便哉!觀者幸憐其用心之勤,恕其狂妄之罪。

時嘉靖乙酉仲秋上吉,東吳張祿謹識[1]

(《續修四庫全書》第一七四〇冊影印明嘉靖四年刻本《詞林摘豔》卷首)

詞林摘豔序

劉楫[2]

《康衢》、《擊壤》之歌,樂府之始也。漢魏而下,則有古樂府,猶有餘韻存焉。至元、金、遼之世,則變而爲今樂府,其間擅場者如關漢卿、庾吉甫、貫酸齋、馬昂夫諸作,體裁雖異,而宮商相宣,皆可被於絃竹者也。我皇明國初,則有谷子敬、湯舜民、汪元亨諸君子,迭出新妙,連篇累牘,散處諸集,好事者不能遍觀而盡識,往往以爲恨。

頃年,梨園中搜輯自元以及我朝,凡辭人騷客所作長篇短章,並傳奇中奇特者,宮分調析,萃爲一書,名曰《盛世新聲》,板行已久。識者又以爲泥文采者失音節,諧音節者虧文采,下此則又逐時變、兢俗趨,不自知其街談市諺之陋,而不見夫錦心繡腹之爲懿。吳江張君天爵,好古博雅之士,間嘗去其失格,增其未備,訛者正之,脫者補之,粲然成帙,命之曰《詞林摘豔》。將繡梓以傳,而求序於余。余嘉其志勤而才贍也,使此集一出,江湖遊俠,長安豪貴,欲求樂府之淵藪,一覽可見,豈不爲大快哉!故不辭而爲之序。

時嘉靖乙酉歲仲秋上吉,野舟劉楫識。

(《續修四庫全書》第一七四〇冊影印明嘉靖四年刻本《詞林摘豔》卷首)

南北小令引

張祿

樂府有套數,有小令。譬之機中文錦,全端匹者,固爲粲然奪目,賞玩不窮矣,其剪割畸零,亦自可人意。然而字少意多,取務頭於一言一字之間,貴在包裹含蓄,比之套數,亦不易作,觀者勿忽也。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前三日,東吳張祿書於蒲東書室。

(同上《詞林摘豔》卷一甲集《南北小令》卷首)

南九宮引

張祿

曲分南北,自有樂府來已有之矣。曰南北調者,豈亦南北人所操之音不同,故調亦異耶?然北曲無入聲字,分入聲於三聲,世之人不識此意,乃曰同不厭台,殊爲可笑。若南詞則四聲俱備,今之歌者,或北詞誤作入聲,或南詞卻改入爲平上者,是皆歌之大病,因表而出之。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前二日,友竹山人書於污隱軒中。

(同上《詞林摘豔》卷二乙集《南九宮》卷首)

中呂引

張祿

套數之中,共分九宮,中呂其一也。自【粉蝶兒】爲首,終之以【煞】,其間亦有□出別調者。昔人有“中呂調多髙下閃賺”之說,抑揚頓挫,有起有伏,誠有髙下閃賺者矣。善音律者,當自得之。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前二日,友竹山人書於污隱軒中。

(同上《詞林摘豔》卷三丙集《中呂》卷首)

仙呂引

張祿

仙呂,凡諸傳奇,首必有之,以其易於鋪敍事體,且多清新綿邈之音,故曰“仙”。而抑揚沉著,多搬涉之意。今梨園中,有彈唱,有末唱,而仙呂末唱爲難。至於絃索之間,有所謂單彈仙呂者,爲尤難,知者詳之。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前一日,吳江張祿書於友竹軒中。

(同上《詞林摘豔》卷四丁集《仙呂》卷首)

雙調引

張祿

起【新水令】,終以各【煞】,體也。其間亦有與中呂出入者,然而音響節奏,豪健激烈,故多於傳奇之末見之,愈有精采。故古人有“鳳頭、豬肚、豹尾”之喻,若雙調者,其傳奇之豹尾與?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前一日,吳江張祿書於友竹書舍。

(同上《詞林摘豔》卷五戊集《雙調》卷首)

正宮引

張祿

九宮中謂之正者,宮音也。於氣爲昜,於行爲土,於數爲五,於色爲黃,興五音於室而爲之君主,故多惆悵雄壯之音。鄒子吹律而陽春友者,其在此與?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前三日,蒲東山人書於污隱軒中。

(同上《詞林摘豔》卷六辛集《正宮》卷首)

商調引

張祿

商,傷也,於律爲夷,則夷亦傷也。應秋肅斂之氣,有悽愴怨慕之音,故多閨閤懷想之詞。羈人旅客聞之,如泣露之蛩,吟風之蟬,不覺有動於中。而又雜之以角音,愈益悲愴云。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日,吳郡蒲東山人書於污隱軒中。

(同上《詞林摘豔》卷七庚集《商調》卷首)

南呂引

張祿

南呂,所謂【一枝花】者是已。有三五篇足以盡其意者,有意不盡而連絡數十篇者,體製不等,而皆於起伏髙下,有悲歡離合之意。傾聽之餘,必有感嘆繫之。而點狀夏景者爲多,豈抑有南薰之微意耶?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日,吳江蒲東山人書於污隱軒中。

