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楼记[71]

天下有形便之地，如衣之领，身之项也。在战国世[72]，秦函谷、齐历下、韩宜阳、魏马陵、赵井陉、燕易水[73]，我守之足以为固[74]，敌有之，踵不旋[75]，国随以亡。方地千里且然，况楚之襄汉为南土六千里，东南两际海[76]，可出战以入守之领项乎[77]？晋羊祜之规以平吴[78]，梁萧衍之资以袭齐[79]，无不由此者也。其甚惜者[80]，当顾成庙襄阳下矣，守臣北人[81]，歌讴思归，弃而弗戍[82]，使宋窃筑[83]。辟荆制阃[84]，因唐节度牙城南门为雄楼[85]，扁曰“山南东道[86]”，恃为北鄙[87]，以扞天刑[88]。岂彼炎赵九鼎[89]，时未沦泗耶[90]？

世祖潜藩[91]，岁壬子[92]，尝置屯田万户府于邓[93]。后易为都督府，又易为统军司[94]。戍兵积谷，与襄掎角[95]，凡十五年[96]。乃大集天下之兵，又长围六年而下之[97]。其明年[98]，诏故太傅巴延公节度围襄诸军[99]，而济以新师南伐[100]。比其启行[101]，实下申令斯楼[102]。旬月乱汉而南[103]，浮江而东[104]。濒岸之城[105]，迎下恐后。虽惊风之振槁叶[106]，瓴水之建高屋[107]，有未易以喻其速者。宋社既墟[108]，循本以求[109]，高观而思，则斯楼其南平之基乎[110]？后为戍守故万户杨侯珪府之[111]，治事其上[112]。岁久檐倾榱腐，人之过之必仰视，鞭马疾驰，惴惴然恐瓦木之击轧[113]。嗣侯万户显祖谋新之[114]，赋竹木瓦一军[115]。或劝其听省命[116]；或以为役大作众[117]，非尽岁成功不能；或教小易故败[118]，无大擿修[119]。则应之曰：“事所义为[120]，奚省之白[121]？吾一军三抽其一，可不再月而落[122]。且材已集，为苟完计[123]，赢将安施[124]，分有之乎[125]？吾不能为。就省罪其擅兴[126]，请身任之[127]，不以累诸君也。”副万户张侯塔塔尔岱[128]，亦以为然，从而鼓舞之[129]，不盈一月而断手[130]。呜呼果哉！

大德苍龙辛丑端月丙午[131]，两万户侯觞宾其上[132]。酒酣[133]，余起谓侯曰：“是扁‘山南东道’者，胜国之臣所书[134]，岂堂皇巍焕之吾元[135]，可仍夫人之旧称乎[136]？其易为南平楼。”两万户侯跽受曰[137]：“甚善。”遂酌酬而楚歌曰[138]：“繄南土之幅裂兮[139]，实三甲子焉于兹[140]。世祖自其龙潜兮[141]，肇屯田于汉之湄[142]。夜火鼓之千里兮[143]，昼万耦其耘耔[144]。蓄威武以积岁兮[145]，乃大济以天下之师。三进夹寨而薄隍兮[146]，逾五稔乃下之[147]。制曰：乘势可逞志兮，亦犹镃基之待时[148]。前太傅假以黄钺兮[149]，即襄阳其祃旗[150]。将师景从纷如云兮[151]，矕龙虎之陆离[152]。”曰：“受誓于斯楼兮，义声先路而交驰[153]。齐千万艘以奋棹兮[154]，江永之不可方思[155]。彼孱主度不能国兮[156]，组面缚而颈縻[157]。思就是振古之功兮，太傅固命世之雄奇[158]。匪世祖之神明兮，混庭臣伟论其畴知[159]。缅今在天之灵兮[160]，犹臣都而君咨[161]。”曰：“授神舆于今皇兮[162]，克玉执而盈持[163]。来万方而臻百瑞兮[164]，如舜恭己而衣垂[165]。”谇曰：“太史生斯昭代兮[166]，亦井坐而天窥[167]。乏求金马碧鸡之才兮[168]，歌乐职其或宜[169]。书南平揭之翚楹兮[170]，颂宝历于无期[171]。”两万户侯无他言，惟北向瞻跂曰[172]：“鼓鼙之臣[173]，知捐身图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