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是这么不屑,但心里老早就犯了嘀咕,若不是迫于祖师奶奶的威慑力,他估计已经拔腿就撤了。
唉,命苦!
云容当即嘲笑出声:“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撩担子不挑的道理,当初是谁蚂蚱跳塘碟子里扎猛子,拍着胸脯应了人家宋先生,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一个女人都懂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
幸好廖小东没有开口,祖师奶奶那一字一顿听得他虚虚实实,糊里糊涂,但整张脸像被人一下下地抽着,火辣辣的。
更别说那简义,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说出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那可怜的自尊。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都怪当初自己财迷心窍,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可现在都已经被逼上了梁山,退可以退,但他怕被那女人咔嚓一下,摘了他的脑袋。
末了宋耀文起身要走,云容的目光悄然落在他刚带来的那盒包装很精美的点心上,诡异得让人错愕地提了一句:“宋先生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沙湾原奶垯和脆皮粉果“,这话带有试探性,只有她自己清楚。
在场的人都愣在原地,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套近乎?拉近关系?知道人家宋先生有钱,就厚着脸往上蹭。
哼,狗男女。
简义是这么想的。
云容静静地端视着宋耀文,在那微小的表情下,她看到了紧张,羞怯和故作镇定,她听到对方说:“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只是随心挑的,想不到一下就挑中了云容小姐最喜欢的“。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说,那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简义在一旁鄙夷着。
宋耀文局促不安又追加了一句:“要是云容小姐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多带些”。
云容眸光幽深,仿佛有股力量在最深处涌动:“宋先生,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廖小东就纳闷了,祖师奶奶这问的不是多余吗,门口不都那么明显的白纸黑字了吗,当然人家是看到上面的内容找过来的呗。
宋耀文眼波微微一动,但表情却依然保持刚才的温雅,道:“我是接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电话里那人让我来这里找你”。
“你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吗?”云容问。
“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个越洋电话,后来我拨过去,就没打通过”,宋耀文道。
直到目送宋耀文的背影出了大门,云容心里始终徘徊着说不出的感觉,她觉得哪里有不对但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宋耀文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矛盾,让他来找自己的又是谁,心里惴惴不安。
当然,很快就能证明,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准得可怕。
冷巷此刻人来人往,开始热闹了起来,康伯正在门口的明堂陪小宝,踢球,远远地瞧见从廖小东家里出来的宋耀文,他愣在原地,又拼命揉了下老花的双眼,再三确认了一遍,那个从廖小东家里出来的正是当年宋家的大儿子宋耀文。
当年他儿子在工地出事故,那一家人只用50万元搪塞了过去,连一句道歉也没有,穷苦人家的命就值个50万,连基本的尊严也没有,想到这些康伯一阵唏嘘。
猛然间被膝盖的受力击醒,小宝的球刚好扔中了他的膝盖,微微一痛,什么都清醒了,小宝正咕噜着大眼睛好奇地叫着:“爷爷,陪我玩”。
“小宝,爷爷有点事找小东哥哥,你自己先玩一会”
抬头一看,宋耀文的车已经走远,廖小东正转身往回走,他急忙叫住了他,颤颤巍巍地跑过去,一把拉住廖小东问“那个宋耀文来这里干什么”?
廖小东疑窦顿生,望着激动得脸红的康伯,愚木的大脑竟然破天荒地开了窍:“对了,康伯,我记得当年,生哥出事的那个工地就是属于宋家的”。
又记得宋耀文说过梨园在建时曾经砸死过两个工人,不会这么巧刚好就是那个粤好梨园吧,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刚好不在广州,后来回来才听左邻右李提起,这事也过了5年了,小宝的妈妈独自将小宝抚养长大,这伤疤也没人再去揭开,生怕再次刺痛这一家老少。
廖小东意识到自己犯心直口快的错,嘴巴一闭,双唇抿成了一条线,那康伯一听到这就来了情绪,骂咧咧:“那恶毒的宋家,俺先点解不通知我,下次要是被我看到,我不拿把刀砍死企,我就不是康来东”。
廖小东冷汗冒了满额,汗涔涔的,急忙拉下激动康伯:“康伯,这年头杀人可是犯法的,有么耶我地好好讲理”
“现在这年头讲理就是吃亏,我地老实人就是太讲道理,比人踩到脚底都不知反抗,我生儿命贱….”,康伯粗着脖子,眼眶红红地,情绪十分激动。
把在里头浇花的云容,吃点心的简义都引了过来,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像一左一右的门神杵在门边,干瞪着拉拉扯扯地两人。
全程下来,唧唧呱呱,台下两人像两只交脖的鸡和鸭,再加上以为自己爷爷被人欺负,正抱着康伯大腿委屈巴巴的小宝,场面确实混乱,过路的人朝里伸着个脑袋,简义这个北方人,来来回回只听出了几个字,什么死,什么法之类的,听得他云里雾里。
云容冷眼旁观了半会,觉得没趣,轻轻的弹了弹身上的灰,轻飘飘的扔过去一句话:“宋家的车就在路口,出去左转,要不要我顺便递把刀给你,这不缺菜刀”。
四下无声,空气被冻住一般,廖小东和康伯两人面目相觑,那康伯一时尴尬羞怯。还有茫然不知的简义,云容十分惬意地转了个身,漫不经心地踱回了天井。
谁说不缺菜刀,家里就只有一把,锋利好用,是老廖传下来的谋生家伙,他宝贝似的舍不得扔,怎么这就随随便便送人了呢,而且还是给人拿去砍人,这在法律上算是帮凶了吧,为凶手提供凶器,廖小东满脑子转着。
还闹凶凶得一场戏就这么被云容轻松地化解了,云容就是看不惯这些外强中干的,就会耍嘴皮子,真干起架来就一缩头乌龟。各人各回各院,廖小东不理拦着他,八卦地问东问西的简义,挤进了门去找云容。
云容正优雅45°俯下身姿,白皙纤细的右手举着一般剪刀正慢条斯理地给那盆开得灿烂的七色花修去多余的叶子,把一盆栽整得跟她一样的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