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后凉列传·杜进彭晃杨颖段业尉祐杨轨王祥沮渠罗仇房晷郭黁孟祎
- 群雄争霸:两晋十六国
- Novan
- 5576字
- 2022-08-09 21:41:12
●杜进,前秦将。从光平西域,光行至▲高昌,闻苻坚伐晋,光欲更须后命。进曰:“节下受任金方,赴机宜速,有何不了,而更留乎!“从之。及讨凉州,光闻杨翰之谋,惧,不敢进,进又曰:“梁熙文雅有馀,机鉴不足,终不能用翰之谋,不足忧也。宜及其上下离心,速进以取之。“乃进军。梁熙遣其子胤拒战,进与彭晃、姜飞为前锋,击破之。进追擒胤。凉州平。光平西域及凉州,进谋为多,光以进为辅国将军、武威太守。进既居都尹,权高一时,贵宠用事,群僚莫及,出入羽仪,与光相亚。光甥石聪至自关中,光曰:“中州人言吾政化何如?“聪曰:“止知有杜进耳,实不闻有舅。“光默然,因此诛进。
●彭晃,前秦将。从光平西域、凉州。与徐炅击张大豫于▲临洮,破之。迁张掖太守。会光西平太守康宁反,晃亦据郡叛。徐炅阴结晃,光遣师讨炅,炅奔晃。晃东结康宁,西通王穆。光于是自率步骑三万,倍道兼行。既至,攻之二旬,晃将寇顗斩关纳光,于是诛晃。而炅赦不诛。
●杨颖,弘农人,前秦将。从光征伐,拜中书侍郎。纂时为中书令。纂将伐秃发氏,颖谏曰:“夫起师动众,必参之天人,苟非其时,圣贤所不为。秃发利鹿孤上下用命,国未有衅,不可以伐。宜缮甲养锐,劝课农殖,待可乘之机,然后一举荡灭。比年多事,公私罄竭,不深根固本,恐为患将来,愿抑赫斯之怒,思万全之算。“纂不从,遂败绩。迁颖太常。
纂游田无度,荒耽酒色,颖又谏曰:“臣闻皇天降鉴,惟德是与。德由人弘,天应以福,故勃焉之美奄在圣躬。大业已尔,宜以道守之。廓灵基于日新,邀洪福于万祀。自陛下龙飞,疆宇未辟,崎岖二岭之内,纲维未振于九州。当兢兢夕惕,经略四方,成先帝之遗志,拯苍生于荼蓼。而更饮酒过度,出入无恒,宴安游盘之乐,沈湎樽酒之间,不以寇仇为虑,窃为陛下危之。糟丘酒池,洛汭不返,皆陛下之殷鉴。臣蒙先帝夷险之恩,故不敢避干将之戮。“纂曰:“朕之罪也。不有贞亮之士,谁匡邪僻之君!“然昏虐自任,终不能改,常与左右因醉驰猎于坑涧之间,殿中侍御史王回、中书侍郎王儒扣马谏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主清道而行,奈何去舆辇之安,冒奔骑之危!衔橛之变,动有不测之祸。愚臣窃所不安,敢以死争,愿陛下远思袁盎揽辔之言,不令臣等受讥千载。“纂不纳。隆即嗣位,而后秦来攻,隆遂质颖等故臣于秦请和。
族桓。
桓以女妻太原公纂,弟统亦为纂司马。时段业起建康,郭黁起东苑,统谓桓曰:“郭黁举事,必不虚发。吾欲杀纂,推兄为主,西袭吕弘,据张掖,号令诸郡,此千载一时也。“桓怒曰:“吾为吕氏臣,安享其禄,危不能救,岂可复增其难乎?吕氏若亡,吾为弘演矣!“统至番禾,遂叛归黁。
纂为天王,以杨氏为王后,桓以后父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凉都尹,封金城侯,寻迁右仆射。
安定公超既弑纂,其将魏益多入,取纂首,杨氏曰:“人已死,如土石,无所复知,何忍复残其形骸乎!“益多骂之,遂取纂首以徇。杨氏与侍婢十数人殡纂于城西。
杨氏美艳有义烈,将出宫,超恐其挟珍宝,命索之。杨氏曰:“尔兄弟不义,手刃相屠。我旦夕死人,何用金宝!“超又问玉玺所在,杨氏曰:“已毁之矣。“超将妻之,谓桓曰:“后若自杀,祸及卿宗。“桓以告杨氏,杨氏曰:“大人本卖女与氏以图富贵,一之已甚,其可再乎!“乃自杀。谥曰穆后。
南凉攻姑臧,桓遂归之。傉檀谓桓曰:“安寝危邦,不思择木,老为囚虏,岂曰智也!“桓曰:“受吕氏厚恩,位忝端贰,虽洪水滔天,犹欲济彼俱溺,实耻为叛臣以见明主。“傉檀曰:“卿忠臣也!“以为左司马。
