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买房
市场水深,像我这样的小辈在市场能尝到一点甜头,实属走运。回头思忖也不能被这点甜头冲昏了头脑,及时看清形势,早退出为好。
这个行业一旦不适合自己,也没有了再在这个市场徘徊的余地,看清这个行业没有我发展的门路,待在市场里也没了兴致,一个月的假,没事做天天住店,吃喝也是不小的开支。
我这对生活又没了方向。这几年的拼搏,总是走走停停,始终原地踏步。除了打工,好像也没有什么生计适合我去干。常言道——隔行如隔山。不了解的行业,盲目的去投资,只会让自己像瞎子一样在沼泽地里摸索着前行,走不好栽了下去,再也爬不出来了。
没事做,我的人生好像变得毫无意义。打工对我来说也失去了价值,挣再多的钱对我有何意义,只是虚度年华,看看身后什么也没有留下,着实悲哀。我的钱是要给我带来不一样的生活,是让它们有价值的存在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我很茫然。我这样吃吃喝喝寻思了半个月。
我并不是无所事事的四处游荡。只要在外面走着看着,总有自己预料不到的事找上自己。成百上千的楼房,竟然没有我的。居无定所这是我现在最糟糕的的处境,没住的地方,我永远是个游子。我打开手机,翻看郊区新建的楼盘,首付不到十万,我看的心血来潮。我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按揭买套房。在外流浪给自己弄个住的地方,日后干什么心里就踏实了。
说买就买,身上的钱花出去,花完,花的有价值我心里踏实。
当我走进售楼部说要看房时。小姐姐拉着我就出了办公室。
“上车,”她拉开车门,“我们看房,看上哪个给你办哪个”
“我没钱,能付个首付,”我摆了摆手,对这小姐姐的反应有点猝不及防,这让我很尴尬,“只是看看价格,计算一下我能不能买。”
“首付,”小姐姐看着我笑着小声说:“真想要套房子,我零首付都能给你办了。何况你还有钱钱吆!今天看房,看好了交个定金,剩下的事我给你办好,不会让你跑跑来跑去的。”
“零首付都能?”
“能。这怎么能开玩笑。”小姐姐肯定的回道,冲我甜甜的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而后转身从车里拿出一瓶饮料递到我跟前,“李先生一定想看看楼房的格局,这我必须带您看。”
“这……”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抬脚就上了车,小姐姐说的也是,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
“有小高层,有高层。”小姐姐一边开车一边说:“咱们看小户型,还是……”
“啥是小高层?”我从小姐姐反光镜里看了我一眼,“看个差不多大一点的。”
“小高层没电梯,你买个六楼就可以天天爬楼梯,”小姐姐打趣的说:“早晨噔噔噔下来,晚上噔噔噔上去,又能锻炼身体又能跑着玩,还不用上健身房,也不用买跑步机,能给你省很多钱的。”
“也是”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很逗,小姐姐的眼睛不时的看人,生怕我突然不见了踪影,她说话的声音和看人的眼睛,不管说什么话我都觉得赏心悦目。
“高一点好,我觉得还是坐电梯好点”
“行,我们就看电梯房,户型都一样,两室一厅一卫的,三室两厅一卫的,看大点的就不考虑两室的,直接看三室的。”
“八楼有不?”
“有,”
“离正门近点,可以看见广场”
“包满意。”
说着车开进了小区,工人们正在搞绿化,这一路走来,离市区有点远,路边倒是有公交站点,对我来说这就行了。
车刚到小区的时候,我看见正大门口两边有两栋楼,一楼是营业房,两楼之间空地宽敞,中间设有花园,花园两边有两排路灯,日后这地段就是小区最有人气的地方。
“就看这两栋楼,八楼,你看哪个没有卖出去?”我让小姐姐把车靠边停,不再向里驶了。小姐姐没进小区时就说我们首先小区转一圈看看环境,再看房。我觉得有点浪费时间,也没必要。对我这样一个无所谓的人有点多此一举。
“这面是一号楼。那边是四号楼,我给你看看几单元是空房?”
