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王竹桥不想承认,自己怀疑的东西有很多。
他怕自己的判断伤了李宝根,他相信李宝根是善良的,也相信李宝根是知道些什么。
因为李冀津当年做的事,李宝根倔强的说要跟李冀津划清界限,不在认这个儿子时,心是伤透了的。
自从那次回去看过李宝根后,王竹桥就和李宝根见得少了,王竹桥的学问越做越大,课也多起来,时间也就越来越紧。
但是他还是很惦记李冀津的学习,一次他给李冀津买了些资料让他来取。
王竹桥见到李冀津就问他,还去不去派出所那帮忙了,在那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事。
他是很惦记李宝根讲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人和失踪的人。
可是王竹桥很快的发现,李冀津根本不关心家乡的事,他一直感兴趣的事是要来到这里。
李冀津的话题都是王竹桥的生活范围,王竹桥明显的感觉到,他就是要留在这地方,做一个比王竹桥还有名的人。
王竹桥问他的事,他根本答不上来,结结巴巴半天后竟然夸赞起王竹桥屋里的摆设,满眼都是羡慕,声音里更是恭维。
王竹桥的心里突然产生出很多的失望和厌恶,才两年多李冀津就变了,变得更精明更圆通。
一个人圆通不见得是不好的,可是因为自己的精明就变得霸道,变得不善良,这和他当初的欢喜是反了的。
王竹桥对李冀津失望,李宝根也是。
不久后的一天李宝根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告诉王竹桥,李冀津没有回到家乡做一名调解员。
那声音里都是对不起王竹桥的意思,恨不得在电话里都能听到他磕头的声音。
王竹桥那时也看出来李冀津的心思,他就不想让李宝根更伤心,所以后来也不去见李宝根。
两个人只是经常打电话互相的问候,哥俩的心里都很默契,也从不谈李冀津。
江北见王竹桥摇头,脸上也有些哀伤,心里就有点失落,他想老师一定也是不想再去问李宝根。
他决定打破沉默,就问道:“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整个故事只是为了掩盖一个真的……”
他猜测可能真有一个案件,既不是绑架案,也不是强奸案。
王竹桥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江北,他冲江北笑笑,慢慢的说道:“任何看成对的都有错的可能啊,江北啊做我们这行的人,对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也不放过蛛丝马迹。”
江北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点点头。
眼前的这些资料真可能只是一个残破的过去,若没有李宝根的那个故事,这一切也就是个参考。
甚至连参考也不算,只能是一个案件不全的记录。
江北最开始就觉得这些应该都是有人故意留的,是要给王竹桥看的,就是因为当年王竹桥去过朝阳镇。
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份,那就是有些东西是存在的。
可是那里知道这些事的人应该都是上了年纪的,吴茵还是个小姑娘啊。
“其实我昨天已经打电话给李宝根啦,他家保姆说李宝根出去啦,我是想知道那家老宅的人姓什么?”王竹桥慢慢的说。
江北很激动,自己又和老师想到一起啦。
他仔细的观察眼前的王竹桥,发现老师脸色显示出了些疲惫。
江北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王竹桥的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只是怀疑谁他是不确定的。
王竹桥做事情一直都是很执着的,甚至有一点执拗。
对一个救过他命的人是无尚的尊重,可是做一个法律工作者最基本的要求还是要还原真像,不管这个真相里都有谁。
他徘徊过,甚至回避自己曾经到过那里的事实。
可是现在眼前这些纸上的东西都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朝阳镇那有一个人曾对他抱过希望的。
在王竹桥沉默的时候,江北也知道,老师王竹桥一直在琢磨这个绑架案,是因为心里有疑问的。
在他内心里是更想把这件事整得水落石出,然后才可以去见李宝根。
江北没再说话,他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电脑上开始搜索。
江北是想根据王竹桥讲的故事,搜索出朝阳镇。
江北昨天晚上在电脑上搜索好久,没有江夏任何的信息,也没有刘一周的,倒是他一直闪烁的电脑晃醒了起夜的汪斯羽。
汪斯羽姥姥家是朝阳镇的,小时候他在那里是住过几年的。
他也是因为江北爸爸有个亲戚在朝阳镇那里,现在又为了江北在这读书也住在朝阳镇了,所以他和江北认了老乡。
汪斯羽上完了厕所,见江北电脑上的资料是朝阳镇的,还都是老旧的新闻。
他就给江北讲了自己小时候听过的一件事。
九几年的时候,一个商人到了朝阳镇,说是为了寻找因为失恋离家出走的儿子。
这个商人给出很多的报酬,要当地人一起帮着寻找。
据说,后来这个商人在当地给儿子埋了个衣冠冢后,就再也没消息啦。
汪斯羽的姥姥还因为这件事去帮忙了,结果在镇里的一家老宅院那老是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就吓得不再去帮忙了。
江北很好奇地问:“那家老宅院的主人姓什么?”
