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人与人
请你试写出五个字,它们分别是五种动物的名称。
要求:第一,这五个字的笔画数分别是10、8、6、4、2;第二,每个字的简体字和繁体字写法相同(因而两者的笔画数相同);第三,五种动物中,要有猛兽、家畜和既不是猛兽又不是家畜的动物。
这会是哪五个字呢,或者说会是哪五种动物呢?答案不一定是唯一的,只要写出满足条件的五个字就作数。参考答案如下:
“豹”字的笔画数为10,简体、繁体都一样,属于猛兽。入选。
“虎”字的笔画数为8,简体、繁体都一样,也属于猛兽。入选。
“羊”字的笔画数为6,简体、繁体都一样,属于家畜——正好前面还没有家畜呢。入选。
“牛”字的笔画数为4,简体、繁体都一样,也属于家畜。可以入选。
有了四种动物,而且满足条件,现在差一种就大功告成了。
文字笔画数为10、8、6、4的都有了,猛兽和家畜也都有了,剩下的一种动物——代表其名称的那个字,笔画数必须是2,而且既不是猛兽也不是家畜。那是什么动物呢?可选的极少极少了,但确实有一个选项,那就是——人!
对于人这样高等的动物,拥有如此复杂的大脑,中文里却用了一个简单得几乎不能再简单的两笔画来表示——若只用一笔画,比如点、横、竖、撇、捺,那实在不像话吧?或用横钩、竖钩?横折钩、竖弯钩?也不大好吧。所以两笔画已经是极简了。
极简两笔画,它好像是在暗示大道至简,或是大智若愚,抑或是昭示着——“独孤求败”?
人类(学名智人)要说“独孤求败”,也是有充足理由的。
人类战胜了所有猛兽,至少是他们遭遇过的所有猛兽。凶猛的霸王龙需要被排除,它跟人类生存的时间完全没有交集,因为大多数恐龙都在6500万年前的那次大灭绝中消失了,少数则进化成了今天的鸟类;而人类的人属先祖,出现在最早不过260万年前。
智人约在10万年前走出非洲,征服了几乎整个世界,从热带到温带,从海边到内陆,从高山到沙漠,从草地到冰原,适应力和战斗力极强。
众多史前时代的巨兽猛兽,在人类的猎杀中加速灭亡了。
这还不够。人类战胜的,不仅是智能上与之存在鸿沟的野兽们,而且包括与之相当的同属的其他人种——事实上,人类在物竞天择中横扫一切,大获全胜——结果是,如今在人科人族人属之下,仅存的唯一人种就是智人种,即现代人类自己,其他人种(如直立人、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马鹿洞人)都先后在这个星球上灭绝了。
之后,人类借助自身在智能上不可比拟的优势,彻底超越了普通动物的层面,掌握了所有动物的生杀大权。没有灭绝的猛兽,统统成了人类想方设法要去保护的对象。
所以,虽然在生物学上,人是属于动物界的一个物种,任何人都是动物,但在通常的语境下,“人”“人类”都是指社会学中的概念,与“动物”相去甚远。事实上,人类在动物面前,早已“笑傲江湖”“独孤求败”,拥有了一种绝对的安全感。
“绝对的安全感”,听起来是多么地令人安心——但注意,这里说的是“在动物面前”。
看来,面对源自智能主体的安全威胁,人类似乎已经站在了无上的顶峰。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没有了来自任何智能主体的安全威胁了吗?答案是“否”。仍然有来自智能主体的安全威胁,而且其智能水平还非常之高——那就是人类自身。
史上几乎从来没有中断过、至今仍然如此的,就是人类自身这种同等智能主体之间的较量。
源自人类本身的威胁,在安全领域中具有特殊的地位和特别的重要性。我们用基于威胁源头的智能属性相关的宏观安全概念框架来说明。
发出威胁的主体,从完全无智能到极端高智能,本是一个可以排列的谱系,比如从以一块石头为代表的无生命实体,到相对简单的生命(如病毒、细菌等),再到相当复杂的生命(如虎、豹、海豚等哺乳动物),最后到顶级的人类。