“你看一号楼的。”
“一号楼,”她慢慢把车靠边停下,“一号楼还真有套,是四单元的。”
我伸手开车门。
“等等,你先坐车上,我打个电话让把钥匙送过来”小姐姐说着下了车,再三叮咛了我一声,“坐车上休息一会儿,一时半会儿到不来。”
“我车上等。”她好像不希望我在外面等。
我看见小姐姐打通手机,走的有点远,说了有十几分钟,时不时朝我这面看看。
放下手机,没有向我这面走来,反而走出了大门口,我是看不见她的身影。又过了十多分钟小姐姐打开了车门。
“拿来了,李先生?我们出发”她提着钥匙在我面前展示了一下,招呼我下车。
三室两厅一卫,小姐姐给我解释卧室客厅窗子朝什么方向,我看不懂也听不懂,哪面朝阳,哪面向阴。我走进屋子,客厅亮堂,这就够了,三个卧室光线照的也很亮,厨房大,卫生间大,这就没得说了。小姐姐滔滔不绝的在说,我却自己这样思索着。我们走进厨房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波人,我听他们在说:“八楼就剩这一套了,你如果要得先把押金交了,要么我不好给你留!”
“这样吧”一个中年男士解释道:“我回家和老婆商量一下,赶你们下班之前给你回话怎样?总要给老婆说声嘛?”
“八楼总是这么受欢迎,”小姐姐看了我一眼,“你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吆!”
中年男士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他们也是来看房的。我孤身一人也没必要再思考了。
“就这个”我给了话,“交多少订金,我一交,一平米多少钱,就依你先前电话说的走”
三四天前,我打电话咨询过,接电话的就是这位小姐姐,她说均价三千二一平米。我不知道均价是什么意思?
“先交两万,签合同时这些钱抵首款,咱们到售楼部把订金交了,你回去先开个工资证明,我给你联系贷款。最迟五天内让你拿上钥匙。”
“这个房子订出去了”小姐姐向客厅的一位和他穿着一样工作服的女士说道,“这位先生定金付了。你们只能看别的了。”
女士向身后几位很抱歉的耸了耸肩,“我们只能看别的了。”
说着几位走出了房间。刚才这一个情景我似曾见过。我无所谓的的笑了笑。
“李先生!”小姐姐叫了我一声,“怎么在发呆,在想些什么?你笑了。”
“这里以后就是我的了,我很享受这里属于自己的感觉。”
“奥!”
“我以前是贩菜的,市场菜很多,我们总是在市场里说,地里菜少了,明天一定会涨价,要提前趸点货。其实天天都这样。从没少过,天天都有,价格起起落落谁都说不准。我们喊的最厉害,我们从不趸货。”
小姐姐似乎在回避我的眼睛,我走了两步,若有所思的向小姐姐说:“生活太复杂,自己喜欢,谁能改变一个人最后的决定。”
我走了两步又转身走到客厅阳台前。
“什么也没有的,三年前我经过这里,是大片大片的鱼塘,现在鱼塘没了,一排排平房也没了,一大片一大片都往起盖着楼,这么多楼,有多少人会来这里,十年二十年。不管多少年,我希望一直这样安静。”我转过身看着小姐姐笑着又说,“城市发展很快,里面饱和了,只有这里可以扩建,十年二十年这里会怎样,谁也说不上,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房价是买不了这么一套房的对不?”
“是的。我有钱也会买的。”
“我们出发,接下来干什么?我们不能再多说话了。”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透过电梯门我看见小姐姐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我。
我心里有了平衡感。遇到什么事我总会去多想。猜测小姐姐的一举一动,她说的每一句话。小时候父母用激将法同我说话,我觉得可笑,最后只能让他们更加失望,他们当我傻瓜,不明事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他们不理不睬我,我反而做的让他们去说,总是让他们为我不能消停。
房子一平米三千三给我算的,115平米。我付了七万九千五百元首付,银行贷了三十万,二十年期限,一个月还两千。当然最后也不知交了一万多是什么?小姐姐说这是必须要交的,我糊里糊涂的跟着交了,才拿到钥匙。离开时小姐姐给我留了手机号说身边有买房的别忘了给她介绍。
有了房子,人就有了精气神。我不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再也不怕累了,转身找不到无法安心歇脚的地方。
(二)打架
钱没了,继续打起精神去挣。
我提前一个星期回到厂子,我不能闲坐着数天天够一个月了再上班。
“李有峰你怎么来了!”李兴玲见我早晨走进食堂吃早餐,我请假的事他是知道的,我是征求他的建议才下定决心出去闯一闯的,他问道:“干的怎样?”
