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南凉纪·秃发傉檀

傉檀少机警，有才略。其父奇之，谓诸子曰：“傉檀明识干艺，非汝等辈也。“是以诸兄不以授子，欲传之于傉檀。及兄利鹿孤即位，垂拱（垂衣拱手，表示不做什么事，形容不用花什么气力）而已，军国大事皆以委之。

弘昌元（402）年夏四月，乞伏炽磐自西平奔允街，遂归苑川，王归其妻子。冬十月，攻吕隆于▲姑臧。

是岁，后秦遣使拜王为车骑将军、广武公。公大城乐都。秦镇远赵曜帅二万西屯金城，建节王松匆（忿）帅骑助吕隆守姑臧。松匆至魏安，公弟文真（支？）击而虏之。公大怒，送松匆还长安，深自陈谢。

二（403）年秋七月，后秦将齐难率众迎吕隆于▲姑臧，公摄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

后秦弘始六（404）年春二月，公以后秦之盛，又密图姑臧，乃去年号，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聘于秦。

七（405）年，是岁，遣文支讨南羌、西虏，大破之。上表后秦，求凉州，不许，加公散骑常侍，增邑二千户。公手令戒诸子，以为：“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不，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谨勿逆诈亿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吾莅事五年，虽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为寇仇，夕委心膂，粗无负于新旧，事任公平，坦然无类，初不容怀，有所损益。计近则如不足，经远乃为有馀，庶亦无愧前人也。“

八（406）年夏六月，公率师伐蒙逊，次于氐池。蒙逊婴城固守，芟其禾苗，至于赤泉（一名赤乌泉，在今甘肃武威市西南）而还。献后秦马三千匹，羊三万头。秦以为忠，署公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刺史，常侍、公如故，▲镇姑臧。公率步骑三万次于五涧，秦凉州刺史王尚遣辛晁、孟祎、彭敏出迎。尚出自清阳门，镇南文支入自凉风门。于是大飨文武于谦光殿，班赐金马各有差。

八月，以兴城侯文支▲镇姑臧，自还乐都。公虽受秦爵命，然车服礼仪，皆如王者。公求好于西凉，西凉公暠许之。冬十一月，公迁于▲姑臧。

九（407）年春，公伪游浇河，袭徙西平、湟河诸羌三万余户于武兴、番禾、武威、昌松四郡。征集戎夏之兵五万余人，大阅于▲方亭，遂伐蒙逊，入西陕。蒙逊率众来距，战于▲均石（在今甘肃张掖市东），公师败绩。（即南凉一战北凉）

夏，公率骑二万（千），运谷四万石以给西郡。俄而蒙逊攻西郡，陷之。

冬十月，秦河州刺史彭奚念以其地来降。十一月，夏王勃勃来攻，公与战于▲阳武，大为勃勃所败。公惧东西寇至，徙三百里内百姓入于姑臧，国中骇怨。屠各（即匈奴）成七儿因百姓之扰也，率其属三百人，叛于北城。推梁贵为盟主，贵闭门不应。一夜众至数千。殿中都尉张猛大言于众曰：“主上阳武之败，盖恃众故也。责躬悔过，明君之义，诸君何故从此小人作不义之事！殿内武旅正尔相寻，目前之危，悔将无及。“众闻之，咸散。七儿奔晏然，殿中骑将白路等追斩之。军谘祭酒梁裒（pou二声）、辅国司马边宪等七人谋反，公悉诛之。

十（408）年夏五月，秦遣姚弼、敛成等三万来伐，又使姚显为弼等后继，遗公书云“遣尚书左仆射齐难讨勃勃，惧其西逸（指逃跑），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公以为然，遂不设备。弼众至漠口，昌松太守苏霸婴城固守，弼喻霸令降，霸曰：“汝违负盟誓，伐委顺之藩，天地有灵，将不祐汝！吾宁为凉鬼，何降之有！“城陷，斩霸。

弼至▲姑臧，屯于西（东？）苑。州人王钟、宋钟、王娥等密为内应，候人执其使送之。公欲诛其元首，前军伊力延侯曰：“今强敌在外，内有奸竖，兵交势踧（恭敬而局促不安的样子），祸难不轻，宜悉坑之以安内外。“公从之，杀五千余人，以妇女为军赏。命诸郡县悉驱牛羊于野，敛成纵兵虏掠。公遣镇北俱延、镇军敬归等十将率骑分击，大败之，斩首七千（百）余级。姚弼固垒不出，公攻之未克，乃断水上流，欲以持久毙之。会雨甚，堰坏，弼军乃振。姚显闻弼败，兼道赴之，军势甚盛。（显）遣射将孟钦等五人挑战于凉风门，弦未及发，材官宋益等驰击斩之。显乃委罪敛成。遣使谢公，引师而归。

嘉平元（408）年冬十一月，公即▲凉王位，大赦，改年，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为王后，世子武台为太子、录尚书事，左长史赵晁、右长史郭倖为尚书左右仆射，镇北俱延为太尉，镇军敬归为司隶校尉，自余封署各有差。

