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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青玉才迎出门,雪砚雪墨已进了客厅,三姐妹亲热地簇成一团。雪墨两只胳膊环住青玉的头颈,嗔道:“大姐,你好狠心哦,这么久才回家一次!”麦蛾拎着只热水瓶进来,忙道:“青玉姐一大早就到了,跟翠姑妈弄菜弄了一半天了。”雪砚扯了把雪墨后衣襟,没好气道:“你多大啦?还这般死皮赖脸缠大姐!”雪墨噘着嘴告状:“大姐,雪砚把我约在九曲桥边上的绿波廊碰头,又不肯进绿波廊吃点心,嫌贵,拉我去吃了碗盖浇面。你说她葛朗台吧?”青玉食指点了她额心一下,笑道:“你就是个馋嘴猫!”又道,“东西买到吗?”
雪砚忙道:“买到了,大姐你看行不行?”边说边把一只大塑料袋解开了,露出五颜六色闪金烁银的一大堆纸练。原来青玉分派给这两姐妹的任务是采购生日宴会上布置客厅的彩纸。
青玉拨拉着看了看,欢喜道:“就是要这样的,你们从哪里淘得的?”
雪砚道:“城隍庙边的小马路上什么都有,小时候奶奶带我去过。”雪墨凑过来道:“我也跟奶奶去过的。”雪砚不以为然道:“你那时多点大,还能记得?”雪墨梗着头颈道:“当然记得啰。”
其实雪砚只比雪墨年长三岁。两姐妹走在马路上,任谁都能断定她们是同胞手足,基因这个神秘的精灵掌控着每个人的神情意态。细辨之下,两人形貌差别还是蛮明显的,雪砚细目翘鼻薄唇像极了母亲,清汤挂面的长发统归脑后束一马尾,精瘦爽利。只待她注视你,方能领教她的专注与犀利。雪墨更像父亲,眉眼有雕塑感,一笑两虎牙,齐耳的童花头,愈显得鲜活灵动。
雪砚政教系毕业后又考上了法学硕士;雪墨去年大学新闻系毕业,顺利当上了一名记者。两姐妹一直是别人家母亲心中孩子的楷模。
青玉领着雪砚雪墨,再加上麦蛾,四个姑娘绾袖捋臂,攀高落低,花了个把小时,终于将彩色的纸练悬挂起来了。纸练从天花板四角绵延至中央吊灯处归拢于一朵硕大的莲花蕊,花蕊下有五彩的穗子,只需稍稍扯动穗子,花蕊便会绽开,同时洒下缤纷的纸屑。她们计划好,只待寿星踏进门的那一刹那便扯动穗子,营造热烈欢快的气氛。
麦蛾收拢了长梯子,问道:“青玉姐,两盆兰草一早我就搬到廊下了,现在好挪进来了吧?”青玉忙应道:“我跟你一道搬去。”雪砚雪墨都晓得大姐钟爱兰草的心思,也抢着去搬花盆。两只花盆均是紫砂的,一只六角形喇叭口的,古朴典雅;另一只筋纹立体造型,简洁而含蓄。壁均雕有咏兰佳句,六角形那只雕的是杨万里的一联“健碧缤缤叶,斑红浅浅芳”,筋纹形的那只仅雕了七字杜牧句:“寻常诗思巧如春”。盆中兰草紫茎绿叶,芊芊茸茸,门边坐一盆,沙发边蹲一盆,满屋幽香似有似无。
青玉团圈扫了一遭,稍稍松了口气。雪墨看了眼壁钟,叫起来:“快四点钟了,他史雪弓怎么还不回家?亏他还是唯一吃过妈妈奶的呢。”青玉轻轻捋了雪墨的脑袋,道:“你呀,就嘴凶。什么时候不做雪弓的跟屁虫!”又道,“雪弓要到南京西路凯司令去取生日蛋糕呢,我关照过他,总要赶在霄妈妈下班前回来。”
雪砚笃悠悠地松开皮筋,五指理着松散的头发,又在脑后箍紧了一束,慢吞吞道:“雪墨,雪弓以后不会总带着你了!”
