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俩这交谈的时间里,一直跟在贾别之身后的小厮已盯何望着良久。此话一出,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一亮。
何望着道:“是我。”
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两字,却莫名有力,不容任何人质疑。
言归正传,何望着又道:“是你要找家父?”
贾别之找何班主只是个幌子,见何少班主才是正事。现在人也见到了,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个幌子了。但戏也是要做全套的,贾别之笑笑后,有商有量道:“这戏院不错,开个价,卖给小爷我,如何?”
听到这,何望着眉心微皱、有些失笑,但又很快止住了,他道:“这个,可能你要亲自和家父面谈了。走吧,带你去找他。”
来都来了,总是要见一面的。
贾别之道:“那就有劳少班主带路。”
说完何望着就直径带着他们直奔前院,走着走着,贾家小厮神神秘秘地拉着贾别之的衣角,像是有话要说一般。但他要说的人现在就走在他们前面,几人间距不远就两步路的距离,只要前面的人停步,后面的人一不留神就会撞上,就更别提说话了。
没办法,贾家小厮在扯了两下衣角后又迅速收回了手,想着回了家再说也行,就没再上手扒拉他。但这一举动已被贾别之注意到了,他侧头看着那名小厮,在等小厮反应。
那小厮也是无奈,抿了抿嘴后,侧头望向走在他们前面的何望着,盯了一小会后;好像是在确定他会不会突然回头。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放心开讲。
说是开讲,也只是用手比划,并不出声。
只见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最后他把两手放于胸前。一只手平放,一只手握拳,然后两手平举就往嘴里送,这正是一个人喝药的样子。
他在那里比划了老半天,贾别之歪着头也看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俩人小时候有过节;何望着小时候把贾别之摁在地上打过。就为这事,贾别之光是记仇就记了大半年。
那会,何望着长得都比他们这一辈的人要高个一些。小孩子嘛,一般都喜欢在一起拉帮结派的一会,那这种时候何望着就是当选无愧的孩子王了。
孩子圈有个规定;既然当了老大,那自然就是有责任保护拜入自己门下的小跟班们。
贾别之被打的事,还要从一串糖葫芦说起;那会小孩子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忌讳,都是在一起玩的哪里知道这个不能得罪那个不能得罪的,就只是单纯地看谁不爽就干谁就对了。
有一日,在一座桥上,贾别之向摊贩买了一串糖葫芦,那山楂果个个那串通体鲜红、丰硕浑圆,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晶莹糖浆包裹,通体鲜红如血欲滴。
他正在开心地和一旁的小跟班们分享着,糖葫芦一共有六颗等他分到最后一颗时发现多了一只手,当即道:“嗯?你是谁?”
那多出的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在被发现后迅速上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小孩手里的那颗还未进嘴的冰糖山楂果,在抢到后一扬手第一时间直接就往塞嘴里,塞完后还不忘做个鬼脸,转身就跑。
小贾别之一看,这哪行啊!这口气必须要挣回来,瞬时长街上就出现了好几个小孩追逐打闹的情景。那个偷吃的小孩在这里吃了鳖后,就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找自家老大出头去了。
而这所谓的‘老大’指的就是小时候的何望着。
就这样,俩个相对立的孩子王就为这事还约了架,就在一处山头上。等双方人马都到齐后,俩队人一言不和就开打;小何望着比贾别之要高处一个头,身体也是比他要壮得多,所以小贾别之就有点招架不住,硬生生地被摁在地上挨了好几拳。
在经过了一炷半香的混战后,贾别之这边伤残最多,那就是他们输了。
但贾别之不服气,于是他们约定改日再战。
但从那日后,何望着不知是何原因就再也没处于出过门,而贾别之也没能打完那场架。
再后来,只听说何望着病了,头发全白了。然后何家就给他请了‘肖家’,通过法事那神巫子给他开了个偏方,就是让他戴着那二十四个银铃铛,以此来保平安。
贾别之走在后面回想起这些零碎小事,在看向现在的何望着,他神色有些凝重,心道:“这人这十三年里怎么变化那么大?明明小时候高我一个头,也比我壮许多。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消瘦,不过,倒是有几分像小娇娘的意味了。哈哈哈哈哈,这真是风水轮流转,那么多年了,现在比你高一个头的是我,比你壮的也是我,哈哈哈哈哈。”
当然,贾别之心里所想的这些,走在前面的何望着是一概不知的,待他们走入廊下时就看见正前方有一年过古稀,两鬓发白、弯腰驼背,步行缓慢的老妇人正在搬搬抬抬一些锣鼓器具。她弯着腰正搬两下歇两下中,看起来十分劳累的模样,手里还抬着一把三色琵琶把它挂放在搁置在一旁的琵琶的木架台上。
贾别之见到她这搬抬歇脚的身影并未产生任何的怜悯之心,反而觉得有些滑稽好笑,这还不够,他还玩笑道:“哎哎哎,这老太婆腰都直不起了,还能搁着搬搬抬抬的看来还是不够老啊!喂!小心点!别把腰给折了!”
此话一出,走在他们跟前的何望着一下就停下了脚步,顿了好一会,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向前去一把扶稳她,那妇人先是一惊,后看来人是他何望着后才放下心来,像是在请求询问般道:“这琵琶阁在廊下木案上,我怕它被人弄坏了。我就把它给带回挂在这里了,行不?”
何望着本就是个没脾气的,扶住老妇人的同时顺势把她半举着,要挂还未挂上的琵琶给挂了上去。
挂好后,他温声提醒道:“婆婆,这琵琶本就是放在这的,等会会用到的,您就别管了。这里人多您就别出来了,等会人家撞到了怎么办?”
那老妇似有些幻听,她微咪着眼,对着何望着大声喊道:“什么?这里人多?琵琶要撞人了?!”
何望着:“......”
看到这一幕,贾别之嘴角上扬来了兴趣,他先是轻咳了声,然后给跟着他的小厮氏了个眼色,那小厮立马会意,微微一挪,就挪到一旁放置着一些杂货具器堆旁。
与此同时,从另一侧的侧门中跑出几个小孩嘻嘻哈哈的小孩。为首的那个孩子头戴着一顶用稻草编制的不知是孔雀还是山鸡的形状帽冕,手执一根有他自己一半高的长寸树枝分叉的粗木柴手杖,上面还缠绑着几条红细纱绳,红绳未后还绑着几个畸形多角的小石子,随着他的奔跑那些小石子也跟着在空中摇晃。
还有跑在他身后的另几个也戴着同样的草帽冠;不过他们戴着的没有为首的那个的那么花里胡哨,只草草的一个稻草花圈,还在花圈的前后中心两处扎上了两根羽鲜亮丽的公鸡羽毛。
他们从前廊直直跑向站在廊下的贾别之一行人,完全没有要避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