“没白走一趟,”早晨食堂就我们两个人,大多数人早晨不到食堂吃早餐,早餐要不熬一锅小米粥,要不就把前一天晚上剩的大米饭加点水烧开,白面馒头随便吃。到食堂吃这样的早餐,他们更喜欢待在被窝泡一桶方便面,不但吃饱了还能多休息一会儿,。我说:“走了好运,不过往后我不会再干了,”
我拿了一个馒头,拿小盘盘夹了两筷头酸菜。端着到老李桌前坐下。今天是小米稀饭,里面掺了绿豆。
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我索性就一五一十的说给老李听。我们两在一起说话,偶尔有人看见,都会不屑一顾的走开。
“刚计划是去陕西,陕西离银川近,价格有点高,我就去了河南。”
“坐火车走的?”
“高铁,两三个小时就到了。”
“现在出行好像在市里坐公交车。眯一会儿眼就到了。”
“就是,方便多了。”
“那么大的地方,你咋找见的?”
“你看”我打开手机让他看,“就这个一亩田,问好价格,一站就到了,不用找。不出去不知道,只要你出去,到了地方当地都有农产品交易市场,天不亮菜农就骑着三轮电动车拉着满满的蔬菜瓜果到市场了,多的想都想不到,你就一家一家的挑着看,看上眼了说好价,菜农给你装的整整齐齐的,你都不用动手。”
“这么方便。”
“只要有钱,没有你找不到的货,”
“你不是要拉胡萝卜,怎么最后拉上蒜苗了?”
“走一步看一步,市场需要啥就拉啥。我当晚到市场看时,胡萝卜太多了,五六车洗过的,还有带秧子的三四车,多的都没法看,发价三四毛,你说挣啥钱。产地我打电话问了,咱们没法干,别都是包地,自己叫人拔,自己叫人装车,菜农都是大老板,包几百亩地,小商贩都看不上,听说有没有贩子收货。唉大老板不怕没销路,最后直接就送进加工厂了。再说回来咋们不知道一亩地能产多少斤,菜农让咋们报价,没法报价。咋们是外行。”
“蒜苗我知道,菜店卖六块钱一斤,成本也不便宜,你也拉了?”
“六块一斤,地里收七八毛钱一斤,”老李有点诧异,觉得我在胡说,我没有停下继续说:“中间过了几手,想想?我们从地里拉到市场,二道贩子卸我们菜,二道贩子再发给菜店,越倒成本越高,能不贵。”
“是这样,家里去菜店买个啥都贵!”
“钱都让这些二道贩子挣了,我去当地农产品交易市场看的时候,菜农早晨拉着菜出门,傍晚都有卖不出的,绿菜,像这些菠菜。油麦菜,香菜,一车车就一二百斤,有的几十斤,诂车卖,就这点一车五十还是一百,给个钱就拉走。没人要,菜农晚上回家,路边倒的真可惜,没办法,拉出来再拉回去,第二天也是不新鲜了,再说他们天天要铲菜,天天不铲菜放着就老了,还是个扔。我这回顺便带了三百斤菠菜,就当挣个吃饭前,三百斤我给了一百块钱,菜农高兴的说比拉回家扔了好。到市场就这点菠菜你猜我发了多少?”
“多少?”