桓兄经佐命姚苌,早死,苌子兴闻桓有德望,征之。利鹿孤不敢留,饯桓于城东,谓之曰:“本期与卿共成大业,事乖本图,分歧之感,实情深古人。但鲲非溟海,无以运其躯;凤非修梧,无以晞其翼。卿有佐时之器,夜光之宝,当振缨云阁,耀价连城,区区河右,未足以逞卿才力。善勖日新,以成大美。“桓泣曰:“臣往事吕氏,情节不建。陛下宥臣于俘虏之中,显同贤旧,每希攀龙附风,立尺寸之功,龙门既开,而臣违离,公衡之恋,岂曰忘之!“利鹿孤为之流涕。
初,统既奔黁,黁败,遂归秃发氏。乌孤既据西平,称武威王,谓群臣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馀国,吕氏(后凉)、乞伏氏(西秦)、段氏(北凉)最强。今欲取之,三者何先?“统进曰:“乾归本我所部,终必归服。段业儒生,才非经世,权臣擅命,制不由已,千里伐人,粮运悬绝,且与我邻好,许以分灾共患,乘其危弊,非义举也。吕光衰老,嗣绍冲暗,二子纂、弘,虽颇有文武,而内相猜忌。若天威临之,必应锋瓦解。宜遣车骑镇浩亹,镇北据廉川,乘虚迭出,多方以误之,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纂疲于奔命,人不得安其农业。兼弱攻昧,于是乎在,不出二年,可以坐定▲姑臧。姑臧既拔,二寇不待兵戈,自然服矣。“乌孤曰:“善。“
傉檀既领▲姑臧,统为西郡太守。北凉蒙逊攻西郡,统降,拜为右长史,宠逾功旧。
●段业,京兆人。博涉史传,有尺牍之才,为杜进记室,从征塞表。光以为参军。光即定凉州,与群寮宴,语及政事,业曰:“明公用法太峻。“光曰:“吴起无恩而楚强,商殃严刑而秦兴。“业曰:“起丧其身,鞅亡其家,皆残酷之致也。明公方开建大业,景行尧、舜,犹惧不济,乃慕起、鞅之为治,岂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谢之。
迁著作郎。以疾疗于天梯山。光称天王,以业为尚书,出为建康太守。
将军沮渠男成反,攻建康,遣使说业曰:“吕氏政衰,权臣擅命,刑杀无常,人无容处。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无所依附。府君奈何以盖世之才,欲立忠于垂亡之国!男成等既唱大义,欲屈府君抚临鄙州,使涂炭之馀,蒙来苏之惠,何如?“业不从。相持二旬,外救不至,郡人高逵、史惠等言于业曰:“今孤城独立,台无救援,府君虽心过田单,而地非即墨,宜思高算,转祸为福。“业素与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平,惧不自安,乃许之。男成等推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史称北凉。
●尉祐,奸佞倾薄人也,见弃于梁熙。光自西域伐熙,祐与彭济同执熙,光深见宠任,以为主簿。乃谮诛南安姚皓、天水尹景等名士十余人,远近颇以此离贰。光寻擢祐为宁远将军、金城太守。祐次允吾,袭据外城以叛,祐从弟随据鹯(zhan一声)阴以应之。光遣将魏真讨随,随败,奔祐,姜飞又击败祐众。祐奔据兴城(前凉置,在今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南),扇动百姓,夷夏多从之。飞司马张象、参军郭雅谋杀飞应祐,发觉,逃奔。
●杨轨,略阳氐人也,光扬武将军。从征伐,迁后将军。