雪墨皱皱鼻头:“哥跟我好,你吃醋了。”
雪砚斜她一眼,“往后有你吃醋的时候,不信,你等着吧。”
青玉轧出苗头,笑道:“是雪弓有女朋友了吧?昨晚我给他宿舍打电话,好像听得有女声。”
雪墨眼瞪得溜圆:“啊?雪弓有女朋友啦?怎么不告诉我呀?”
雪砚道:“你算老几?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雪墨委屈地眨巴着眼皮:“哥告诉你的呀?他偏心……”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水。
雪砚搡她一把:“瞧你个没出息样,不是雪弓告诉我的,是她告诉我的。”
青玉也觉好奇了:“她?你认识她?”
雪砚耸了耸肩膀:“她是我初中同学嘛。大姐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她积极要求入团,经常上我们家找我汇报思想的。”
青玉稍顿,道:“那时找你这个团支书的同学太多了,方脸圆脸?长发短发?”
雪砚略忖,道:“有一次她被我说哭了,大姐你还批评我的。记起来了吧?那时候团支部组织大家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男生都叫她冬尼娅的。反正,今天你们都能见到了。”
青玉依稀有点记起来了,点点头:“哦,蛮漂亮的小姑娘……”话未说完,大门的门铃抑扬顿挫地响了起来。
麦蛾笑道:“一定是雪弓哥!”转身要出去开门,却被雪墨一把拽住:“我去,我去开门!”她要头一个见到未来的大嫂。
雪砚咕哝了一句:“雪弓钥匙又丢啦?”也跟着走出客厅。
雪墨哐啷拉开大门,“哥”字已喷出唇,却愣住了——门廊下并不见她亲爱的哥哥,却立着位瘦高个的短发女郎,似曾相识,却又陌生。难道……她就是雪弓那位“冬尼娅”?定定神,犹疑道:“你……找谁?”
女郎咧嘴一笑,鼻沟与眼角有细密的皱纹水波般漾开,道:“你是雪墨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声音沙沙的,摩挲着人的耳膜。
雪墨听着是舒服的,使劲地搜寻记忆,半启红唇疑怔着。雪砚已追至,惊讶地唤道:“南渡姐,你怎么……你还记得我妈的生日呀?”
南渡稍稍一愣,忙道:“记得记得,我妈妈自己生日记不清,引霄阿姨的生日她从不会忘记,年年要提的。”
雪砚胳膊肘撞了雪墨一下,“愣着干吗?不认识南渡姐啦?穿开裆裤的时候老缠住南渡姐的,忘啦?”
雪墨此时已全部记起来了,心里嘀咕着,那时候是这位萧南渡老缠住雪弓,我是跟她抢哥哥嘛!喊了声:“南渡姐……你好!”却不敢看南渡的脸。依稀的印象,当年的萧南渡英姿勃发,双颊总是红扑扑的,跟哥哥说起话来,两只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时不时会发出唱歌般的笑声。那时候,哥哥总是醉心地盯住她看,越看她,她越是妙语连珠,两根黑漆漆的眉毛上下舞动,像扑簌而起的大雁的翅膀。那时候,哥哥和她交谈常常一谈就是一个下午,让雪墨好失落!可是眼前这位,肤色粗糙黯淡,眉毛历落稀松,最扎眼的是眼窝下灰蒙蒙一堆雀斑——与早年的南渡姐姐判若两人!
雪墨正难堪中,雪砚已亲亲热热挽着南渡的胳膊进屋去了,一边问道:“南渡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先通知一声,好去接你呀。”
南渡笑了,道:“上海的马路我比你熟,还要你接呀?才回来一个多月,刚刚安定妥当,头一个就来拜访引霄阿姨还有你们。原来雪墨总踮起脚,跟我比高低,现在亭亭玉立,简直不敢认了。”
雪墨勉强笑笑,心里想:“你最想看到的人是我哥哥吧?”