“菠菜新鲜,一个贩子直接三块五一斤拿走了,我没说价,也没问市场价,麻烦。别自己给我给了个价,自己上车自己卸。”
“就这样捡了点菜,挣了几天的工资。”
“当天下午我在市场转悠的时候,我真想把市场这些便宜菜都各样拉些回来,唉!不行,装车不方便,就这点菠菜我让菜农给我送到车跟前的,麻烦装蒜苗的几个师父装好了蒜苗给我帮着装到最上面,其它菜拉的多了就不是麻烦别人的事了。”
“下次你就各样配上一车拉回来。”
“不行,路远,拉的少了成本高,拉多了就等着赔钱。绿叶子菜不敢压,半挂装上一车回来,不都压成菜汁了”我说着笑了起来。“叶子菜不走远路,像这些菠菜,油麦菜,香菜,这类的。走远路的都是些大葱,蒜苗,青笋,大白菜,莲花菜,西红柿,黄瓜这些。”
“挣钱,拉不回来。”老李说着摇了摇头,说话当中他喝了碗稀饭,吃了三个馒头,他是我们这里面饭量最大的一个,中午吃面他用的是大碗,一顿两大碗,我们都是用饭缸子盛饭,一碗就饱了。“讲讲进市场咋样发完的,我再盛一碗稀饭?”
我一直说话,都忘了喝稀饭,一缸子还是一缸子,馒头就咸菜吃了一个。老李盛稀饭时,我端起饭缸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半。
随后我就讲了进市场里所发生的事,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半小时。我们两起身走出食堂,宿舍楼下来了几个人,朝小魏门前拐去。
“厂子又走了两个”我们两向宿舍走着他开口说:“来来回回这大半年间有四五十人了。”
“缺钱的都留下了,”说着我们两进了宿舍。剩十分钟八点了,还有几个在被窝里躺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探出个脑袋,嘴里还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垃圾桶垃圾填的满满的,一点没变,仍然在上面继续倒垃圾。宿舍里乌烟瘴气,门仍然连条缝也不开一点。
“开工了”队长走出了宿舍,又扯开嗓子开始喊:“开工了,速度速度。”
我拿起帽子,手套,到队长宿舍去拿口罩。口罩我们是一天一领,队长床底几个大箱子,满满的都是口罩,我进门顺手拿起一个就走了,我人刚走到楼梯口,几个被窝里钻着的人也拿着手套后面跟着。
我们陆陆续续下了楼梯,一转弯到了小魏门前。门口墙边卧倒了一排装卸工,杵在墙边眯着眼睛抽烟。熟悉的人,熟悉的路,熟悉的场景,我又来了。
同往日一样,等大部分装卸工安排上车时太阳已经当头照了,空气这时候也燥热的难耐。早晨车少老李习惯了没车就打扫卫生,我没安排上最早的车,也主动随着老李打扫卫生去了,我想着这样就顺其自然和老李一个组了。中午吃了饭我们才被安排上车,葛老四胥义红我们四人一组。大半个月没有被太阳这样晒过,还没开始装车意识就被这太阳晒的模糊起来,周围热的啊一切都好似停止运动。我这又要慢慢开始适应这糟糕的工作。
我跟在老李身后,自言自语:“昨天今天一点没有变,就这大自然昔日优美的旋律在这里如此的单调。漫天飞舞的玻璃棉,好像长着眼睛往人衣服里钻。”
我留意听着,同往常一样听着听着就听不清耳旁这轰隆隆的机器声。这轰隆隆的机器声随着时间沉淀在意识的最深处,不留意去听,根本发现不了还有这机器一直在转动。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一直觉得周围空虚的让人无奈。我又要干这枯燥乏味,一成不变的工作。
有时候只要周围有一点异样的声音,这机器声都没法掩盖我的耳朵。我站在车底一个包又一个包的往传送带上放,眼前的玻璃面不停地晃动,好像刚打开蒸篓里的馒头,我觉得它们马上要蒸发掉了。我好无聊。生活又要一成不变的让我死命的往下熬。
“唉!李有峰。唉!快停下。”有人喊我,我忙停下,关了机器。
