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李卓吾評五種傳奇(闕名)

據鄭振鐸云,所謂《李卓吾評傳奇五種》當有三刻,“初刻或爲《荊》、《劉》、《拜》、《殺》及《琵琶》。二刻當爲《幽閨》、《玉合》、《繡襦》、《紅拂》、《明珠》。”(《鄭振鐸全集》第六卷《劫中得書記》,頁八一〇)。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末刻本《李卓吾先生批評古本荊釵記》殘本(鄭振鐸舊藏),卷首《荊釵記總評》殘文之後(首闕一頁),有六篇文字,當爲“二刻五種傳奇”之總論。然則二刻當爲《荊釵》、《明珠》、《玉玦》、《繡襦》、《玉簪》五種。

合論五部曲白介諢[1]

卓老[2]

《荊釵》,大家也,不可及矣,所以詞家嘖嘖“荊劉拜殺”乎!下而《明珠》,則以曲勝。《玉玦》曲亦佳,但其爲學掩耳,若其合處,的是作手,介白科諢,亦不入惡道,可取也。《繡襦》曲白,大有自在處,幾可與《荊釵》比肩,不如《玉簪》胡辭,依樣畫葫蘆也。合評是五家者,亦玉石併陳之意,讀者毋深訝焉。

卓老。

合論五生[3]

禿翁

王十朋之拒婚權相,古今所難,眞不愧玉蓮之夫也。如潘必正、王商、鄭元和諸人,不過輕薄書生,風流敗子耳,何足敍論。獨王仙客者,不負初盟,誠求義俠,得婉轉復爲夫婦,亦人倫中一段佳話,所以亦可喜也。

禿翁。

合論五旦[4]

秃翁

錢玉蓮尚矣,劉無雙次之。如陳妙常、李亞仙,一個是收心,一個是還俗尼姑,禿翁亦不强較優劣也。獨秦慶娘識見賢明,操持貞固,艱難備歷,百折不回,卓然丈夫,豈無龍鬚睂者所能望乎?眞足與玉蓮抗衡連袂。妙常之對客弈棋,亞仙之馬湯療病,固入惡道。卽無雙之急急婚姻,亦足備衙官耳,顧可同年語乎?

禿翁。

合論諸從人[5]

卓吾

古押衙是君子,是丈夫,是豪杰,是大賢,是聖人,是菩薩,是佛,不可尚矣。其餘都是孫汝權、解幚閒、樂道德那一夥耳。如癸靈廟之廟祝,鄭狀元之來興,千百中之一人耳,無有也。卽張于湖諸人,雖戴紗帽乎,令之使順風蓬則可,若欲移星換斗,縮地補天,如古押衙之所爲,亦冀河清也,安能備緩急乎?讀是傳奇者,亦不可不預爲擇交之策也。

卓吾。

合論諸從旦[6]

禿翁

采蘋,丈夫也,有才、有識、有膽,其古押衙之流亞乎?不當於雌人中求之。秦氏之春英,雖常婢哉,誓同患難,不相浮沉,亦季世所難也,其非常婢乎?妙常之張氏,不過一隨波逐浪之人,以之伴寂寥則可,倘令在濃豔處,並馬泊六亦不難爲之,無足取也。更可恨者,是玉蓮之後母與姑也,盡情世態,一味炎涼,豬狗也不值。稽其人品,當在賈二媽、李大媽、李翠翠、李娟奴諸娼鴇之下乎?何也?彼等猶風塵中人,無足怪者。何錢貢元傳家也,乃亦有此二物,其不家破人亡也,無有矣。爲男子者,遇此等婦人,一棒打殺,與狗子吃可也。只怕狗子亦不肯吃耳,嗚呼!

禿翁。

合論五家親戚[7]

卓吾

十朋之岳父,仙客之友朋,必正之姑娘,王商之妻子,不可尚矣。最可恨者,元和之父,亦做好官,只爲好名之極,見其子流落,直至天性斷絕,並其已前學問文章,亦不念也,不成人矣。反不如奴僕中之來興,烟花中之亞仙,乞丐中之肆長,猶不狠心害理,一至於此。天下惟有揀好題目做事者,最無人心,最無天理,吾於鄭太守驗之矣,吾於鄭太守驗之矣!

卓吾。

(以上均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末刻本《李卓吾批評古本荊釵記》殘本卷首)


[1] 此文版心題“敍”,或當與以下五篇合稱“二刻五種傳奇總論”。

[2] 此文署名“卓老”,或以爲卽李贄(一五二七—一六〇二)所作,當非。或以爲卽梁溪人葉晝托名,待考。以下諸文,或署名“卓吾”,或署名“禿翁”,亦同。

[3] 此文版心題“敍”。

[4] 此文版心題“敍”。

[5] 此文版心題“敍”。

[6] 此文版心題“敍”。

[7] 此文版心題“敍”。

烟,底本作“姻”,據文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