史青玉闻声迎上来,南渡抓住她两只手不放开,眼圈微微泛红。
青玉端详着她,暗自叹息,却笑道:“南渡你赶得正巧,今晚我们为霄妈妈庆六十寿辰,霄妈妈看见你,不晓得多少高兴呢。”
南渡咳了声,道:“方才我先去区政府找引霄阿姨,门卫不让进,说是区长规定的。我只好先到家里来了……”又咳了声,“那年我父亲去世,听我妈讲,多亏了你……和雪弓帮忙料理的后事……”
青玉摆摆手:“南渡你不要那样见外好不好?快坐下。麦蛾,怎么不给客人倒茶呀?”
一直死盯着客人面孔的麦蛾红了脸,羞怯地笑着,别转身去厨房了。
青玉道:“今天可算是圆满了,我跟雪砚雪墨平常也难得碰头,待会儿雪弓回来,好多年没这样聚齐了。”
雪砚探究着南渡的神色,问道:“这次回来,是探亲?公差?还是……”
南渡仰面呵呵一笑:“雪砚我晓得你很好奇,这个萧南渡,当年不是豪情万丈,发誓要扎根老区一辈子的吗?怎么还是回上海了?我这十几年的经历足够写一本书了,以后慢慢跟你们聊。我妈落实政策回上海了,既然有这么个政策,知青可以顶替父母工作回原籍,我就回来了嘛。哦,在档案局搞搞资料。”
青玉双手一合道:“那太好了,卞阿姨有人照顾,霄妈妈也可以少操些心了。”
雪砚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问道:“陈拂野呢?他同意你调回上海?”
南渡收拢笑意,整张脸宛若秋风中的素菊,道:“我跟他两年前就办了离婚证,他管不到我了。”
雪砚其实早有耳闻,现在从南渡口中得到证实,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波澜,竟一时无言。
一旁的雪墨恨恨地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害我哥多生白发,还抽上了烟!实在忍不住,便道:“哦,我晓得的,南渡姐,政策里有规定,已在当地结婚成家的知青,是不可以顶替父母回城的!”
南渡踅转面孔对着雪墨,言词恰如高压水枪中的水直喷出来:“我可不是为了调回上海才跟陈拂野离婚的!”稍停,才缓下来,“我跟陈拂野离婚时,知青回城的文件还没下达呢。”
雪砚狠狠地瞪了雪墨一眼,扯回话题道:“南渡姐,那你的儿子小櫆跟你一道回来了吧?是不是该上小学了?”
南渡沉默片刻,道:“小櫆留给陈拂野了……确切说,是留给他爷爷了。我实在不忍心跟那样一位老人争抢他心爱的孙子。”
青玉雪砚她们都晓得陈拂野的父亲抗战中曾做过史引霄的警卫员。后来又当过革命政权的贫协主席,是当地赫赫有名的老英雄。她们寻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宽慰萧南渡,冷了场。幸而麦蛾端着茶盘进来了,这才打破了尴尬。
麦蛾将茶杯恭恭敬敬放到南渡面前,又从茶盘中取出两小碟点心,涨红了脸道:“萧同志,尝尝我妈自己做的土点心,这是糖麻花,这是青豆腌鱼干。”
雪墨欠起身抓起一根糖麻花,道:“好啊你个麦蛾,这么好的东西怎不早点拿出来?人家南渡姐才从苏北调回来,哪里会稀罕你这个?”
麦蛾手指绞住衣角:“我妈上星期就寄来了,我一口没吃,就等你们回来的嘛!”
青玉笑道:“麦蛾,在家里不要称同志,一本正经的。你就叫她南渡姐姐嘛。”
麦蛾眼珠子亮了起来,忙道:“我认识萧同志,哦,南渡姐姐。小时候我还听南渡姐姐做报告呢!”