是岁，遣左将军枯木、驸马都尉胡康伐蒙逊，掠临松人千余户而还。蒙逊大怒，率骑五千至于显美之▲方亭，破车盖鲜卑而还。遣太尉俱延追击，大败而归。（南凉二战北凉）

三（410）年春三月，王自将（步）骑五万（千）伐蒙逊，战于▲穷泉，王师大败，单马奔还。蒙逊进图▲姑臧，百姓惩东苑之戮，悉皆惊散，鲜卑垒掘、麦田、车盖诸部尽降于蒙逊。王遣使请和，蒙逊许之，乃遣司隶校尉敬归及子他为质，归至胡坑，逃还，他为追兵所执。蒙逊徙其众八千余户而归。（南凉三战北凉）

右卫折掘奇镇据石驴山以叛。王惧为蒙逊所灭，又虑奇镇克岭南，乃迁还▲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姑臧。将军焦朗据南城降于蒙逊。镇军敬归讨奇镇于石驴山，战败，死之。蒙逊遂克姑臧。

四（411）年春正月，蒙逊因克姑臧之威来伐，王遣安北段苟、左将军云连乘虚出▲番禾以袭其后，徙三千余家于西平。蒙逊围▲乐都（即南凉国都），三旬（即一月）不克，遣使谓王曰：“若以宠子为质，我当还师。“王曰：“去否任卿兵势。卿违盟无信，何质以供！“蒙逊怒，筑室返耕，为持久之计。群臣固请，乃以子安周为质。蒙逊引归。（南凉四战北凉）

二月，吐谷浑树洛干率众来伐，遣太子武台距之，为洛干所败。

王复伐蒙逊，五道俱进，至▲番禾、苕藋，掠五千馀户而还。将军屈右曰：“今既获利，宜倍道旋师，早度险伌。蒙逊善用兵，若轻军猝（cu四声）至，大敌外逼，徙户内叛，此危道也。“卫尉伊力（延）延曰：“彼步我骑，势不相及。今倍道而归则示弱，且捐弃资财，非计也。“俄而昏雾风雨，蒙逊兵大至，王败绩而还。蒙逊进围▲乐都，王婴城固守，以子染干为质以请和，蒙逊乃还，久之，遣安西纥勃耀兵西境。蒙逊侵西平，徙户掠牛马而还。（南凉五战北凉）

秋八月，西秦平昌公炽磐、中军审虔来伐，遣太子武台逆战于岭南，武台败绩。

六（413）年夏四月，王伐蒙逊，败绩于若厚坞及若凉，蒙逊进围▲乐都，二旬（即二十日）不克而还。镇南文支以湟河降蒙逊，徙五千余户于姑臧。蒙逊又来伐，王以太尉俱延为质，蒙逊乃引还。（南凉六战北凉）

七（414）年夏五月，鲜卑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王率骑七千袭乙弗，大破之，获牛马羊四十余万。

西秦王炽磐乘虚帅步骑二万袭▲乐都。太子武台凭城拒守，炽磐四面攻之，一旬（即十日）而城溃。

夏六月，安西（秃发）樊尼自西平奔告，王谓众曰：“今乐都为炽磐所陷，男夫尽杀，妇女赏军，虽欲归还，无所赴也。卿等能与吾藉乙弗之资，取契汗以赎妻子者，是所望也。不尔，归炽磐便为奴仆矣，岂忍见妻子在他人怀抱中！“遂引师而西，众多逃返，遣镇北段苟追之，苟亦不还。于是将士皆散，惟中军纥勃、后军洛肱、安西樊尼、散骑侍郎阴利鹿在焉。王曰：“蒙逊、炽磐昔皆委质于吾，今而归之，不亦鄙哉！四海之广，匹夫无所容其身，何其痛也！蒙逊与吾名齐年比，炽磐姻好少年，俱其所忌，势皆不济。与其聚而同死，不如分而或全。樊尼长兄之子，宗部所寄，吾众在北者户垂二万，蒙逊方招怀遐迩（指远近），存亡继绝，汝其西也。纥勃、洛肱亦与尼俱。吾年老矣，所适不容，宁见妻子而死！“遂归炽磐，唯阴利鹿随之。王谓利鹿曰：“去危就安，人之常也。吾亲属皆散，卿何独留？“利鹿曰：“臣老母在家，方寸实乱。但忠孝之义，势不俱全。虽不能西哭沮渠，申包胥之诚；东感秦援，展毛遂之操，负羁靮（di二声，马络头和缰绳，泛指驭马之物，喻束缚）而侍陛下者，臣之分也。惟愿开弘远猷，审进止之算。“傉檀叹曰：“知人固未易，人亦未易知。大臣亲戚皆弃我去，终绐不亏者，唯卿一人。岁寒不凋，见之于卿。“

秋七月，王至▲西平，炽磐遣使郊迎，待以上宾之礼。炽磐以王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左南公。岁余乃鸠之，左右劝公解药，公曰：“吾病岂宜疗邪！“遂死，时年五十一，在位十三年，炽磐谥公曰景王。由是南凉遂亡。

武台后亦为炽磐所杀。傉檀少子保周、腊于破羌、俱延子覆龙、利鹿孤孙副周、乌孤孙承钵皆奔沮渠蒙逊。久之，归魏，魏以保周为张掖王，覆龙酒泉公，破羌西平公，副周永平公，承钵昌松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