我随着声音来的方向抬头望去,葛老四站在车顶,不停的指着一边,向我喊:“快看你后面,有问题,你看老李都不见了。”
老李找东西,好像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回过了神,车跟前立着一根两米长的木棍我既然一直没有发现,不平整的几个包也都被拍打了进去,老李拍打不平整的包这么大的动静我都没听见。他离开也没给任何人打招呼,不打招呼随随便便离开车不是老李能做出的事,别人装车过程中有上厕所的,有躲在一边抽根烟的,有借天气太燥慢悠悠的上小卖部买水的,总是找很多事离开车一会儿,老李至始至终守在车跟前直至车装好才会做这些事。
没发现老李,这也许是天太热了,我一心想着快点干完能回宿舍慢慢喘口气。干干停停,再四处看看听听,这样越干越累,反而度日如年。我回过了神,顺着葛老四手指的方向看去,胥义红站在车顶平时颤颤巍巍的,这会儿却使劲向前挺着腰杆眺望。
“他这会儿一点都不怕”我自言自语,顺手关了传送机,听到喊声我抬头看时,葛老四一边向我喊着向那边看,一边伸手示意我关掉机器。
我看见有几位装卸工从不同的方向急匆匆的向那边拐角奔去。我好奇的正在寻思,葛老四胥义红已经从传送带走了下来,他两不知谁拍了我肩膀一下。胥义红给我说:“走!过去看走。打架了。”
我们仨也向着那拐角快步奔去。
“你没看见咋们车司机都不见了!”这是葛老四在说。
我听着应了一声:“嗯!这真的好像不见多时了。”
我们仨很快就绕到了那个拐角处,眼前乱糟糟的一大堆人,你拉我扯的纠缠在一起。我向人群里挤去,后来者同我一样往最里面挤着。装卸工越聚越多,不一会儿所有装卸工好像都聚了过来,五六位司机拉着一个矮个子年轻司机,二十来岁。我还没挤到跟前,中间又拉开两米开距离。
矮个子司机甩脱手,左钻右窜,嗖的一下又扑到张东宝和汪严泰跟前。
“有种的把老子碰碰,”他冲着汪严泰和张东宝叫板,抡起自己的拳头敲打自己的脑瓜,“就这样,来!打打看,来呀!”
汪严泰甩开胳膊,同一时间张东宝也凑到矮个子司机跟前。我们暂时没有制止,有多厉害,也都是虚张声势,彼此吓唬吓唬对方。
“碰你一下,又能咋样,我再碰你一下,”张东宝推了两下司机,拳头攥的紧紧的又往司机脑瓜上狠狠的钻了几下,“牛逼啥!弄死你这孙子玩意?”
司机哪能吃这羞辱,扯开嗓子还击张东宝,“你牛逼,来!就这样打啊!”
一边叫嚣着一边轮起拳头在张东宝脸上不停的虚晃,这个节骨眼汪严泰也凑了上去,两个人挺直腰杆把司机夹在中间。
“来!打我”汪严泰毫不示弱也抡起拳头在自己脸上使劲晃,“打呀!就这样打呀!来呀!把自己能的。”
他俩用身子堵着司机,司机进退两难。他两对司机的叫嚣根本不屑一顾,张东宝不甘示弱始终用拳头在司机头上不停的钻,愣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司机,恨不得用眼睛怼死他,嚷个不停:“你个孙子,弄死你。弄死你。”
二胖,胥义红,狄峰,我还有四五个装卸工这时候一同上前去拉,五六个司机见这动静也都凑上来往开拉。双方这样一拉,后面不知情的二三十装卸工轰隆隆的一下都围了上来,把几个司机团团围在中间,前拥后推,局面突然骚动了起来。
后面不知谁的手突然伸过来朝司机脑瓜上“啪啪”拍了两下,年轻司机扭过头,愣睁着眼睛,咬牙切齿,攥紧拳头弓着背剑拔弩张。
“有种的当面来……”
没人会理睬他的喊叫,反而有几个人偷偷的笑出了声。没等他喊出第二声。这面又不知谁按了他头两下,倏地一下伸出手,瞬间就缩了回去。他这会儿连头都抬不起了,又有人背后倏地一下伸出手按他,顿时左右前后看准时机的装卸工都想伸手按他,按一下,躲起来,探出脑袋看准时机再按一下,躲起来。笑声此起彼伏。
“啪啪”又是两下。
“哪个疯狗,见谁都咬”拉架的一个司机喊:“真是疯狗乱咬人。”
“骂谁?”后面的装卸工起哄,一起往前拥。“骂谁?你才是疯狗。”
“把这些驴,往死的锤。”
“往嘴上抽,叫骂!”
