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江湖108

又到深秋,草木金黄。早晚已见霜,万物即将沉睡。凤梧城被浓烈的秋色渲染,缤纷绚丽,斑斓迷人。

忙完武林大会,客流量骤减,餐饮业迎来了淡季,客栈也变得冷清。莫待见顾长风没事可忙,便带他同行,前去给谢轻尘诊脉。

不同于前次的匆忙,这次三人停停走走,边走边看景,想在哪里歇便在哪里歇,想在哪里玩就在哪里玩。若遇上没景可看的路段,谢轻云便御剑携两人高空飞行,也算别有意趣。

经过季节的沉淀,清水湾的水更加清澈纯净了。莫待盘腿坐在河边,边逗饭团边看灵犀叉鱼。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别说是鱼,就连一只虾米也没捞到。它太挑剔了!鱼的大小不对不要,颜色不对不要,形状不对不要……甚至连游行的姿势不够漂亮都能成为它不下手的理由。好在莫待耐性好,拿了野果慢慢啃慢慢等,由着它折腾。顾长风和谢轻云知道吃鱼无望,结伴上山觅了两只小兽回来,这阵子正忙着剥皮,烧烤。

那条色彩艳丽的水蛇几乎是在同一个位置与莫待的目光狭路相逢。一蛇一人对视片刻后,莫待吹了一声挑逗意味极其浓厚的口哨,灵犀立马改变目标,丢开鱼专心斗蛇。它时而扭来扭去,时而横眉立目,时而又嬉皮笑脸,好像是在展示性感的身段,又像是引诱对手放松警惕。水蛇大概没想到那个白痴人类带了一个更为白痴的帮手回来,不由得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同情的凉气,然后就原地不动了。它看完灵犀的表演,龇出一口毒牙,带着蔑视的嘲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游走了。亏得灵犀不会说话,气得在水面上滚了一阵也就罢了。不然,怕是要追上去破口大骂。

莫待笑它身为灵器,竟连条蛇都搞不定,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灵犀越发气得慌,见鱼就叉,下手又快又狠又准。功夫不大,大大小小的鱼扔得满河岸都是。莫待扔下果核,把还活着的鱼放回河里,只留下几条死的,大的让顾长风熬汤,小的准备喂饭团。结果,他还没把鱼送到饭团嘴边,就被叉走了。看那情形,灵犀还在赌气,不高兴莫待把它辛苦打捞上来的鱼赏给旁人。直到莫待夸了一番今儿的鱼真新鲜,它的气才算消了。

自始至终,饭团瞥都没瞥鱼,自顾自蜷在莫待怀中睡了。它并不正经吃东西,只偶尔喝点清水,最多啃两口水果。

这一日,三人傍晚时分就赶到了边城。简单吃过晚饭,便悠哉游哉地爬上双极河的高岗,找视线好的地方或躺或坐看月亮。

习习凉风,香茅草特有的甘香很容易让人想到烤得两面焦黄,越嚼越有滋味,香香甜甜的糯米饼。谢轻云拎着几壶笑红尘,说要让顾长风一醉方休。他哪里知道,有莫待在,顾长风向来滴酒不沾。实在推脱不掉,也只是浅尝辄止。此番前来,他有要事在身,就更加不会饮酒了。

“为何不喝?阿呆说过你很喜欢这笑红尘。”

“明天还要赶路,不宜多饮,以后再喝吧。”

莫待打开一壶酒闻了闻:“我也想尝尝这酒的滋味,你陪我喝些。”

顾长风忙道:“今天就算了吧!改天好不好?改天我陪你尽兴。”

谢轻云奇道:“啥意思?难不成你俩喝酒还要看黄历挑黄道吉日?”

“那倒不用。”顾长风笑道,“我家公子只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喝酒。一是赌钱,二是庆祝。别的时候他不碰酒。”

谢轻云想起一件事来:“去年我们在娑罗山喝酒,你喝的是什么?水?”

“不行?又没规定必须喝酒。”莫待喝了口酒道,“味道不错!特别适合这样身心愉悦的夜晚。”他把酒壶递给顾长风,接着又开了一壶。“今晚无事可做,要不咱俩赌一把?”

一听说赌,顾长风的头摇得快生风了:“不赌,坚决不赌!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

莫待啧啧两声:“瞧你小气的,哪有大掌柜的气度?不就是钱么?本公子借给你。”他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钱来,随手掏出饭团朝草地上一丢。“我就以它为赌注。别看它小,好歹也是灵兽,比你那些金银珠宝值钱多了。咱俩一把定输赢。你赢了,饭团归你。我赢了的话,我要知道你十八岁生日那晚许下的愿望。”

饭团气得两眼通红,飞起一脚踢在他肩上:你居然拿我当筹码!信不信我挠你!

莫待没所谓地掸了掸衣服:“有何不可啊?咱俩都这么熟了,他俩也不是外人,就别那么多计较了。再者,作为一只猫,能被人当作筹码,你应该心怀感激。”

饭团龇着牙转了几圈,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直咬到口酸牙软也不松口。大约是觉得再咬下去也改变不了被当赌注的命运,它跳到一旁,望着天空,表情很是悲伤。

莫待愉快地吹了吹那两排深深的牙印,佩服得两眼放光:“哇,猫居然有如此齐整漂亮的牙齿,厉害!你会的技能还挺多,咬人排第几?”