当年萧南渡上山下乡来到父辈战斗过的地方插队落户,发誓要为改变老区贫困落后的面貌贡献自己的青春。为了表达自己坚如磐石的决心,她毅然与老贫协主席的儿子结了婚,住进茅草屋,赤脚下农田。她的事迹登上了报纸,成了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楷模。
萧南渡一挥手,嘿嘿一笑,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嘛。”上下打量着麦蛾,“这个妹妹看着眼熟陌生的,你也是苏北的?哪个庄子的?”
雪砚点点她道:“这才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记得她了?水珠的女儿,雪墨就是跟她抢奶吃的嘛!”
雪墨狠狠一跺脚:“平雪砚,你瞎说什么呀!”
麦蛾抿嘴一笑:“是我让给雪墨妹妹的。”
南渡眼珠子一瞬间弹突出来,马上就收敛了,沉到乌青的眼帘下去了。她自觉两只耳轮火辣辣地烧起来,掩饰地挤出一朵笑,叹道:“哦,水珠的女儿长成大姑娘了,都认不出了。”
当年水珠把六个月大的女儿交给婆婆带,只身到上海史引霄家做奶妈。水珠跟庄子里乡邻说:“引霄同志家有难处了。做人若不懂得知恩图报,猪狗不如了。”水珠手勤脚勤,不仅精心喂养小雪墨,还尽力协助奶奶料理一应家务。史家大人小孩都喜欢水珠,就连向来挑剔的奶奶也时常人前人后道她的好。
“文革”开始后,水珠接到家乡人民公社革委会的通知,勒令她这个大地主大汉奸的小老婆回乡接受群众的监督劳动。那时候史引霄和平楚都在接受造反派的批斗,水珠不想因自己曾经的经历给他们添麻烦,便含泪离开了史家。
萧南渡面对麦蛾心生愧疚,她曾以优秀知青代表的身份被推选为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那时候的工作重点就是狠抓阶级斗争。每每排查地富反坏名单时,水珠的名字总是赫然在列。她是清楚水珠与引霄阿姨的关系的,本能地想为水珠辩白几句,可是理智阻止了她。她是红极一时的知青标兵,中共预备党员,如果去为一个地主婆说话,革命群众允许吗?上级领导会怎样看她?她平步青云的政治生涯也许因此而中断。趋时则吉,违众则危,她终于保持了缄默。
麦蛾很高兴萧南渡终于认得了她,直把两盘点心往她跟前推,恨得雪墨直朝她翻白眼,欲找些词句挖苦她们,恰时门铃又响了起来。
麦蛾道:“这回准是雪弓哥哥了。”待转身去门廊又被雪墨拽住了,道:“你还是尽心招待你的萧同志吧,我去开门,我要头一个迎接我的新嫂嫂呢!”迅速横了一眼萧南渡,蹦跳着跑去开门了。
青玉与雪砚对望了一眼,又都看住萧南渡。萧南渡眉平目正看不出有甚表情,青玉是挨着她坐着,隐隐听得她心跳怦怦怦地厉害。
果然是家门独子史雪弓回来了。雪墨呼地扑上去,扯住他一条胳膊,娇嗔道:“哥,你回得好晚哦……”忽然瞥见雪弓身后随着个女子,双手捧着一只硕大的蛋糕盒,自知失态,忙松开手,对那女子一笑,道:“哥,你介绍一下呀。让人家捧那么大的盒子,你好意思呀!”
史雪弓嘿嘿一笑,勾起食指刮一下雪墨鼻子,道:“你还会不晓得?咱家大法官没向你披露情报?”雪墨脑袋甩得像拨浪鼓,雪弓便毕恭毕敬左手掌一摊,“这位姬瑜小姐,是我校外语系英美文学研究生。”右手掌再一摊,“这位平雪墨小姐,是我小老妹。千万别以为我们非一母所生,只是我随了我妈的姓。我们虽不同姓却同心,对吧雪墨?”
雪墨翘起下巴得意道:“那当然啰!”