中间越挤越紧,我们几个猫足劲往后推。我心里嘀咕——这把我们几个拥到中间喘气都费劲。这要把我们几个同这几个司机一块包饺子吗?
年轻司机再也无法容忍了,轮起胳膊就甩,也不管了,见人就抡胳膊。一大部分和一小部分瞬间乱作一团,他们开始撕扯着对方。他们有的人拦着,拉着,推着,护着。双方拉扯的越激烈,战斗越发的不可制止,双方好像一群被挡在铁栅栏里的猛兽,疯狂的撞击栅栏,都想着能把对方撕咬个稀巴烂。我们几个拼了命的往开推,随即推开,他们倏地又扑到跟前,后面也都往跟前拥。有凑到跟前顺手踹对方,我们几个挡在中间,在推开之时,我看见有顺势狠劲的拧捏对方胳肢窝,双方都损到了家。这瞬间的接触,我看到有很多双腿从我们中间几个的腿缝隙间蹬出,又有很多双手从中间伸过,捏对方的脸蛋,胳膊,甚至拽对方的耳朵。还有弯下腰捏对方的大腿。局面一度的混乱,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又一次次的拥到一起,一次比一次越发的激烈。
当我跑到跟前时,当时想了。这种场合有什么对对错错,分什么青红皂白,都不是冲着些鸡毛蒜皮的鸟事找点存在感。不多想了先加入到队伍里在看。随着人越聚越多,你喊他吆喝的煽风点火,事态就发生了变化。瞧瞧现在这局势。这哪是在拉架,这是借着拉架打群架。我脑袋一时亮堂多了,一直没这么头脑清醒过,他们是不是和我都在寻找这样的感觉。所有的装卸工都在战斗。我没有见过他们一往有这样的战斗力,眼睛都个个有了生气。我挡在双方的中间,撑开胳膊,用背使劲的把我们这些人往后推。在我们中间这几个人的掩护下,装卸工这一双双手,根本停不下来,那脚蹬得更来劲。二三十装卸工对战五六个司机,都看不清是谁的缺德手突然伸出揪住司机的耳朵狠劲的一拧,司机疼的脸都扭曲了。又不知谁的贱手突然捏住司机的鼻子,狠劲的往下一拽,司机酸的眼泪鼻子往下淌。五六个司机不一会儿哪有打人的份,纷纷抱着自己的脑袋左护右护。泄了愤的装卸工出两下手随机就躲到后面,喘个气见大家干的起劲心里热的哪能呆住再次挤到人群里嚯嚯。
几个司机无一幸免,腿上,胳膊上,肚子上,鼻子,耳朵,脸蛋,被装卸工捏的拧的紫一块青一块。
不多时拉架的几位司机连撞带挤的冲了出去。装卸工简直就是疯子,见司机就出手,这么大的阵势谁能抵抗得住,这是不是有点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势头。他们想着受了这般罪,回头诉苦别人都说活该。
“妈的!一帮疯子!”他们几个往出挤时我听见有的破口大骂:“你们就好好打着,不要停,让你们得意忘形,一个都没好下场的,打!好好打!不要停。”
他们几个挤了出去,剩下这个矮个子司机,他没想着往出挤,战斗没个说法,他是不会就这样退出的,可孤军奋战,面对这场面他也没了指望,不是打别人就是别人打他,既然只有别人打的份,就让痛痛快快的打,干脆不包头了,索性提着脑袋向我们身上蹭,要打就打吧!他一边伸着头往我们这些人身上蹭,一边大声的吼:“打!打!你们打。我不还手,打!打死算了”
拉架的司机没了,大伙看这情况,也都纷纷往开退,最后就剩下我们中间几个拉架的,其他也都闪到一边继续观看。
我站在中间,想退也第一时间退不了,矮个子司机埋着头往我这面扫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头顶到我的小肚子上,我往后一退,左脚正好踩在后面的托盘上,我脚卡到托盘里,没踩稳失了重心,一个趔趄把我拌倒在地上。
这时候大伙轰的一下冲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打起了那个矮个子司机,我转身爬了起来,一把推开那个司机,司机向我咬牙切齿,拳头捏得紧紧的又向我扑来。我上前又是一推,把他推倒在地,他倏地一下起身又向我扑来,他始终没有动手,就是往我身跟前蹭,伸着头让我打。他并没有下意识的要打人,好像要激怒我们这些人似的。我当时意识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绕到他身后拦腰抱住他,他的两只手也被我拦在里面。
大伙都感觉有不对的地方,纷纷散了开去。二胖,李东,老李拽开了张东宝和汪延太,拉着他俩向宿舍那个方向走去,我松开了手。矮个子司机随即转身向他们跑去,挡在他们几个前面,用头顶住他们的去路。
“打!能打就打!走什么?”