旁观的两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都一脸淡定地看他逗猫。

饭团一声不吭,像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单小孩。

莫待笑道:“这么喜欢神游,小心灵魂出窍。”

谢轻云问:“你俩还赌不赌?我等着拿彩头呢。”

“赌,必须赌。就赌谁先让这酒壶空空如也。如何?”莫待指着头上的锁魂簪道,“我若输了,这个归你。”

谢轻云笑道:“你这赌注够大的。不怕雪凌寒不高兴?”

“这话说得奇怪。这是我的东西,他为什么要不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你不知道?”谢轻云拽了把香茅草,在饭团身上扫来扫去。“别去碰他的逆鳞,别给自己添堵。何苦来哉?”

莫待不耐烦地道:“行行行……我记住了,保证做个乖宝宝。”

顾长风终于权衡结束,自认有必胜的把握才道:“若我侥幸获胜,公子也不用给我锁魂簪,我想跟公子讨点别的东西。可否?”

“好说,好说。”莫待把酒分好,一人三壶。“作为公子,我让你先喝。”

顾长风也没客气,抓过酒就喝。莫待含笑看他不歇气地喝光了两壶酒,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顾长风见他连酒壶都没碰,心中疑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莫待将第三壶酒递到他手里,示意他抓紧时间。

谢轻云也不知道莫待想干什么,饶有兴趣地等着看结果。

眼见顾长风的酒壶要底朝天了,灵犀变成小榔头,漫不经心地将莫待面前的三只酒壶依次敲得稀巴烂。酒洒在干燥的土壤上,被吸得一滴不剩。

最后一口酒哽在顾长风的喉咙里,哽得他眼冒金星。

谢轻云愣了一愣,大笑:“长风,你又被算计了!”

莫待无辜地道:“怎么能说算计这么难听的话?我哪里算计了?我只是遵照约定,让这酒壶空空如也……而已。我哪里不对了?”

顾长风总算咽下了那口酒,咳嗽着道:“是……是我不对,竟自不量力想赢公子。”

莫待嘿嘿笑道:“问了那么多次,你都不愿意告诉我,这次可不能耍赖。”

顾长风咬了咬嘴唇:“愿赌服输,我绝不赖账。只是可不可以改天再说?月色这么好,我现在只想喝酒。”

“没问题!只要你肯说,改天就改天。我不急,一点都不急。”莫待心情大好,转身讨好饭团去了。

谢轻云已猜到顾长风的心愿多半与莫待有关,便不再追问。他习惯了莫待对顾长风的信任与爱护,也习惯了顾长风对莫待的热爱与尊敬,并不嫉妒两人有私房话。他想着雪凌寒那张总是冷着的脸,眼底滑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

“长风,明年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莫待挠着饭团的下颌问。

谢轻云嗷地一嗓子:“天爷!他今年的生日刚过,你就想明年?你到底有多偏爱他!”

莫待玩着榔头道:“要你管我。今年的礼物我已经送过了,当然就要准备明年的了。”

谢轻云使出杀手锏:“你有钱么?有么?”

“没有。就是没钱才要提前打探,然后按实际所需攒钱。”

顾长风笑道:“公子若有时间陪我吃顿饭,我就很开心了。”

“这个自然。到时候我下厨,保证九个碟子十个碗,还有满桌子你没吃过的南北菜和美酒佳酿。”莫待瞥了谢轻云一眼,哼道,“没礼物的不许蹭饭。”

“我不蹭饭,我就蹲在门口闻闻香味,总还行?”谢轻云拨弄着空酒壶,笑问,“我过生日的时候可有礼物?”

莫待笑得阴森森的:“有,肯定有。你的生日那么特殊,活到三百岁也过不了几次,我焉有不送礼的道理?到时候,我免费陪你练一天剑,月亮不下山我不歇手。”

“哪有你这样的?好歹我也是你的兄弟,你真舍得这么对我啊?”

“不知好歹。若不是拿你当兄弟,你想让我陪你练剑?做梦吧。”

“练剑有什么好?我又不想争天下第一。你换个别的。”

“没别的,就只有这个。”莫待不理谢轻云的抗议,回头问顾长风,“你是不是很喜欢莉香居?”

“嗯!喜欢!那里的茉莉花是昭阳国境内最好的。”顾长风玩笑道,“公子想买莉香居送我?莉香居的掌柜是个雅人,他可不会为了钱卖店。”

“他卖我也买不起,我口袋里有几两银子你最清楚不过。”

“礼物的事你们稍后再商量。时辰还早,要不咱们去杜记手工坊逛逛?我还想去看十三公子的塑像。”

“十三公子的塑像?”顾长风罕见地皱紧了眉头,“你说的是凤舞山庄的十三公子?”

“正是。阿呆见过,做得特别好看。”

“好看?谁都没见过十三公子的真容,他们又如何得知?”顾长风很是不屑,“世人总喜欢臆想杜撰,讨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