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史雜劇（焦竑、孫學禮）

《四太史雜劇》，明焦竑選，孫學禮校刻，包括楊慎《洞天玄記》、王九思《杜子美沽酒遊春記》、胡汝嘉《紅線金盒記》、陳沂《善知識苦海回頭記》四種雜劇。松澤老泉《彙刻書目外集》、傅惜華《明代雜劇全目》、神田喜一郎《鬯盦藏曲志》著錄。現存萬曆三十三年乙巳（一六〇五）新安刻本，日本大谷大學圖書館藏，《日本所藏稀見中國戲曲文獻叢刊》第二輯據以影印。

焦竑（一五四〇—一六二〇），別署龍洞山農，生平詳本書卷二焦竑《刻重校北西廂記序》條箋證。孫學禮，字爾嘉，號湌霞道人，別署眾咻生，新安（今安徽歙縣）人。程涓外甥。生平未詳。

四太史雜劇題辭

焦竑

《南史》蔡仲熊云：“五音本在中土，故氣韻調平。東南土氣偏詖，故不能感動木石。”金元詞曲，雖淫哇之聲，而古樂之音調，猶賴以存。近世士大夫，稟心房之精，從婉孌之習，競①尚南音，而金元之詞曲日微[2]。祝希②哲嘗嘆今樂大壞，無論雅俗，止日用十七宮調，知其美劣是非者幾人？數十年前尚有之，今殆絕矣，豈不可惜哉[4]！

國初，同姓諸侯王就封，必以樂部自隨。故世非藩國所治，北音不聞，而知者希矣。王渼陂、楊升庵、陳石亭、胡秋宇四太史者，嘗以駒隙之陰作爲雜劇，蓋假音節以稍泄其胷中之奇。藉第令肆而歌之，捝南音而還疇昔之盛，安知不自此也夫。新安孫君爾嘉雅志好古，爰畀梓人，而屬余題其首。

萬曆癸卯秋，龍洞山農書[5]。

四太史雜劇引

程涓

夫雜劇者，古樂府之遺也。體有別擅，機有懸解，婉言之則三百，莊言之則三千。委曲津津，則易貢之義；戚歡井井，則衮鉞之符。由皇王升降而論其世，蓋皆六籍之濫觴焉。故郊廟逮諸里謳，新聲傳諸希響。六朝而後，作者代興，卽小技未尊，罕臻其妙。溯明盛而沿叔季，金元烈矣，椎鄙學究不勝笨俚之語，卽通閭里而取硏悅，大雅之士欲嘔喉焉。積學夙儒，掇收《騷》、《選》韻語而譜之，務頭逸調，莽所未解；婉揚插諢，悶然靡得，能者從之，是爲難耳。

歲癸卯，余偕孫甥爾嘉客白下，過焦太史弱侯先生。酒間論文，間及詞曲。余舉前說以質，先生首肯是之。善矣，夫生之不離經生語也。因出此四記見示，屬爾嘉梓而布焉。謂體格玄超，機宜奧妙，音調爾雅，大足當家。其觸時憤事，成物出世之懷，無庸深問。至其雅俗並陳，意調雙美，聲流香動，態悉情輸。隻字之悲歡，銷魂豔骨；片語之抑揚，色奪神怡。開心志則傾倒儒紳，媮流俗則鼓舞婦孺。世禘名理，知識節俠之風。觀者得之，而思過半矣。

先生故官太史，被讒謫外服，講業東南，多士宗之。於時南北慕師，歲事徵募，不勝一女俠任也。撫時自感，沾沾而激賞此四者，其亦有深思乎？爾嘉英年，慕古嗜學，才情饒富，獲出先生門牆，雅稱其師教矣。是爲引。

萬曆乙巳嘉平吉，新都二酉生程涓巨源父撰[6]。

（以上均《日本所藏稀見中國戲曲文獻叢刊》第二輯影印日本大谷大學圖書館藏明萬曆三十三年乙巳新安刻本《四太史雜劇》卷首）

四太史雜劇跋後

孫學禮

不佞禮從焦夫子游，得稱弟子矣。日侍門牆，領略宗旨。及別而復有請，則舉《四太史雜劇》授不佞付梓，它無言。受而讀其題辭，似若論詞曲之雅俗，辨音節之南北，餘未得其窾也。仰而思，俯而惟，夫子何意哉，乃雜劇之授？定以次第，回環潛玩，則憬然悟，作而歎曰：“夫子教我矣，匪徒然詞曲音節也。”

蓋吾人本體，原自順適當境，要知放下。杜少陵流離顛沛，心體灑然，橫逆之交，置而不校，獨忠君一念，不夷險而少易。若然，則六賊可除，羣魔可伏，嬰兒姹女合，而於道成也何有？道成則苦海回頭，功名富貴不足縻絏矣。出而少試，消兵於敵所不知，其視搴旗獻馘，難易何相徑庭也。塵世是幻，英雄回首是仙，夫子之微意也。故曰：“夫子教我矣，非徒然詞曲音節也。”

新安湌霞道人孫學禮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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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競，底本作“兢”，據文義改。

[2] “《南史》”至“日微”，借用楊慎《丹鉛總錄》卷一四“北曲”條語，又見楊氏《詞品》卷一。

② 希，底本作“晞”，據人名改。

[4] 祝允明語，見其《猥談》卷三。

[5] 題署之後有陰文方章“太史氏”。另行有小字“古歙葉應秀刻”。

[6] 題署之後有陰文方章三枚：“程涓之印”、“巨原父”、“二酉生”。

[7] 題署之後有印章三枚：陰文方章“孫學禮印”，陽文方章“爾嘉”，陰文方章“眾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