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来横祸

在奶奶逝世后首个周末的午后,林晓明夫妇正在家中腌制泡酸萝卜,计划次日带到工地作为佐餐。该菜品不仅为他们工地饮食增添开胃之效,亦成为二人节省开支的妙法。

适逢此时,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未待通报便推门而入。一位头发向后梳起、肤色黝黑、目光炯炯有神、口衔大雪茄的年长男士走在前方,其后跟随一群身着西装、黑色衣着的随从。

该雪茄男士甫一踏入门槛,即随手将雪茄抛出门外,其气势与架势尽显无疑,令林晓明夫妇均感惊讶。

双方目光交汇,互行审视之礼。“晓明,你是否我的儿子晓明?”男士询问道。“确实,您的眼神依旧如故,您臀部上的疤痕也依旧清晰,那是我唯一一次为您更换尿布,那时您两岁,不慎尿湿我的手。我稍一松手,您便跌落,幸亏下方有铁耙承接。母亲,那次奶奶几乎将我责罚得体无完肤……”

“本……我……”林晓明吞吐其词,对方声称其身上的疤痕标记与所述完全一致。

“晓明,吾儿!”老者抖落西装,随行人员迅速上前接应,暗红色衬衣内的老者随即疾步趋前。

林晓明再次后退数步。老者开始细致地打量他们这对新婚夫妇,此举使得林晓明感到局促不安,紧张情绪愈发明显。

白丽身着简朴之衣,落落大方地站立。在工作场所,她身着工作服;归家之后,则着以朴素的家居装。尽管其装束简陋至极,她却毫不在意,因为她不与他人争高低。

然而,林晓明轻轻拉了拉自己那件洗得泛白的灰色背心,低头端详腿上那条已穿了五六年、价值十元的腈纶沙滩短裤,以及那双鞋边已破损的拖鞋,不由得感到局促不安。

“儿子,我是你的父亲林平,是你的亲生父亲。”林晓明忽然变得像个孩子,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不知所措。

“这里是我的家,我自然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我的母亲在哪里?不孝之子归来了,我要向她磕头认错。”林晓明激动而又紧张,以至于难以言语。

白丽此时 stepped forward,“父亲,真是您回来了吗?我是晓明的老婆,您的儿媳。您回来得太晚,母亲刚刚离世一个月。”她指向里间挂着奶奶黑白照片的房间。

林平猛地扑向前,跪在遗像前痛哭,“母亲,母亲,儿子回来晚了,不孝之子对不起您!对不……”跟随他而来的几人也都齐齐跪下。

眼前这位气度不凡、跪在已故母亲遗像前痛哭流涕的中年男子,正是已失踪十七年的晓明之亲生父亲,林平。

林晓明仍旧愣在原地,白丽拿起三炷香,欲递给公公点燃以示哀思,然而在她尚未走近林平之际,林平回头,以轻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如同利箭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丽心中一寒,虽不至于颤抖,但那锐利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公公是否不悦她这个儿媳过于主动地处理家务事?毕竟,这个家是她操持的。然而,公公那凌厉的眼神让她明白,他希望由自己的儿子做主,这个家并非她所能置喙。

于是,她知趣地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制作她的泡酸萝卜,次日还需带到工地。

转身之际,她听到林平亲昵地呼唤,“晓明,过来,与你父亲一起为你祖母上香。”这位公公对待儿子与儿媳的态度,显然是天差地别。

那天,白丽并未再进入悬挂着奶奶遗照的房间。她返回厨房继续处理泡萝卜,然后开始淘米准备做饭。冰箱里还有一块冻肉和几根白菜,她必须着手做饭,以防公公在家中用餐,这是作为儿媳的基本准备。

她在厨房忙碌时,晓明探头进来,呼唤她,“小丽,父亲叫我们收拾一下,外出用餐。”

