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去冥界盗走了幽冥仙花?该不会也是孟星魂?”
“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盗花时,他还特意留下洗心水嫁祸仙界。”
“孟星魂本事不小,还真拿到了洗心水。只是他怎么知道取水之法?”
“雪重楼和关木通狼狈为奸,你说关木通会不会放弃送到嘴边的肥肉?妖族和魔族表面上看着并无来往,暗地里有着不少交易,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只要关木通从雪重楼那里知道了取水之法,孟星魂知道就一点也不稀奇了。那法子在过去确实是只有仙界帝后才知道的秘密,如今却不好说得很呐!孟星魂嫁祸成功,你猜最开心的莫过于谁?”
“你都这么问了,那肯定不是咱们门主。难不成是魔族?”
“不对,是小阎王那死小鬼。当年那顿板子的仇小阎王还没报呢!他巴不得有人将矛头对准仙界,这样他才可以堂堂正正的出入琅寰山。在幽冥谷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认真跟孟星魂过招,意思意思就放行了。师父也早就算准了他不会动真格,才敢让孟星魂独自一人前去盗花,否则孟星魂不可能毫发无伤地走出冥界。对手可是连恶鬼见了都腿软的小阎王!你瞧,那些看上去不可思议的事,背后都有着无数你来我往、顺理成章的算计。”曲玲珑玩着一个黑色斑点狗的小布偶,心情大好。“希望师父早日达成心愿,我也好做点喜欢的事。”
“公子想做什么?”
“我想去见喜欢的人,陪着他畅游山海。”曲玲珑捏着小狗耳朵道,“到时候你是与我同行,还是去陪你喜欢的人,我都没有意见。”
“素问自然是跟着公子!公子去哪素问就去哪!”
“由你。”曲玲珑侧耳听萧尧与萧逸的对话,笑道:“你盗走了宁王身上的诏书,他竟然没有察觉,你妙手空空的功夫长进了不少。听听,萧尧说宁王擅闯皇宫,犯了杀头的死罪。宁王说他是奉诏面圣,并没有逾规越矩,可他又拿不出诏书,两人便杠上了。”
“杠上了才有好戏看。萧思源怎么还没有到?”
“早就来了,蹲在那没光的角落里听墙根呢!”曲玲珑收起小狗,伸了伸胳膊腿。“你在这里盯着,我去给上官媃送信。记住,萧思源死不死无关紧要,宁王必须死。萧尧不动手你就动手,要确保万无一失。”说完跳下墙,借树木的掩护飞速前行。他绕过永昌殿,穿过两片巨大的花圃,翻过某位娘娘寝殿的后墙,一路向西。在一条阴僻肮脏的甬道尽头左拐前行三百米,有一间堆满杂物的荒废小屋,那是今晚与上官媃的人接头的地方。
刚出甬道,野烟身穿夜行服从高处飘飘落下,挡住了去路:“大半夜的还四处奔忙,公子不嫌辛苦么?”
曲玲珑刹住脚,笑道:“姑娘不一样辛苦?”
野烟似笑非笑:“哟,不叫我野烟姐姐了?”
“姑娘这么年轻,当不得姐姐。”曲玲珑似乎想扇走甬道的臭味,扇子摇得比平日里快很多。“姑娘怎么知道那宫女有假?”
“其一,她与旁人不同,私下里一向叫我阿烟;其二,每次来见我,她手里都会捻一朵我送她的小红花;其三,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我的人都不会惊慌失措;其四,你们身上的气味不对。说吧,你诓我家娘娘面圣,目的何在?”
“我的目的自然不能告诉姑娘,但是姑娘的目的我却是知道的,你想救宁王。”
“宁王有宁王的生存之道,我们之间没有交集。如果没猜错,你是皇后的人?”
“我说不是,姑娘大概也不会相信吧。先申明一点,我对清和宫没有恶意。装扮成宫女去找姑娘,不过是做局而已,姑娘应该可以理解。在今晚的这个局中,姑娘不是主角,只是一个陪衬,姑娘千万别伤心失望哦。”
“可不可以告诉我,主角是谁?”
“宁王萧逸。我想他死。”曲玲珑歪头笑道:“野烟姐姐当真不认得我了?”
“没印象了。你没有蒙面,多半易容了。宁王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般算计他?”
“从前无冤,今日无仇。”
“那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要问为什么,我突然又想告诉姑娘我的目的了。我与萧尧有仇,我要杀了他报仇又不愿他死得那么痛快,便想杀了萧逸断了他的臂膀。如此一来,将来魔界和人间界开战,朝中可用之人寥寥无几,魔界就多了胜算,萧尧兵败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增加了,他极有可能成为昭阳国历史上第一位亡国之君。这岂不比直接杀了他更有趣?”曲玲珑掏出那道假诏书,随手捻成粉末。“没有诏书,萧逸要如何自证清白?找到传召的太监么?不好意思,那是我的手下假扮的。”
“原来你是谢轻晗的人。”野烟双眉一挑,“谢轻晗就这么等不及么?”
“姑娘别误会。我不是魔界的人,也不是谢轻晗的盟友,甚至他都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只是刚好我与他的目标一致,他想取而代之,我想得而诛之。”
“为了报一己之仇,你居然设计陷害一位忠臣良将!你于心何忍?”
“忠臣良将?忠臣良将又如何?他能赔给我一个家么?何况,他这位忠臣良将拼死守护的是萧尧的皇权,贵族的权利,而非百姓的福祉与安宁。我为何不忍?”
