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怒骂张经理

面临突如其来的家庭悲剧,且仅有三天时间筹集二十万元以支付老公的开颅手术费用,白丽原先并未考虑向原生家庭求助,尤其是求助于黄玉芬。

在筹款的第一天,她前往所在的东州第四建筑公司,大田湾楼盘项目部。近期,由于甲方拖欠工程款,项目部员工已近三个月未发放工资。

白丽急需找到项目经理张建军,以领取拖欠的工资并借款二十万元。她急促地返回项目部办公区,恰巧遇到财务室走出的出纳,即项目经理的老婆卫美香。

卫美香见到她,尽管笑容难以抑制,却依旧板起面孔讥讽道:“哟,白丽,听说你们为救林晓明连家都卖了。即便那房子简陋,也是你们的栖息之所。如今没了,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复存在!你真是命运多舛,林晓明的车祸造成了脑部重伤,听说脑浆都散了。即便能够生还,清醒过来,恐怕也将智力受损。

林晓明是个孤儿,无依无靠,你们如今一无所有,一旦崩溃便无以自拔。你这么年轻,却要终身背负一个智力受损的老公,真是令人同情。我之前给你介绍过那些成功男士,他们都是公司的技术主管、材料主管等未婚干部,虽然年纪稍长,但懂得体贴人。你本可以借此改变自身在工地的艰辛境遇,但你却固执己见。现在遭遇困境,岂不是自食其果!

白丽并未理会卫美香的嘲讽,她和林晓明在工地上技术过硬,自力更生,无需依赖他人。卫美香这种人,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误以为白丽是在求助于她。

有些人总喜欢看到他人卑躬屈膝,以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白丽已转身离去,但卫美香这位好事之人仍旧在她身后继续说教:“我之前给你介绍的成功男士,他们都是公司未婚的管理层,虽然年纪稍大,但会呵护人。你本可以借此,过上优越的生活。然而你却选择了林晓明,一个普通工人,家境贫寒,还需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奶奶。作为女性,应通过婚姻改变命运,过上幸福生活,避免自身受害……如今你面临困境,孤身一人,如何承担这一切?真是可怜,若当初听从我的劝告,又怎会至此!”

在此恳请你避免落井下石。我选择我的生活方式,这是我个人的权利与自由,恳请你不要对女性施加困扰。你对我的不尊重,同样映射出对女性群体的不尊重。往往最不尊重女性的,反而是女性自身,这可能会对男性产生不良影响。白丽态度坚定地回应道。

她发言时的自信有其坚实基础。她与林晓明一同在工程一线工作,主要负责测量任务,且工作态度认真严谨。每日清晨离开项目部,不畏工地恶劣环境,无论是风吹雨打还是日晒雨淋,均坚持至日落星辰方才下班。

测量工作是工程开展的前置条件,是高楼拔地而起的基础。测量工作通常在室外进行,无论是控制台仪器的操作,还是距离控制台较远的前、后视点的工作,均需精益求精以确保数据的准确性。涉及到的直角坐标与极坐标转换、斜线距离转为平距、圆曲线与缓曲线放线程序、土石方计算等;全站仪需按照程序指定数据准确地将测量所需数据落实到实际线路上……

她不仅操作控制台仪器,还运用花杆、钢卷尺、拉链等传统方法进行近距离瞄准定位,通过弹墨线确定角度、吊线垂确定测量点,确保在现场精确地在线路上标点。吊线垂的技巧,能保证在提起一根线、一根吊杆支撑一两米的距离内,线垂尖能够纹丝不动地对准控制点,误差在毫米以内。

在执行贯通测量时,她如同男性一样,背着十几斤重的仪器和脚架,攀爬至测量点。此外,她与林晓明用结实的绳子将裤脚扎紧,进行高楼垂直观测,系着安全绳从搭建好的桥梁外架顶往下放置标示仪器台,其工作状态与城市高楼清洗玻璃幕墙的工人相似。

在工地,她不仅测量技术日益精湛,对实验、资料整理、预算、现场管理的钢筋、模板、水泥以及具体施工和质量控制等方面也有所涉猎……因为她深知,女性与男性一样,若想在工程一线获得认可,都必须从基层做起。

她拥有真正的技术与能力,凭借自身的智慧与才华生活,不依赖他人。尽管生活并非一帆风顺,林晓明身处困境,但她不会被旁人的冷嘲热讽所干扰,她需要的是坚定信念。她兢兢业业地努力工作,始终为公司的发展贡献力量,在当前这个关键时期,她急需的二十万救命款项,项目部不应有任何理由拒绝,她对此充满信心。

此时,她已经来到项目经理办公室门前,门开着,恰好看到肥胖的张建军正靠在办公桌后的大靠背椅上,抽着烟。

她步入室内,径直提出拟向林晓明提供二十万元借款,用以支持其开颅手术的费用。

张建军眉头紧蹙,她旋即意识到对方可能表现出不满,于是说道:“哎呀,我说你们呀……”同时流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这是张经理的习惯性姿态,彰显其在项目部中的权威地位,独断专行。众所周知,张经理素以霸道著称,对员工严苛,试图将每个人打造成为只能在他掌控之下辛勤工作的机器。

白丽目睹张经理果然习惯性地嘴角抽动,如同犬吠,心中不禁阵阵寒意袭来。

“林晓明的车祸系个人行为,与项目部及公司无涉,亦无法申请工伤,我之前已向你说明。项目部基于人道主义立场,员工们亦自发捐款近万元,我们的责任已尽。你再次向我提出,我也无力相助。目前项目部面临甲方拖欠上千万工程款的问题,导致员工薪资已逾期三个月未发,我同样心急如焚!你现在提出向项目部借款二十万元,但财务状况紧张,无法满足此要求。”