“我……”她本想拒绝,但考虑到刚见面,尽管公公可以对自己摆脸色,但作为晚辈,她不宜驳斥长辈的颜面,毕竟他是晓明的亲生父亲。

出门后,见有几辆黑色高级轿车停在门口,从外观即可看出它们的豪华,车牌号对她而言却有些陌生。

晓明牵着她的手,登上与公公同乘的前一辆轿车。她能感觉到老公的手心渗出汗水,紧张得心跳加速,那是因为兴奋的缘故。

登车之后,夫人未能再与老公携手,依安排她落座于副驾驶席,而那对父子则居于车后。公公大人紧握着儿子的手,追述起童年与祖母的往事……这对父子间的深厚话语,夫人无从插嘴,于是只得默默静坐。

车辆缓缓驶向一座富丽堂皇的五星级宾馆,随后进入一间装饰古朴典雅的包厢。服务员摆上满桌的山珍海味,诸如帝王蟹、鲍鱼、鱼翅等珍馐美味。尽管仅三人用餐,陪同人员却皆在外恭候。

夫人虽对如此奢侈的排场心生疑虑,却未敢质疑其必要性。毕竟,区区三人,如何能尽享此桌佳肴。然而,她深知即便食材剩有,亦不便打包,毕竟有公公在场,此事与她无涉。

她瞥见林晓明眼中闪现的兴奋之光,似在暗示:“亲爱的,我们已臻富贵,我父亲是一位富有之人。”然而,白丽并未分享林晓明的激动,她的心中挂念的却是家中已切开的大白菜和解冻的肉类,尚未烹饪,即将腐坏,这让她感到惋惜。对她而言,那些才是她真实生活的组成部分。

餐中,公公的视线始终专注于其子林晓明,甚至不屑于向夫人投去一瞥。他谈论着新世界集团在东州的开发计划,涉足房地产市场等议题……而夫人的思绪却飘向远方,未能细听公公所述的集团、开发等事务……这些对她而言过于遥远。

她思索,这对分别十七年的父子终于团圆,自己是否应当举杯庆祝?然而,公公大人连正眼都不屑于施舍,夫人自觉无需去向任何人示好。若人际交往中缺乏尊重,示好便是自轻自贱。夫人自幼便是一位独立自强、勤奋刻苦的女性。

当她从洗手间返回,发现公公与老公正在交谈,但她的出现使得对话骤然中断,似乎有些话题需避开她。

夫人不愿再为此类问题烦扰,她明白,林晓明与其久未谋面的父亲林平自然有许多话语交流。她知趣地退出,发送了一条“我已回家”的短信给林晓明,然后独自离去。

在豪华酒店中,夫人并未吃饱,归家后,她将剩余的白菜和肉搭配酸辣椒炒制,享用了一顿满意的晚餐。许久之后,她收到了林晓明的回复:“已知。”

当晚,夫人便返回工地,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

事发当日,正值上午工作时间,白丽的手机响起。她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仍专注于调整经纬仪的镜头进行测量放线,指导着:“小刘,将横向点左移两公分……抱歉,我在工作……嗯,我是白丽,您有何指示?”

“我来自救援队,你是白丽,林晓明是你的老公吗?”

“是的,我是他的老婆,发生了什么事?”救援队的来电让白丽瞬间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您老公不幸遭遇车祸,坠入河流,救援队伍已将其成功打捞上岸,并已送往东州市第一医院接受治疗。您的联系方式是通过他随身手机查询获得的……电话那端语气急切地说道。

白丽接到电话时,手机险些滑落,眼前似被强烈阳光反射的仪器镜头所刺激,视线一片模糊。

她眼前一黑,急忙伸手,情绪失控地呼喊,“老公!老公……”

公公的突然到访以及随后的意外,如同晴天霹雳,让人措手不及。

事发经过为:近期,白丽的老公与并不十分熟悉的公公一直共同相处。事故发生当天上午,司机驾驶车辆载着这对父子外出办事,途中不幸发生车祸。

车辆因刹车失灵,在一个下坡路段失控冲出道路,坠入河道,撞击到一块暗礁。司机及公公林平被救援人员救起时,已不幸当场去世。救援队表示,已将遇难的公公林平和司机交由某公司处理,但具体公司名称不详。