然而,人类在智能上远超任何复杂的动物,更不用提简单的生命了。这个智能鸿沟太巨大了,以至于在安全威胁源智能的宏观划分中,可以把任何人类之外的主体都近似地归入非智能的范畴。即源自人类以外的安全威胁,我们可粗略地认为都属于非智能主体的威胁。而非智能的威胁,必是“非有意性的”,因为“有意性”必是在意识支配之下的。例如,石头威胁人类(比如泥石流)是“非有意性的”,病毒威胁人类也不能说是“有意性的”,只能算“非有意性的”。“非有意性”并不一定“不厉害”:泥石流可以夺去人命,病毒也是。
于是,“威胁”的简明划分可总结为:源自人类之外的安全威胁,都归入非智能主体的威胁;而源自人类本身的威胁,就是唯一的智能主体的威胁。
非智能主体的威胁,一定是“非有意性的”。
而智能主体的威胁,则不一定是“有意性的”。事实上,智能主体的威胁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非有意性的”,例如打开的窨井盖没有设置任何防护和警示,变成伤害人的危险陷阱,这种威胁源于人,但通常不能说那是有意的;第二种情况,是“有意性的”,比如偷盗、抢劫,以及战争。
这里要重点谈论的是第二种情况:源于人类的有意性安全威胁。这是人类对人类的安全威胁,是高智能主体对高智能主体的有意性威胁。
同类之间的争斗,在动物界屡见不鲜。例如雄性动物之间为争夺雌性而战,花样百出。有的鸟类会比拼谁的羽毛更鲜艳,谁的嗓音更动听,或谁的舞蹈更精彩,是相当“文明”的争斗。但是有的兽类就根本不讲这一套了,直接用利爪尖牙相互撕咬,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不文明”。
那么,人类之间的争斗,会有多“文明”呢?
距今约200万年到约1万年的史前时代,人类以氏族、部落等的形式群居。一个原始部落因遭遇另一个原始部落而发生冲突时,伤亡的人数一定会超过该部落遭遇猛兽时的伤亡人数。但那时毕竟武器不行,简陋的棍棒、石斧杀伤力非常有限,而且原始部落往往人数不多,即便“全军覆灭”,也不过几十、几百人。
越到后来就越不同了。看看最近的两千多年以来那些人类之间的大战就知道了:战争中死亡的人数,动辄以几万、几十万计,甚至超过千万也并不稀奇了。威力大到能毁城、毁国的原子弹只是小用了一下子。今天智能的人类拥有的核武器数量,早就足以多次毁灭全人类。
看来,不说那些乖巧的鸟类,就算是野兽之间的“战斗”,也实在是太“文明”了。
这就表明,“源于人类的有意性安全威胁”在安全领域应该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即便不从那样宏大的范围来看,人类对人类的安全威胁,也因由智能要素产生的特征而值得人们倍加注意:人类对人类,好像是高智能对高智能,应该是“旗鼓相当”的较量。但其实这种笼统的认识大有问题——都是“高智能”,但有“好”有“坏”,有“明”有“暗”,还有“用”与“不用”。
假如好人在明处、坏人在暗处,好人根本没有目标也不会去“用智能”,而坏人则是目标明确、精心设计、精心实施,那么结局显然就等于“无智能”对“高智能”。
所以,在同类的威胁之下,人类绝对有一种不安全感。
本来,人与人的合作是物界的极致,产生了无比辉煌的成就,使得人类成为“傲视群雄”“独孤求败”的物种。
只是,人与人的冲突也像硬币的另一面那样无法剥离,使得人类成为自己最难驾驭的智能主体。
一人难以存活,多人又生威胁。
人,简单的两笔,复杂的智主。
人,最大欣慰之源是人,最大烦恼之源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