“百姓的福祉与安宁,不是只靠一位将军就能守护。宁王抵御外敌,守卫疆土,保护百姓远离战火,让他们不再颠沛流离,有家可归,这些付出你都看不见?”
“我一个江湖人,看不看得见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百姓能不能看见。那么请问,被宁王保护下来的人还活着么?他们的家还在么?他们的亲人还好么?他们吃饱穿暖无忧无愁了么?他们还有命看见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么?”曲玲珑指着一带宫墙,冷笑道,“姑娘离了沙场,在这锦绣富贵中待久了,怕是早就看不见百姓的悲愁垂涕,听不见他们的椎心饮泣。还以为他们都如这皇亲贵胄一般,日日欢声笑语,而无缘愁苦。殊不知他们早已身陷地狱,活着不过是煎熬日月罢了!”
“我知道百姓生活困苦,我知道昭阳国现在是什么样,我也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只是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口,要让每一个人都暖衣饱食,每一个家庭都仓廪殷实,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得给我们一些时间改革朝政,推行新政,逐步落实各项利国惠民的政策。我看你出口成章,想来也是饱读诗书的人,竟然不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绝不能一蹴而就,也没有捷径可走的道理?”
“野烟姑娘可真会讲笑话!谁人不知,只要萧尧在位一日,那些利国惠民的新政就无法实施,百姓也就没好日子过。野烟姑娘说要推行新政,是打算弑君么?不行,这个罪名太重了,姑娘这么柔弱的身躯恐怕担当不起。”曲玲珑温和的笑容里都是嘲讽,“说教到此结束。姑娘如果要跟我动手,我奉陪。好心提醒姑娘一句,与其在这里揪着我不放,不如想想怎么救宁王。”
“我先抓了你,再论其它。”野烟挥了挥手,一群黑衣女子从暗处冲出来,将曲玲珑团团围住。“要活的。”
曲玲珑大笑:“那我要死的。”他抓住那名最先出招的女子的手腕,轻轻一旋一拽。一声闷哼,那女子的胳膊硬生生被卸了下来。曲玲珑闻了闻血淋淋的伤口,笑道,“果然还是漂亮女孩子的血好闻,香香的。不像那些大老粗,全是腥臊气,难闻得很。”
野烟一惊:好俊的功夫!不知他师出何人。
“姑娘让别人动手而自己旁观,是想看我拜的是哪座庙门?”曲玲珑变了招式,接连使出解心剑、无影门和天极教的武功路数,特别是那招冰魄掌,威力不在李晚熙之下。“我还会柳宸锋的剑招和端木羽辉的拳法,姑娘要不要再看看?”他一脚踹飞那个被冰剑削掉脑袋的女子,笑看满地尸首。“姑娘再不走,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那就让我试试公子的剑到底有多快!”
“试剑就不必了。伤了姑娘,我兄长会不高兴的。我玲珑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兄长不高兴。也是姑娘命好,竟与我兄长是旧识。不然……哼,你早死了八百回了。”
“你兄长是谁?我印象中可没有哪号人物能让你玲珑公子俯首。”
“咱就别闲聊了吧!姑娘你听,好像是萧思源在哭。他在为谁而哭?莫不是为了他亲爱的阿爹萧逸?”曲玲珑开心得不得了,揣着两手道,“萧逸有生存之道,脱身之策,不知道萧思源有没有?他是萧逸的亲儿子,得其真传,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野烟脸色一变:“小王爷什么时候进的宫?”
“不就是早先那会进来的?姑娘还不知道吧,他压根儿就没出宫,一直猫在清和宫小后门的花丛里偷听偷看呢!”
“撒谎!小王爷是外男,不奉召不能在宫里过夜。他知道规矩,不会明知故犯。”
“那姑娘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大声跟你说萧逸进宫的事?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最爱重的养父正被他最憎恶的亲爹训斥。你说这小子也是,干嘛那么好奇?非得亲自验证。我这可是一片好心,暗中通知他去救父。”
“你混蛋!”野烟双手发抖,连剑也握不稳了。“他都知道什么?”
“你和淑妃拼命隐瞒的事他都亲眼看见了,是不是有点糟?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事可与我不相干。是你们的皇后娘娘上官媃,她派两个小宫女等在萧思源出宫的必经之路,装作闲聊时无意间将萧尧和萧露蕊的媾和之事说漏嘴。这种操作对你们这些天天都在钩心斗角的人来说,连伎俩都算不上吧?充其量就是勾勾小指头的事。”
夜晚很凉爽,汗水却已湿透野烟的衣衫。没有皇命,小王爷夜宿皇宫,是死罪;没有奉诏,宁王深夜入宫,这也是死罪。若小王爷再出言不逊,冲撞圣驾,以圣上的性格,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娘娘在这个时候面圣,圣上定会怀疑她与宁王暗中来往,才会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赶去搭救。后宫与前朝串联,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何况是圣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娘娘知道这件事,不然她定会不计后果拼死相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解此危局?我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娘娘。为了娘娘,我只能等,只能忍,只能假装不知,只能听天由命!野烟的心乱了!她看着握剑的手,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心碎神伤。她又想起那个让她愿意托付终身的人,心中一声叹息:要是你在就好了!你那么沉稳机智,一定能帮我化解危机。可是,你在哪儿?
曲玲珑摇着扇子,悠然远走,仿佛是月下散步那般快活。
野烟没有追,她得赶回清和宫,封锁消息,稳住慕容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