我没有多想,随着他转身的刹那间我也绕到他的身后,再一次拦腰抱住他。他们几位见我控住住矮个子司机,绕开继续向宿舍那个方向走去。我看他们几位走远了,矮个子司机也再没有吭气,挣扎了几下也不再挣扎了,我见状这样抱着也不是个结果,冷静的劝他消停:“有什么事找领导,咱们再解决,你这样算啥事?没完没了了,”
矮个子司机拳头攥得紧紧的,见我开口说话,再次猫足了劲往开撑,我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死死的捆住他,就算使多大的劲也是白搭,除非给我来个过肩摔。司机被我牢牢的抱住不能动弹,不多时他好像也没了先前的那般暴躁。我又说了句:“有什么事找办公室,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非要往大弄不成?”
我看见几个司机面向我站着,手里拿着手机举在面前。我才这样对他说。
说话当中,他们几位已经走的不见了身影。大伙这时也都散开了,他们应该也是看见举手机的几个司机。
人都走完了,远处徐玲向我们俩走过来,我见状松开了手。他衣服被拽破了,头发乱糟糟的。一只鞋子不知掉在哪里?脚背通红通红的,司机脸色很难看,他很失望,如果没有外人他一定会哭的。
“怎么了?有啥事要打架?”徐玲问我,我还没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她旋即走到司机跟前:“有啥事找办公室,跟装卸工找啥事?”
司机没有啃声,走开去捡他掉的那只鞋,他行动很吃力,走到鞋子跟前,弯腰拾起看了一眼,又扔到地下,赤脚踩了上去。他拉着没有提起鞋跟的皮鞋向徐玲走来。我担心司机有动作,就站在徐玲身旁,这时队长也走了过来。
“先干活去,有啥事我一会儿叫你们,110一会儿来。”队长给我使了一个眼神。
我走了,剩下的事领导会解决,我这样想着。司机果真报了警,拉架的几位司机离开时,我始终竭尽全力在控制他,他既然被我推倒了两次。我有点担心我自己的所作所为。
记得五年前打过一次架,什么也不想,打不死为原则。放开痛痛快快地打,不见血不罢手。如今收敛了许多,变了,遇事还会用脑子想一想。时代也变了,打架都有预谋的在打架,谁能打谁就进监狱,打赢了钱没了工作也没了。现在的人宁被别人打,绝不打别人。报警能咋样,都是皮外伤。我这样想着,我再次安慰我自己好像没我的事我始终没有动过手。我是拉架的。
在我和司机纠缠时,我看见徐玲站在不远处打着电话,她挂了电话就朝我们跟前走了过来,队长随后就出现了。她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是看着我说的,随后走到司机跟前说的那句话,我觉得那声音就好像还是说给我听的——有啥事找办公室,给李有峰找啥事?我离开时,无意间看见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今天做的很对,我一直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停的推他,搡他,抱住他,想着把这场闹剧快快给结束掉。这一切也许她都看见了。我不是一个好事的人。
“没受伤吧?”老李问我。
“没有,拉架还能受伤。”
“不是把你掀翻了吗?大伙看见你被司机推倒了,才出手打的。”
“真的?怎么会这样?他们真动手打了?”我明知故问。
“你没看见司机腿都一拐一拐的。”
老李说的这句话,我意识到司机当时多么的失望,无助,痛苦。我思想里尽想的是司机的感受。内心突然变得好空。厂子一下子安静多了,刚才关了所有机器。“我是拉架的,却成了……”我自言自语。在我摔倒的那刹那间我是很尴尬的,我想着起身定要扳回一局,可当我起身看见一大群人围着一个人打,我顿时消了这个念头,这样会出事的,所以我随机推开了他,抱住他,他动不了,他们也不好再下手。我连推他两次也是想消消他的气势,推他伤不到皮肉。
