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从风雪门回来便直接去了牢兰海。牢兰海是个水牢,修在水下。灰暗色的楼色,有些颓败发黑的外壁,浸润在常年没有阳光的阴暗潮湿的天气里,更加阴森恐怖。这里没法开窗,屋里常常是湿沉沉冷飕飕的,让人全身上下感受到一股阴冷沉闷的气息。特别是在月光萧瑟的午夜,显得尤为压抑,走近,一股潮气迎面扑来,你能感受到这里冷漠残酷的气氛。
橡皮人,常年吃垃圾为生,身上充满了负面情绪:沮丧、愤怒、仇恨,贪婪,报复......随着心中的垃圾堆积又堆积,它们终需找个地方倾倒。慢慢地它们的身体开始变形,发黑,最终变成了嘶吼咆哮的黑色橡皮人。
牢兰海里面禁锢着上次逃跑不安分的橡皮人,一个个犹如困兽,眼睁睁看藤蔓爬过篱墙,虱子爬满自己的身体。痛苦,忧郁,孤独折磨着它们,尤其是湿气进入体内,使得它们全身长满湿疹,抓挠的让它们伤痕累累,累月的生存在这使它们望眼欲穿,最终老死在这。
萧寒屏住呼吸走进去,下了楼,每一层房间都如监狱一样,用铁网围住。在斜斜的细小楼梯旁的房间,一个面部犹如死灰般的人,穿着空落落的大衣服,蹲坐在墙角,不说话,两眼呆滞,一条断臂在袖筒里晃荡。在每次打镇定剂的时候,它都是带头最抗拒的,所以被灌了阿氟酸软酯,导致胳膊逐渐软化,溶解,最终只剩下一条断臂。
萧寒看他至始至终没怎么动过,对于外界已没有感觉。
再走过去,看见一个枯草般的人,全身的皮肤犹如松软的面包渣一层层脱落。它的骨头犹如火烧般痛苦无比,血液随时都有可能从眼睛鼻腔耳朵里喷出。它被惩戒进行了火疗。
还有一些已经被剥去保护层的橡皮人被锁了手脚,套上铜衣铁皮,在牢内的最里处关押,没有食物,它们慢慢与铁衣融为一体,变成一个人面铜身的怪物。
它们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了,吃砂石喝铁水,入夜时分,它们啃食墙上的砂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嘶吼着,抗争着,但都没用。然而据说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它们柔软的肉体。
贴在墙壁上的一张纸,已发霉腐烂,但依然能清晰看见印在上面的字:
钢铁人,我给你按上温柔的心
你不要在寒冷的冷藏室过活
不要蜷缩在一起
更不要满身结满霜
我梦见你的时候
请打开冷藏室的门,走到外边来
冰化了,霜融了
晶莹透明的躯体
我给你钢铁般的保护壳
会很美丽
当萧寒每次靠近牢兰海,总会激起一片躁动。
它们发出的呜呜的嘶吼,仿佛再说: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惩罚我们!”
“放我们出去!!”
“我们不要待在这没有阳光的地方!”
它们看到萧寒变得狰狞起来,“放我们出去,我要诅咒你!”
