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谷在南山城西十余里外,正值浅秋,天高气爽,高树繁茂,众朋欢坐一堂,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自是一番风光。
我听柳之尘说完,忙起身向金晏楼一揖央道:“请晏楼兄救命!”
金晏楼见状登时跳起来还礼,嘴里嘟囔着折煞我了。
裴一池放下栗子糕冲我二人打趣道:“你俩快别拜了,知道的是你们知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拜天地呢!”
一番话说的众人大笑不已。
金晏楼怕是个害羞的人,听裴一池此言,立时涨红了脸,白里透红芙蓉面,更显可爱动人。
我刚想将案情陈上,只听金晏楼说道:“这些天几位仁兄多次提及此事,他们为你的事如此上心,我便知你是个可交的朋友。你不用说,我大概已知晓内情,若从目前案情走向来看,张通被凶手的可能性极大。”
我感激地看向裴柳谭三人,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下以示谢意,其他自不必多说。
“如今正是苦于无法自证。”一筹莫展的我开始大倒苦水:“除了在案发房间的柜子里看到几组脚印,其他一无所获。那脚印想必是凶手躲身留下的,但也无法直接证明就是来自凶手。张通大哥喝的醉熏熏,稀里糊涂地更找不到能脱身的直接证据。眼看期限将近,实在着急。”
金晏楼笑道:“想要自证,何必非要从自身查呢?在对方身上或许也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我见他说话如此肯定,忙追问道:“可有良策?”
金晏楼不慌不忙地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列为仁兄可曾听说过一种奇毒,名唤千方解?”
“千方解?”
“那是什么东西?”
金晏楼继续说道:“千方解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奇毒,无色无味,诡诞异常,可与任何材质相溶,入水为水,入土化土,抛洒空中化气闻之亦染其毒。因毒性极强,一旦染之,就算施与天下解毒之药都无法削减其毒性一二,故而诨名为千方解,虽有千方,却无医可解。”
“中毒者浑然不觉,片刻后腹脏逐溶,肝肠逐断,虽已无息但面色依旧,只是身上会逐渐留下各种淤青暗伤,外观似械斗殴打所致,实则中毒而亡。”
我四人听的目瞪口呆,不知天下竟有如此奇烈之物。
“正是呢,那使者死状竟如同中了这毒般浑身淤伤。”我努力回忆张通所述的情状,接着问道:“中原之地,哪里见过此等阴毒之物?身上的伤都只当是张通殴打致死,即便知晓是毒,可又如何分辨呢?”
金晏楼笑道:“这也不难,虽是千方无解,但若要分辨是否为此毒所害也有办法。”
裴一池见状忙敬酒给金晏楼劝道:“晏楼,你就别逗善生了,快快解他心头之惑,正好也给我等井底之蛙涨涨见识!”
金晏楼继续说道:“裴兄过谦了!别说寻常百姓不识,即便是官宦之家也未必见过此物。因其过于阴毒,只作为特贡献于皇宫内院;又因此物颠倒诡异,惑真弄假令人生厌,有悖于当今天家举明令行正道之国策,因此在皇家也不多用。未曾听过见过也属正常。若要分辨是否用毒,只可观察死者指甲颜色即可。”
“五脏被腐蚀,淤血渗于皮肤之下不得出,必陈于肢末,时间一久手脚全乌,指甲黑褐。善生哥可前往一查便知。”
我恍恍然,遂摇头苦叹道:“妙哉妙哉!想必研制出此等毒药之人,定是居心叵测残毒异常,不知多少无辜冤魂被其所害无法昭雪。”
柳之尘略有所感,黯然叹道:“想我父亲当年也是被奸人用毒所害,不然,身经百战的他老人家又岂能前线失利,兵败江北。”
裴一池听闻并未多言,用力拍了拍柳之尘的肩膀以示安慰,更多的是鼓励他走出阴霾。
谭耀祖跳起来骂道:“好一副歹毒的心肠,我只道无商不奸,没想到这人比商家更黑心。”遂摸着自己的心口自我安抚道:“此时此刻,我这颗隐忍在商铺里隐忍取舍的小心心方可安慰些,安慰些!”