(同上《詞林摘豔》卷八巳集《南呂》卷首)

黃鍾附大石調引

張祿

黃鍾調與諸格不同,內含富貴纏綿之意,且能播張物理,使人樂聽。諺曰:“早不黃鍾者,豈理也哉!”大石一調,以其風流醞藉,作者難於措手,且歌之者亦甚少。今取其可歌者一閱,以滿一宮云。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日,吳江友竹山人書於蒲東書舍。

(同上《詞林摘豔》卷九壬集《黃鍾附大石調》卷首)

越調引

張祿

按越,髙過清絕之意,以之名調,厥意有在矣。末多繁雜之聲,或歌或絃,皎然不紊者爲上。又諸廟之瑟,朱絃疏越,一倡三歎之,越恐亦此意云。

時嘉靖乙酉歲中秋後一日,蒲東山人書於友竹軒。

(同上《詞林摘豔》卷十癸集卷首)

詞林摘豔後跋

吳子明[4]

《詞林摘豔》一書,命名者取其收之多而擇之精也。野舟劉子序之詳矣,余復何言?然觀其所載,固多桑間濮上之音,而閨閣兒女之言,亦有托此諭彼之旨。間又有忠臣烈士、信友節婦,形容宛轉,雜出於其間,皆可以興發懲戒,有關於風化,不獨爲金樽檀板之佐而已。此則集書者之微意,故於末簡跋而出之。

皇明嘉靖乙酉中秋前一日,康衢道人吳子明書於南華軒中。

(同上《詞林摘豔》卷末)

重刊增益詞林摘豔敍

張祿

蓋聞今樂猶古樂也,殆體制有殊,音韻有別。故胡元、遼、金,騷人墨客,詳審音律,作爲九宮樂府。逮我皇明,益盡其美,亦有《太平樂府》、《昇平樂府》,使小民童稚歌於閭巷,以樂太平之治化。作非一人,集非一手,或梓行謄錄,欲遍覽而寡矣。

正德間,分宮析調,輯之爲卷,曰《盛世新聲》,固詞壇中之快覩者。但貪收之廣而成之速,未暇詳考,見者病之。予又不揣鄙俗,卽於暇日復證魯魚,增以新調,易之爲《詞林摘豔》,行之亦久。況今時音有變,收覽未備,須少加焉,更名爲《增益詞林摘豔》,命工鋟梓以行。與四方騷人墨士,去國思鄉,於臨風對月之際,咏歌侑觴,以釋旅懷,豈不便哉!見覽者幸勿以狂妄見咎!

時嘉靖己亥仲春五日,吳江中污張祿天爵謹識。

(民國二十二年惜餘軒影印明嘉靖刻《增益詞林摘豔》本《重刊增益詞林摘豔》卷首)

重刊詞林摘豔序

闕名

蓋謂樂府音律,不可失傳,故當其任者,必繼其迹於將來可也。間嘗博搜曲詞,覩有《詞林摘豔》者,取其精粹之義而名之也,豈可使之歷年深遠,湮沒無存乎?職任欲續其傳,又慮其出於詞家之輻輳,諳之五音六律,猶有未盡克協者,因而深致意焉。考其不協於音者,調之使協;不當於律者,調之使當。潤色一加,清濁髙下,音律鏗然,若有復振太和元韻之美也。謹梓之以獻,序諸簡端云。

萬曆二十五年歲次丁酉季冬之吉,謹序。

(《鄭振鐸藏珍本戲曲文獻叢刊》第五四冊影印明萬曆二十五年內府刻本《詞林摘豔》卷首)

附 重刊增益詞林摘豔跋

施維藩[6]

惜餘軒主借印嘉業堂藏本《詞林摘豔》,旣畢工,屬余讎校。原書刊於嘉靖己亥,分卷排葉,均無明確標識,明人編刻之書,疏陋類如此。破體俗書,一望而是,“君”字假作“均”,不知何據。間有訛奪,如“暢快”作“腸”,“態度”作“熊”,“離別易見難”句奪“一”字等,悉仍其舊。第爲改正寫印之誤者,都百五十字。是書傳世甚希,所輯宋、元、明南北曲數百折,大抵閒情閨怨之辭,讀之蕩氣迴腸,不能已已。《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其庶幾乎未可概以俚辭俗樂少之。

民國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四日,海門施維藩記。

(同上《重刊增益詞林摘豔》卷末)


[1] 題署之後有陽文方章一“吳江主人”。

[2] 劉楫:號野舟,籍里、生平均未詳。

君,底本作“均”,據文義改。

[4] 吳子明:別署康衢道人,籍里、生平均未詳。

增,底本作“憎”,據文義改。

[6] 施維藩:字天游,號韻秋,海門(今屬江蘇)人。民國間,曾任嘉業樓書樓主任。佐張壽鏞校刊《四明叢書》。著有《譜牒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