郭黁据▲东苑叛,凉人张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于休屠城,与黁共推轨为盟主。将军程肇谏曰:“卿弃龙头而从虵尾,非计也。“轨不从,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光遗轨书曰:“自羌胡不靖,郭黁叛逆,南藩安否,音问两绝。行人风传,云卿拥逼百姓,为黁唇齿。卿雅志忠贞,有史鱼之操,鉴察成败,远侔古人,岂宜听纳奸邪,以亏大美!陵霜不凋者松柏也,临难不移者君子也,何图松柏凋于微霜,鸡鸣已于风雨!郭黁巫卜小数,时或误中,考之大理,率多虚谬。朕宰化寡方,泽不逮远,致世事纷纭,百城离叛。戮力一心,同济巨海者,望之于卿也。今中仓积粟数百千万,东人战士一当百余,入则言笑晏晏,出则武步凉州,吞黁咀业,绰有余暇。但与卿形虽君臣,心过父子,欲全卿名节,不使贻笑将来。“轨不答,率步骑二万北赴郭黁。至姑臧,垒于城北。
轨以士马之盛,议欲大决成败,黁每以天文裁之。常山公弘为段业所逼,光遣太原公纂迎之。轨谋于众曰:“吕弘精兵一万,若与光合,则敌强我弱。养兽不讨,将为后患。“遂率兵邀纂,纂击败之。黁闻轨败,东走魏安,遂奔于乞伏乾归。轨闻黁走,南奔廉川,附王乞基。
轨收集夷、夏,众至万馀。乞基谓轨曰:“秃发氏才高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归之。“轨从之。轨寻为羌酋梁饥所败,西奔〈亻零〉海,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俄而秃发乌孤灭梁饥,轨遂降之。后与田玄明谋反,利鹿孤诛之。
●王详。光即天王位,以为中书令、尚书左仆射。光末,详虑不能自保,与郭黁同反,事发被诛。
●沮渠罗仇,张掖卢水胡,匈奴沮渠王之后也,世为部帅。光以为西平太守、尚书,从伐西秦。及吕延败死,罗仇弟三河太守麹粥谓罗仇曰:“主上荒耄信谗,今军败将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时也。吾兄弟必不见容,与其死之无名,不若勒兵向西平。出苕藋,奋臂一呼,凉州不足定也。“罗仇曰;“诚如汝言。然吾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光果听谗,以败军之罪杀罗仇及麹粥。
罗仇弟子蒙逊,雄杰有策略,涉猎书史,以罗仇、麹粥之丧归葬,诸部多其族姻,会葬者凡万馀人。蒙逊哭谓众曰:“吕王昏荒无道,多杀不(无)辜。吾之上世,虎视河西,今欲与诸部雪二父之耻,复上世之业,何如?“众咸称万岁。遂结盟起兵,攻临松郡,拔之,屯据金山,大为百姓之患。
蒙逊从兄男成先为将军,守晋昌,闻蒙逊起兵,逃奔赀虏,扇动诸夷,众至数千,进攻福禄、建安。败酒泉太守垒澄于乐涫。男成军次建康,推太守段业为主。光命吕纂讨业,蒙逊进屯临洮,为业声势。战于合离,纂师大败。蒙逊、男成遂奉业以拒光。
●房晷,光以为侍中。时灵王纂讨破番禾公弘,因纵兵大掠,以东苑妇女赏军,弘之妻子亦为士卒所辱。纂笑谓群臣曰:“今日之战何如?“晷对曰:“天祸凉室,衅起戚藩。先帝始崩,隐王幽逼,山陵甫讫,大司马惊疑肆逆,京邑交兵,友于接刃。虽弘自取夷灭,亦由陛下无棠棣之义。宜考已责躬,以谢百姓,而反纵兵大掠,幽辱士女。衅自由弘,百姓何罪!且弘妻,陛下之弟妇也;弘女,陛下之侄女也。奈何使无赖小人辱为婢妾。天地神明,岂忍见此!“遂歔欷悲泣。纂改容谢之,召弘妻及男女于东宫,厚抚之。
后仕北凉,推蒙逊即位有功,拜左长史,迁尚书左丞。
●郭黁,西平人。少明《老》《易》,前凉世为郡主簿。凉末,苻氏每有西伐之问,太守赵凝使黁筮之,黁曰:“若郡内二月十五日失囚者,东军当至,凉祚必终。“凝乃申约属县。至十五日,鲜卑折掘(部)送马于凝,凝怒其非骏(马),幽之内厩,鲜卑惧而夜遁。凝以告黁,黁曰:“是也。国家将亡,不可复振。“
苻坚末,当阳门震,(凉州)刺史梁熙问黁曰:“其祥安在?“黁曰:“为四夷之事也。当有外国二王来朝主上,一当反国,一死此城。“岁余而鄯善及前部王朝于苻坚,西归,鄯善王死于姑臧。