众人被他自嘲的话逗乐了,一扫刚刚阴霾之气。
柳之尘笑骂道:“偷奸耍滑就是偷奸耍滑,还隐忍取舍?你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端起酒杯敬向金晏楼道:“晏楼兄,你可真是解我燃眉之急,我替张通大哥谢你!果然你这一策,可顶万计。我敬你!”说完仰头喝下满满一斟。
金晏楼也不示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又敬裴一池一斟,谢他引荐之功,裴兄并不推辞,坦然受之。
再端起酒杯同敬谭柳二人,谁知那谭耀祖抢道:“善生,你敬他二人都是单吃,为何到我和圣人却同吃一杯?若没有柳兄之计,我着家丁依计绑你前来,你也见不到晏楼、听不到这样的奇事不是?你必要与我二人各吃一斟才是。”
柳之尘毫无防备地被他突然背刺,竟气笑了,顾不得正喝着的酒喷溅出来,立时便要追上去。
谭耀祖见状,慌得将酒杯一扔转身想跑,早被追上去的柳之尘一把摁住,双双滚落到凉亭外撕闹起来,引得我等捧腹大笑。
我与裴金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阵“啾啾啾”的鸟鸣,我当下便知这是谭耀祖与我的暗号,不仅狐疑,这厮搞什么鬼?
“善生,找什么呢?”裴一池见我扭头踅摸着忙问道。
“噢,我去叫他们回来吃酒。”
我敷衍起身,却瞥见谭柳二人猫在凉亭不远处的草稞子里正悄唧唧地向凉亭这边张望,还不忘继续啾啾啾地打着暗号。
我快步走过去被他俩一把摁倒在地,正要发作,却被谭耀祖捂住嘴巴死死不得动弹。
柳之尘嘘声示意,悄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金晏楼是什么来头?”
我三人并排猫在草稞子里冲凉亭内张望,裴金两人并未察觉出异常,依然言笑风声。
我自语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连官宦之家都不知道的皇家禁品,这柔弱的晏楼提起来竟如数家珍,来龙去脉了如指掌。不过他倒真是帮了大忙,回头我必要跟楚伯父登门拜谢!”
“谢他倒是应该的。不过你看这家伙杨柳细腰,细皮嫩肉不说,竟还似是涂脂抹粉,香喷喷、娘唧唧的,哪有一点男子气概?”
“他这面相、这腰段,若是换成女装,比醉月楼的头牌姑娘都好看......难不成他不是男人?”
我跟柳之尘大惊,不可思议地齐刷刷扭头看向谭耀祖,就差把你嫖妓三个字写在脸上。
谭耀祖尴尬笑笑:“别多想,我去那寻过我爹!”
“我有办法。”柳之尘一脸坏笑,与我二人嘀咕一番。
我三人并排站起身,冲裴金二人喊道:“比赛咯!快过来!”
裴金二人并未多疑,起身过来问道:“难得你们有此雅趣,比什么?”
谭耀祖虽然一副欠打的样子,可仍端端的正经道:“这场比赛全凭实力,弄不得一点虚的,名字就叫‘清泉沐风三千尺’。”
我与柳之尘被他这副又装又端的样子逗乐了,可仍强忍着不肯发笑。
裴一池听罢立时会意,倒是金晏楼蹙眉问道:“何谓‘清泉沐风三千尺?”
我三人一脸坏笑,齐声说道:“这就是!”
说时迟那时快,不顾他反应过来,我三人解下腰带,三柱清泉瞬间呈弧状欢快地迎风飘洒出去。
裴一池见状不甘示弱,正慌得兴奋解带投入比赛,谁知突然“嗷”的一下尖声惊叫,吓得我四人皆是一怔,忙刹车转身去看,只见金晏楼捂着双眼尖叫着扭身跑开了。
我突觉裤管发热,忙低头看,竟是转身的谭耀祖被吓得没刹住车,一泡尿浇在我的裤管上,连他自己的鞋袜也难逃祸害。
天煞的谭金!
我何苦千里迢迢来到这南山城遇见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