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这个冬天落雪比往年晚了很多,薜荔别墅远看像是童话里的城堡,晶莹剔透。
朝阳的头发更长了,已经到了腰间,与之相反,普拉达娜那一头长长的金红色头发却剪到了脖颈后,短短的金红色头发打着小羊毛卷。
朝阳另一颗没拔的智齿又发炎了,但次日清晨醒来她并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来到了别墅,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早就和普拉达娜约好了。
画了半个小时,塞西尔敲敲门进来送水果给她们。
普拉达娜捏了一颗葡萄喂给朝阳,朝阳却避开了头,说道,“我不爱吃葡萄。”
塞西尔冷笑,“正好,她也不喜欢吃,以后我也不用特意让佣人去买这种葡萄了。”
朝阳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上半身是短款白色羽绒服,下面是修身的牛仔裤,看得出来,依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她不算高,但是身材比例很好,这一身显得她很精神。
普拉达娜早就发现了她越来越不对劲,但她想,也许她应该等她开口,她要是不想说,她问她,难道就有结果吗?
朝阳的手臂一酸,向下蜿蜒一笔,恰好毁了这幅画,塞西尔收拾果盘,说了句风凉话,“倒是一幅不错的作品。”施施然关了门。
画室又只剩她们两个。
朝阳不说话,普拉达娜也不言语。
两个人似乎都在等一个临界点。
终于,普拉达娜认输了。
“最近怎么不叫我华了?”
“你的名字是普拉达娜,我一开始就不该给你胡乱取名字。”朝阳想要补救这幅画,开始在画错的一笔上修改,也许,可以画一条小路。
“我没有怪你。”普拉达娜心情不好,手下的画已经草草画完。
她洗笔的间隙说,“你到底怎么了?”
普拉达娜想,她应该知道朝阳的日渐冷漠是从何而来。
她恨她。
这样也好。
她不是没有想过许士潜会把真相在朝阳面前戳破,血淋淋,吓她一跳,恶心得她夙夜难安。
如果他没有使坏,普拉达娜才觉得奇怪,善良这一闪光点,不该是许士潜所拥有的品质。
朝阳听见她问她怎么了。
她想要笑,可脸上实在笑不出。
要怎么和她说五个小时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像是一场噩梦,天一亮她就发烧了,可她还是想来见她。
她弄了一身血,打开浴室的喷头,甚至还有几滴血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流下,可这几天并不是她的生理期。
浴室中有一面很大的镜子,许士潜以前就很喜欢让她脱光了衣服站在镜子前。
她大多数时候像是许士潜的玩具,这是结了婚几个月后她发现的规则。
陆应佩说她很走运,遇上了许士潜这种男人。
她便开始给自己洗脑,很走运,很走运……
朝阳把戒指丢出去时,他淡定地摘下他的眼镜,卧室的烟没有散出去,熏得朝阳鼻腔难受。
她还记得自己是跪着把戒指捡了回来,他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头,然后又抽了一根烟,说,“这才乖。”
她跪在他不远处,他招了招手,让她爬过去。
朝阳看着画上的一个褐色小点,指着说,“你看这个小点,像不像是一条狗?”
哦,她想起来了,她当时,也像是一条狗。
匍匐在他脚下,连狂吠也不敢。
可能是由于发烧,智齿也发炎了,她画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
坐在浴缸里洗澡的时候,她也歇了很久,看着身上斑驳的伤痕,朝阳耳边响起妈妈的一句话,她说,“你会得到报应。”
奇怪,她明明也没对妈妈做过什么过分的,她却时时刻刻诅咒她。
现在好了,她该是得到了报应。
朝阳预感这只是个开始,许士潜是藏在深水底下的一只凶兽,她招惹了他,没那么容易结束,除非他说腻味了。
许士潜动手打她前,她还在收拾衣服,行李箱已经装了一半。
他原本坐在大厅里抽烟,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几步冲上了楼,一脚踢碎了行李箱,衣服洒落一地,许士潜拿脚挑起一只文胸,说道,“你连内衣都是我的,更不用说你。”
朝阳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急着推开他,把自己的衣服拢住,一件一件收起来。
许士潜脸上带着笑,她不是不知道,许士潜只有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古怪而变态的笑。
但她不怕。
许士潜再狠,也不会对她动手吧,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许士潜隐藏在心底的残忍。
见她依然在收拾东西,许士潜改变了策略,他走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亲吻,“朝阳,别和我胡闹。”
她则面无表情看他这令人心颤的表演。
等他演够了,朝阳就卷起袖子擦了擦嘴,“你的头发有其他女人下体的味道。”
这句话后,许士潜猛地给她一巴掌。
“住口!”
朝阳被他抽得眼冒金星,可这个时刻她居然想起来普拉达娜说许士潜打人更狠厉。
也就是这个时刻,她想要躲到普拉达娜的不见天日的薜荔别墅里,躲在别墅的黑暗中,让许士潜找不到她。
朝阳倔,又说,“是我说错了,难道不是女人下体的味道,是男人的?”
顶嘴换来的是许士潜的一拳,正中她小腹,她疼得在地上打滚,眼泪止不住流出眼眶。
后来的事情她犯了迷糊,有可能是她怕极了,不想再回忆起那些伤痛。
普拉达娜没有听见她的答案,走到她身后说,“你把衣服脱下来。”
朝阳不动,她就上来扒开她的衣服。
画室一向不开暖气,朝阳不知道,在她没来前的那个冬天,整个别墅都没有开暖气,普拉达娜喜欢冷,但朝阳像是暖阳下的植草,总是需要温暖一些,她来这里,往常也会把外套放在楼下让塞西尔给她收着。
今天却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进了画室。
在她眼中,普拉达娜这种行为和许士潜没有两样,都在羞辱她,难道她不知道朝阳不愿意脱下外套的原因?怎么可能,她一直都很聪明,不会猜不出。
她就是想要看她在她面前出丑,她想毁掉她的尊严。
朝阳后悔了,也许她不该今天来,就算约好了,她也可以毁约。
但许士潜的态度一定是应允,如果他不想让她今天来,她绝对出不了门。
至此,朝阳又在想,许士潜愿意让她出门,是为了什么。
她看了看面前的普拉达娜,片刻后明白了这谜底。
是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