嘶吼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萧寒仿佛已经看惯了。
牢兰海顿时像沸腾的锅,橡皮人前拥后挤,争相逃离这里,它们呼喊着。然而这里的铁门就像一排排不动的士兵,将它们的希望阻隔在铁门内,无情的看着它们痒的在地上打滚,全身被抓出血印子来。
潮湿的环境,以及整日吃垃圾,它们的肌肤一点点溃烂,蔓延全身,奇痒无比,最后被它们抓破,连接成片,毒素从皮肤外部向内脏渗透。
萧寒没有心情理会,一个手势让手下进去打镇定剂。它们逐渐的安静下来,乖巧的可爱。
穿过向上的走廊后,萧寒从牢兰海走了出来,乌云已经退散,深蓝的天显现出来,高阔辽远,四周传来一股雨后泥土般清新自然的气味,几栋参差不齐的老式矮楼,在月光下斑驳的闪着光。周边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出乎意外。突然蹿出许多黑猫,叫声犹如婴儿般的啼哭,撕破寂静,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萧寒的心寂寥的可怕,他擅自替林隐做了一个决定,此刻心情异常烦躁。他想着魅纱,那个同他温存的女人。冲动让他支走了手下的人,一个人独自回住处。
他来到了魅纱的房间,这会,想必已经睡了吧,他犹豫的在门前踱步。
已经是深夜凌晨3点了,魅纱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情绪被撩拨起来很烦,这种感觉有些上头,她困得要命但就是睡不着,真该死,脑海里全是和萧寒的缠绵情景,魅纱渴望着他再次的爱抚,这个看似外表冷酷的男人,心底的温柔恐怕只有魅纱能懂。魅纱这么想着,忍不住内心的笑意,她愿意为了萧寒不再想逃离梦域国的事情,一有这个念头,魅纱也吓到了,她身上还有隐藏的秘密,逃脱是被千叮咛万嘱咐的事。突然,门口响起轻轻的试探性的敲门声。
魅纱一下子从幻想中清醒过来,这么晚,是谁?不会是沈风来了吧?
门外声音没有了,魅纱悄悄下了床,停了一会,确定外面没声音,这才开了门,发现萧寒站在门口,他也错愕。魅纱下半身半裹着一件兽皮短裙露着细长白皙的双腿,而上半身搭着一件透视白色流苏露脐短衫。
“还没睡?”萧寒低沉的问道。
“睡不着。”魅纱撒着娇说,用指尖把萧寒勾进屋,这个时间点,两个人都懂,彼此慰藉。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魅纱如同一个野性而自由的动物,从牢笼里被牵引出来,她想在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尽情奔腾,前提是她的爱人也在场,他们共同进退,享受天性的快乐。
对于萧寒,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她或许自己也说不清,情不自禁的被吸引,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危险的打量着她,在脑海里刻画出那妖娆的曲线,然而,他却迟迟不行动,若即若离,前进又转身欲离开。
如果男人至死是少年的话,那么萧寒也是男孩子中最成熟最坏的那个老大,他喜欢带有香气且又柔软的玩具,并且很有耐心又饶有兴趣的做研究,认真的静静思考,他不着急,夜很长。
男孩毕竟还是不够具备岁月感,只有男人,才是魅纱想要准确表达的词汇。与其教一个小男孩如何褪去幼稚和天真以及带他长大,她更喜欢这个词汇带来的掌控性和成熟气质。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萧寒身上的男人的气味让她上头,她屛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尖叫活跃起来,快要窒息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溺水体验,恰巧平视水面,想要大口呼吸却竭力控制自己,大脑感受到生命即将爆发的刹那。
寒气入侵,轻抚薄纱,一个不注意,纱幔就被撕裂一半,半遮半掩当中,方见真意。
“你真坏。”
萧寒没有继续前进,只是稍微探寻,他已经了解了大意。他轻轻抬起眼,装满虚情假意,看着这个不能称得上对手的对手,内心不禁一笑,他太会了,给了她所有情人般的痴缠,在她耳边轻轻私语。
魅纱此刻却是心猿意马,春风早已吹乱了心头的波纹,她内心的渴盼如同飞蛾扑火,朝着颤动的火苗毫不犹豫的冲去,已经不在乎是否粉身碎骨,所有的灰烬她都愿意接受。
而萧寒的兴趣才刚刚拉开帷幕,他在原地寻寻觅觅,进进退退,全凭喜好和心情,他拉长了战线,无非是满足自己的寂寥,而非真诚。于他而言,不为情,不为爱,只为这趣味。爱情中的暧昧期互相猜忌,彼此试探,怀揣着猜不透对方的情意来进行心理战的博弈,这段期限最是撩拨人心。比起提刀直入,直攻城门,这种婉转悠长的方式更能突破对方的心理战线。或许,只是不够爱,最原始本能的冲动不够强烈,一时的情感发泄用这种持久战更能得到满足。
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萧寒穿好了衣服,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回到丝绸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