汪斯羽挠挠头说:“好像姓赵还是姓钱了,我姥姥说的话我都没记住,就记得她叨叨什么女鬼了。”
江北乐了,笑着说:“你姥姥不会是给你讲的百家姓吧。”
汪斯羽也笑了,他打了江北一拳。
汪斯羽有些无奈的又说:“你不是不知道,我姥家是种地的,就靠这些小道消息和左右邻居拉家常的。”
搁在以前江北对这样的故事是不相信的,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事,还是邻里邻居拉家常的东西,信息量里都是掺了水的。
可是他听完后心里就一直的打鼓。
不过这时候听完王竹桥的故事,他还是相信一种规则的,就是风吹来的都是有根源的。
“老师,您快看,我找了朝阳镇当时几个能匹配的商人,能对上号的是一个做地产的钱徵。”
江北说着,转过头看王竹桥。
两个人都快速的坐到电脑前,资料上钱徵已经八十好几了,老家朝阳镇。
他有一个独生女儿,女儿叫钱书瑜,是家律师事务所的老板。
“事务所?钱书瑜?哪家事务所呢?”王竹桥问着看着,看完后头就转向了江北。
然后王竹桥笑得有点苦涩地说道:“江北,你需要实习了,也要去认识一下李冀津了。”
江北的嘴一下张开,很吃惊的看老师,他心里突突的跳。
难道李冀津就在这家事务所做事,那也太巧了吧。
江北的表情看在王竹桥的眼里也是很动荡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想,怎么突然就让江北去见李冀津了呢。
王竹桥看到江北吃惊的样子就点点头,他也有些激动,是为了让江北相信他的决定,也是为了自己心里的结节。
他很肯定的说:“你想不想把这件事弄个清楚?”
“老师,您能讲讲李师兄吗?”江北问了王竹桥。
王竹桥的眉头一皱,脸色的光亮暗淡了很多。
他慢悠悠的掐灭了手中烟,紧抿的嘴角边竖纹若隐若现,他苦笑了一下说:“他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时和我一起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另一个我。”
王竹桥的苦笑是一种自嘲,实际上他是很难过的。
江北见王竹桥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他也不自觉的把身体立直。
“是该和他见见面啦……”王竹桥又说了一句话。
他坐在那儿对着眼前一棵爬上竹竿的翠绿文竹,有些遗憾有些惋惜的慢慢说:“人呀聪明是好事,聪明加势力也可以说是一种上进,但是这两者在问题上就要看哪个先哪个后啦。”
江北不解的问:“老师,是李师兄做错了什么?”
王竹桥不点头也不摇头,就给他讲了一个典故,“楚人沐猴而冠”。
讲的是项羽进了秦都咸阳之后,听信了一个人的献媚,说项羽是王者模样,能成气候,还说只要一声令下就可称皇霸业。
一群人就做了准备,就等项羽一声令下,然后高呼皇帝万岁。
谁知项羽见原本奢靡豪华的秦宫残败破瓦的样子,早已无繁荣都城模样,一时就没了兴致。
项羽就又心怀思乡之情起了东归心,他就对那人说:“富贵不归乡就如衣锦夜行,谁知之因。”
项羽想还是回江东吧,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奔跑在大路上,气势也大不如来之前了。
那人私底下与人嘲笑项羽,说:“人言楚颜为沐猴而冠耳,果然。”
说项羽就是猴子,虚有图表,给点掌声就以为自己是王者。
就像猴子,穿戴上了人的帽子和衣服,坐在那学着人鼓掌叫好,虽然看上去冠冕堂皇,它也不过还是只猴子。
然而猴子还有可能因为看热闹人的鼓掌,它就会爬向更高处,露出自己红红的屁股。
人们会因为它的屁股而越是高呼,猴子也是忘了自己是谁,一脸的欢喜在高处。
这句话讥讽有的人忘了自己的本分,不能成事,听别人的话就是一个傀儡罢了。
这个故事同时也讥讽那些看热闹的人,助纣为虐后也忘了自己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