及吕光王于河西,西海太守王桢叛,黁劝光袭之。光之左丞吕宝曰:“千里袭人,自昔所难,况王者之师天下所闻,何可侥幸以邀成功!黁不可从,误人大事。“黁曰:“若其不捷,黁自伏鈇钺(fu二声yue四声,斫刀和大斧。腰斩﹑砍头的刑具)之诛。如其克也,左丞为无谋矣。“光从而克之。光比之京管,常参帷幄密谋。
光将伐西秦,黁谏曰:“今太白未出,不宜行师,往必无功,终当覆败。“太史令贾曜以为必有秦陇之地。及克▲金城,光使曜诘黁,黁密谓光曰:“昨有流星东堕,当有伏尸死将,虽得此城,忧在不守。正月上旬,河冰将解,若不早渡,恐有大变。“后二日而败问至,光引军渡河讫,冰泮(即融解)。时人服其神验。光以黁为散骑常侍、太常。
黁善天文数术,国人信重之。时段业起兵建康,光遣子太原公纂讨之不能克。黁以光年老,知其将败,会荧惑守东井,黁谓仆射王详曰:“于天文,凉之分野将有大兵。主上老病,太子冲暗,纂等凶武,一旦不讳,必有难作。以吾二人久居内要,常有不善之言,恐祸及人,深宜虑之。田胡王乞基(气机)部众最强,二苑之人多其故众。吾今与公唱义,推机为主,则二苑之众尽我有也。克城之后,徐更图之。“详以为然。夜烧光洪范门,二苑之众皆附之,详为内应。事发,光诛之。黁遂据东苑以叛。民间皆言圣人起兵,事无不成,从之者甚众。
太原公纂自建康还,黁遣兵要纂,败绩而还。黁之叛也,得光孙八人于东苑。及军败,恚甚,悉投之于锋刃之上,枝分节解,饮血盟众,众皆掩目,不忍视之,黁悠然自若。俄而黁又为纂所败,求救于秃发氏。
有倾,黁推后将军杨轨为盟主,而轨复为纂所败,黁性褊急残忍,不为士民所附,遂降西秦,秦以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
后秦灭西秦,复以黁为太史令。黁因言于姚兴曰:“戌亥之岁,当有孤寇起于西北,宜慎其锋。起兵如流沙,死者如乱麻,戎马悠悠会陇头,鲜卑、乌丸居不安,国朝疲于奔命矣。“有倾,勃勃果起于朔方。
黁常言“代吕者王“,故起兵,先推王详,后推王乞基。及隆东迁,王尚卒代之,终如黁言。初,黁之与光相持也,逃人称吕统病死,黁曰:“未也,光、统之命尽在一时。“后统死三日而光死。黁尝曰:“凉州谦光殿后当有索头鲜卑居之。“终于傉檀、蒙逊迭据姑臧。又见陇西李暠,谓暠母弟宋繇曰:“君当位极人臣,李君有国土之分,家有騧草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
黁以灭姚者晋,遂将妻子南奔,为追兵所杀。
●孟祎,武威人,吕隆时为昌松太守,治显美。南凉将傉檀攻显美,克之,因执祎而数之曰:“见机而作,赏之所先;守迷不变,刑之所及。吾方耀威玉门,扫平秦、陇,卿固守穷城,稽淹王宪,国有常刑,于分甘乎?“祎曰:“明公开翦河右,声播宇内,文德以绥远人,威武以惩不恪,况祎蔑尔,敢距天命!衅鼓之刑,祎之分也。但忠于彼者,亦忠于此。荷吕氏厚恩,受藩屏之任,明公至而归命,恐获罪于执事,惟公图之。“傉檀大悦,释其缚,待之客礼。徙显美、丽靬二千余户而归。嘉祎忠烈,拜左司马。祎请曰:“吕氏将亡,圣朝之并河右,昭然已定。但为人守而不全,复忝显任,窃所未安。明公之恩,听祎就戮于姑臧,死且不朽。“傉檀义而许之。
隆既内迁,祎仕王尚,其后南凉王傉檀领凉州。傉檀宴群僚于宣德堂,仰视而叹曰:“古人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祎进曰:“张文王筑城苑,缮宗庙,为贻厥之资,万世之业,秦师济河,漼然瓦解。梁熙据全州之地,拥十万之众,军败于酒泉,身死于彭济。吕氏以排山之势,王有西夏,率土崩离,衔璧秦、雍。宽饶有言:'富贵无常,忽辄易人。'此堂之建,年垂百载,十有二主,唯信顺可以久安,仁义可以永固,愿大王勉之。“傉檀曰:“非君无以闻谠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