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塘栖的卓敦

卓敬在南京被杀,众亲族也被缉捕杀害,风声迅速传到瑞安卓岙村,凡是与卓氏有牵连的宗亲纷纷外逃。卓敬的从弟卓敦年纪尚轻,父母早已过世,也尚未成家,他惊慌失措,也来不及收拾行装,就随人往村外狂奔。这一群扶老携幼的乡民一路往东,逃到奉化地界,不少人停留下来。卓敦继续往前奔走,眼看过了山阴县,他转而向北,渡过钱塘江,忽然间已来到仁和县塘栖镇。这里山光水色,田园恬静,他的脚步渐渐缓慢下来。走了一阵,只觉得腹中饥饿,腿脚无力,不知不觉地晕眩过去。

待他被人唤醒时,眼前是一位慈眉善目、衣冠简朴的老丈。那长者俯下身子,问他姓名,问他籍贯,为何来到此地。卓敦微微喘息,模糊地应对几声,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老人猜测他是远来的落难之人,就有意收留他,忙唤仆人将卓敦扶起来,一步步走下河埠,走上停靠在圣堂漾口的小船,吩咐船工划到对岸去。

圣堂漾西南角上有一处三面临水的墩地,坐落着一个偌大的庄园,这是老人的家。卓敦在这里养息了一两天,渐渐有了力气,知道这老者姓宋,颇有田产,家境宽裕。经过一番交谈,老人也知道了卓敦的家世,心中甚为同情。说:“这里是乡野偏僻之地,消息闭塞,谅可无事。”过了几个月,卓敦打算告辞起程。老丈颇为不舍,看着这位眉清目秀、知书达理的青年公子,意欲纳为东床,遂挽留道:“老夫家有小女,尚未出阁,正欲择婿纳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卓敦思忖一番,答应了这门亲事。从此改姓易名,唤作宋哲三。卓敦成婚之后,在宋家管账理财,大小账目做得一清二楚,绝无差错。因为宋家小女排行第四,人称“四小姐”,卓敦也被称为“四承事”。承事,是管事的人,在宋家也是一个有地位的人。

卓敦入赘姓宋,他的子孙也都姓宋。过了十几年后,宋老丈夫妇先后寿终正寝,另三位女儿早已出嫁,卓敦成为宋家唯一的继承人。因为家境宽裕,衣食不愁,一家人过着平常又安定的生活。日子一年年过去,卓敦也慢慢变老,到晚年时,他唤着儿子卓璞的乳名说:“景复!在我临终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本姓卓,老家在瑞安卓岙村,因为你的伯父卓敬惹下大祸,我才逃到此地。我把这一切都记在簿子上,你要千万记住。以后子孙一代代传下去,都要记上卓氏的家世。但愿有朝一日,时局太平了,皇上放恩,卓姓得以公开行世,也不负我辈惊恐一世了。”卓璞连连点头,牢记父亲的嘱咐,将儿子卓鉴、字养默的名字恭恭正正地写在宗谱上。这记录下的宗谱成了卓家的传统,所以后来几代虽然名义上姓宋,但私下都明白自己的本姓是卓。这样延续六代,到明万历九年,神宗皇帝颁下诏书,为卓敬昭雪扬名,各地可立祠纪念。塘栖卓氏才当众恢复原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