“捐款是工地同仁自发自愿的行为,我对此感激不尽,请你不要将此归功于己。我目前是请求项目部提供借款。你经常强调,即便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项目部具备一定的资金储备。

即便项目部资金紧张,还望您能通融,向总公司申请协助,未来还款可从我们夫妻双方的薪资中扣除。当前情形紧急,关乎人命,张经理,请您设法给予帮助。我们均为您的员工,您不应坐视不理。”

“你在威胁我吗?”张建军骤然脸色阴沉。

“我?我有什么威胁?我没有此意,您不要误解。我都无法理解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那你为何信口雌黄,声称项目部有资金储备?所谓的家底是什么?你是说我私吞公款?你有证据还是亲眼所见?纯属胡言乱语!哼,你们这些技术人员,稍微有点技术就沾沾自喜。管理,你们懂吗?你们在公司中的角色定位不清,还自以为是,管理的各个环节如何安排落实,你们可知?你们这些只懂技术的人,市场上多的是,你们不干,有的是人愿意接替。现在项目部资金紧张,总公司也没有余钱,我说了没有就没有,出去!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胡搅蛮缠,真是烦人!”

张建军气势凌厉,手指门外,神情严肃地命令她离开。

张建军的这番威胁性的言辞,却未能震慑住白丽。

她工作与生活的场所始终位于建筑工地一线:安全脚手架外侧悬挂着积满尘土的绿色安全网,网上附着“全员挖潜增效,奋战一季度”、“严把质量关”等宣传标语;钢筋房内切割钢筋的‘滋滋滋’声伴随着火花四溅;高耸的塔吊不停地吊运各类建筑材料,混凝土泵车则‘突突突’地喷射混凝土进行浇筑……

在建筑工地上的每一位工作者,为生计而努力,为家庭而拼搏,他们干劲十足,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无畏的气势。在艰辛劳作却无法获得应得报酬的情况下,他们有权挺身而出,甚至敢于直面管理层,提出自己的合理要求……

她是一名中专毕业生,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工民建专业本科学历,身为一名具备文化素养、专业素质且通晓法律的工程技术人才。她不会采取激烈手段与张建军对抗,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毕竟家中还有老公需要她的照顾。

作为女性,她更擅长运用言语的力量。她可以用锐利的言辞,直击对方心灵。

“张建军,你切勿误认为我们技术人员易于欺负!我与晓明在工地一线从事测量与施工工作,我们的能力并不逊色于你这个项目经理!

我们身处一个崇尚劳动、珍视技能的新时代。我们的工作旨在为公司、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你对待技术员工的态度显示出你对于管理的无知!

曾在市政公路项目部任职时,我负责测量的项目遇到了公司难以解决的技术难题,那是高速公路上的一座大型桥梁,桥孔现浇梁的施工,箱梁采用支架法和移动模架法施工,其余两孔则采用悬灌法施工。

当时,我带领测量队需要准确定位,经过数日数夜的深思熟虑,终于找到了定位吊装施工箱梁的有效方法。我与设计院紧密合作,该测量难题亦成为设计院新设计中的测量与施工指导。最终,我协同设计院精测组运用最新的桥梁施工测量技术,成功解决了测量问题,为该重点科技攻关项目的高速公路建设贡献了力量。

我始终朝着成为一名真正工程师的目标前进,我与晓明通过自学考试获得本科学历,攻克工程技术难题,力求在工程实践中创造卓越业绩。这一过程对个人具有极大的锻炼价值,我始终迎难而上,勇攀高峰,我志在工科领域取得成就。尽管身为女性,我从未退缩,我立志成为一位又专又精的专业技术人员,逐步实现从技术员到高级工程师的职称晋升。

你却轻视地说我们这种工程技术人员在市场上随处可见,在整个东州市,提及工程测量与现场施工技术,我白丽从未惧怕任何人!

我们技术人员遭受你这样的轻视,你以为大田湾楼盘这个项目的工程是靠你一张嘴就能完成的吗?

去年,东州市政府要求测绘全市地形地貌,设计院特地联系东州四建总公司,将我借调过去,我们运用先进的无人机数字航空摄影测量技术,绘制1:1000比例尺的地形图,进行区域管道巡线、土地确权、地形测绘,测绘数据精度高,为我市的土地开发提供了科学依据。

我们技术人员在努力拼搏,而你作为项目经理,却这样对待我,不仅不协助解决我家庭的困难,还在我面前侈谈管理,要求我离开。

我要告诉你,我们项目部隶属于四公司,我们是公司的员工,在我国的社会主义国家,我的家庭遭遇不幸,向领导寻求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离开?你这种言论,还配当一个项目经理吗?

项目部已经三个月无法按时发放工资,你却拿着公司的钱进行业务活动,陪你所谓的客户、甲方、监理吃喝玩乐,为公司争取了多少工程?收回了多少工程款?

你曾批评我和晓明不擅长应酬,不懂世故,只会埋头苦干技术工作。

实际上,你清楚我和晓明的家庭状况,家中奶奶年事已高,需要我们照顾,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应属于我们自由支配。我们不参与你安排的应酬,这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我老公遭遇车祸,我向项目部、公司求助,你却不仅拒绝援助,还侮辱我,缺乏最基本的同情心,你还算是人吗?你要求我这样的遭遇困境的员工离开,你的行为简直是一种胡作非为。项目部成了你的私人领地,任你为所欲为?

你是一个不合格的公司干部,一个不合格的项目经理,你只会欺压员工,压迫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你这样的项目经理将建筑界的形象拉低到了极点,你的素质低下,甚至不如禽兽!”白丽情绪激动,多年积压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她对张建军的愤怒已达顶点,忍不住大声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