我打开了机器,远处的树木,来回走动的人,都清晰可见,机器的轰隆隆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时却听的这么清楚,格外的响亮。刚才的那一幕幕,我始终没下意识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我是想让整个局面快点化解,然而局面却因我而再次陷入了混乱。我曾今见过一群人围殴一个人,而这一个人急了眼,拿着随身带的小刀毫不犹豫的乱甩。如果他当时急了眼,一时冲昏了头脑,这么多人,他也值了。我不由得这么想着,浑身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我整个人瞬间好像处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这时候一个探照灯突然间打在我的脸上,我心跳的七上八下。刚才这一幕有点理不清头绪,他们为什么打架?我好像也撇不清了关系。他们在撕扯,而我的出现,他们不再撕扯而是抡起了拳头。平日司机和装卸工有矛盾,也是彼此放两句狠话,虚张声势。而这次却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既然打起了架。
我们这辆车货架完了高,徐玲点完数给老李安排了下一辆车,她给老李安排好了下一辆车,然后就走了。他没走多远,骑电动车又折了回来,绕到我身旁。
“李有峰!你们喝完水,接着装卷毡,四百个,车停好了”她说着一只手指向一边。“就那,一会儿下来我给你们说咋装。”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点了一下头。“嗯!看见了。”
她好像没发现我看见她给老李说过,却又折回来给我说。她也许是不放心老李吧?她出现在装卸队半个月,她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小魏小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我才知道,司机把我们最后打架的过程录了视频。派出所带走了那个矮个子司机,汪延太和张东宝,还有另外两个新来的装卸工。都是他们一组的人,其他人都是拉架的,我这才放下了心。
事情是这样的。前天下了一场大雨,玻璃棉大多数进了水,司机看见车上装的水包有点多,就不乐意了。装卸工说没办法,今天就这货全部有水,要么就去找办公室。司机找了办公室,办公室一位女业务员只是过来看了一下,说了句看着给挑挑,说完就走了。挑!怎么挑?这些货根本没法挑。司机觉得就是装卸工有意不给他挑包,这样一想双方就发生了争吵,吵着吵着语言有点过激,骂了不该骂的话,就互相推了起来,推着推着就聚了一大堆人和一小堆人,最后就动起了手。随后发展到了我看见的那个场面。
司机录了视频,都是装卸工后面打他的视频,前面所发生的事,装卸工有口说不清,因为最后受伤的是司机,说再多的理由也是多余,这时候有理也变成了无理。这件事只有公司出面能化解。司机常年在公司拉货,当然司机也不会因为这件事不要了自己的饭碗。就这样五万元赔偿化解到四千块。双方握手言和,签了和解协议书,当晚就离开了派出所。
第二天因此事公司为我们装卸工开了一场检讨会议。四位主要人员作了深刻的检讨,而后副经理郑重其事的宣读了他对此事的言论。这里就不具体说了,副总经理并没有责怪我们装卸工,把引起这件事的导火线归咎到了办公室。我着重要说的是,此事过后,我们装卸工不再有老工人和新工人的说事了,我们的关系因此事变得亲近,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