雪弓扭头朝向女友道:“姬瑜,我跟你说过吧?在我们家,女性占绝对优势。往后你进了这个门,有你趾高气扬的日子呢。”
雪墨暗中打量姬瑜,正将脸藏到蛋糕盒后面偷偷抿嘴笑,她的笑很美,像月光下的湖,恬静,幽深。
雪墨有点幸灾乐祸,故意抬高了嗓门:“哥回来啦——蛋糕也来啦!”
这一声倒将正在厨房后头的小间里闭目养神的翠姑妈惊动了,边整理头发边迎出来。雪弓喊了声“姑妈”,姬瑜也喊了声“姑妈”,又稳稳妥妥道:“我听我父亲说起过,郑姑父从前在上海滩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们在商会里也有过几面之交呢。”
因有人还记得她死去的丈夫,翠姑妈眼泪都挤出来了,声颤颤问道:“你父亲……”
姬瑜抿了下嘴:“我是姬慎之的小女儿。”
翠姑妈面孔堆成朵花:“哦,原来是姬家的闺女呀!雪弓,你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往后你若欺负她,姑妈可不依!”
雪弓扶住姑妈的胳膊道:“她是校学生会委员,我是系学生会宣传委员,我哪敢欺侮她。”
一簇人说说笑笑踏进客厅,空气却骤然凝固了。青玉和雪砚都看住南渡,看住她缓缓地站起来。
雪墨急了,一跺脚:“你们愣着做啥?不欢迎客人呀?”
雪砚方才醒悟,上前接了姬瑜手中的蛋糕盒,又嗔道:“史雪弓,你还真做得出来,让我们冬尼娅拎这么重的盒子,你当你真是保尔·柯察金?”
姬瑜凑近她耳畔道:“这一路都是他拎的,到了门口才硬塞给我。”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控制得让屋里每个人都能听清她的话。
青玉盈盈笑着,道:“我记起来了,从前在我们家抹眼泪的小姑娘。看来你跟雪弓的缘分是早就定下了的。”
姬瑜甜甜一咧嘴:“一直听史雪弓提及青玉大姐的。”
青玉道:“背地里说的话恐怕没什么好话吧?”扭回头看雪弓,雪弓像被施了定身术,泥塑木雕地呆着。那一厢,萧南渡亦沉默不语,画像一般。
姬瑜并无觉察,仍笑道:“哪里呀,史雪弓点点滴滴描绘了一位柔心弱骨、娴雅方正的青玉大姐呢。”
青玉忙给雪砚使个眼色。雪砚便道:“姬瑜,我们多少时候没碰面啦?史雪弓,现在姬瑜归我啰。”说着朝雪弓腰眼里用力戳了一下,顺势拉住姬瑜到自己房间里叙旧去了。
青玉稍稍松口气,便吩咐麦蛾给区政府机关门卫打电话,问问史区长的车出来了没有。方转身对雪弓道:“你力气大,帮大姐去花园再搬几盆兰草进来,总觉得客厅气氛还不够热烈。”又道,“南渡,你去给雪弓搭个手好吧?”
雪墨忙道:“我帮哥搬花盆。”
青玉一把拽住她:“你还有你的事呢。”看着雪弓南渡先后去了园子,瞪一眼雪墨,“总得让他们有个说话的机会呀!”
麦蛾搁下话筒道:“青玉姐,门卫说姨娘的车已经出门好一会儿了。”
青玉搡了雪墨一下:“楚爸爸替霄妈妈画的肖像,来不及装框了。派你一个重要任务,到弄堂口文具店买包装纸,你最有艺术眼光呀。”
雪墨噘着嘴,不情愿地出门去了。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炸响,麦蛾顺手抓起话筒,喂喂了几声,稍停,把话筒递给青玉道:“青玉姐,我搞不懂,你听,你听呀!”
青玉接过话筒,对面传过来的话语火烧火燎地击打着她的耳膜,她嗯了声,掼下话筒就往门外蹿。麦蛾跟出去喊:“青玉姐,做啥呀?”
青玉并不停住脚步:“去拦霄妈妈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