唯一庆幸的是,位于司机后排右侧的林晓明尚有生命体征,但已陷入昏迷……救援队秉持人道主义原则,将白丽的老公送往医院,并成功联系到白丽。

白丽接到电话后,心情慌乱,急忙赶往医院的急救室。

主治医师将白丽叫至一旁,告知其:“检查结果显示,病人断了五根肋骨,但这并非最严重的问题,头部撞击才是关键。虽然病人尚存呼吸,但必须立刻转入ICU病房进行紧急救治。

若病人持有职工医保卡,请携带医保卡办理住院手续,并预交二十万元作为治疗费用,我们将即刻展开救治!”

“医生,我明白,我立刻准备……求您一定要救活我的老公!费用需要预交二十万吗?”白丽慌乱中带着哭腔询问。

医生解释道:“家属,我必须告诉你,病人目前状况危急,必须尽快转入ICU病房。ICU病房的费用每日在六千至一万元以上。在我国东州市,职工医保能报销约50%的费用。我再次提醒,ICU使用的药物多为昂贵的新型药或进口药,部分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一旦病人病情稳定,我们会转入普通病房,费用会有所减少。记住,生命至上,金钱无法替代生命。请尽快前往住院部预交二十万元!另外,病人因车祸受伤,费用也可向保险公司理赔。”

“是,我明白了……谢谢医生,我马上就去交费,请务必救活我的老公!”白丽焦急地说。

“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请尽快办理交费手续!”医生催促道。

白丽随即从银行取出自己和老公林晓明为翻新老房子积攒多年的积蓄,凑齐二十万元,全部交给了医院。

林晓明遭遇车祸的消息传至工地,大田湾项目部及与夫妇俩关系良好的农民工师傅们纷纷伸出援手,自发捐款一万多元,全部用于救治。

林晓明的伤势严重,ICU病房的费用高昂,每日接近二万元,一周内自费药物费用已近二十万元。尽管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但尚未清醒,需进一步进行开颅手术。

开颅手术是一项复杂且高精度的手术,尤其对于林晓明这样的病例,难度更大,费用也相对较高,预计需要六十万元。此外,术后护理及进口药物的费用,医院建议准备九十万。

九十万对于白丽而言,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感激国家医保政策,东州市的开颅手术报销比例达到70%,可为她减免五十万元的费用。但手术前后,她仍需自行筹集四十万元,以便为林晓明尽快进行手术,以期恢复意识。```

然而,对于财富阶层而言,斥资数十万或许不足为道,但对于白丽来说,其家庭全部积蓄的耗尽,无疑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林晓明的交通事故,本应通过保险公司进行理赔。根据交警部门的事故责任划分,林晓明所受伤害的相关费用,应由车辆所有人承担。然而,问题在于,车辆所有人是已故的晓公公林平,林晓明不得不向已故的父亲寻求赔偿。

此外,事故车辆为香港车牌,司机座位位于驾驶室右侧,这与内地车辆的左侧驾驶室位置迥异,因此,理赔过程还需前往香港进行。

唯一的解决途径是调查公公林平是否留有其他财产。目前,白丽除知道公公名为林平外,对其在香港的具体职业、来东州的目的以及财务状况均一无所知。

由于交通事故责任人是公公林平,理赔事宜最终演变成了林平后人自行解决。白丽和林晓明除职工医保外,未购买任何商业保险,面临无路可走的境地。为了继续治疗林晓明,白丽决定出售奶奶留下的老房子。

中介公司告知,若要快速出售房产,获取资金,唯有降价销售,建议比市场价每平米降低八百至一千元左右,同时可提前办理抵押手续,先行支付房款。

白丽没有与中介公司讨价还价的余地和理由。她坚信,只要留住青山,不愁无柴烧。面对家庭的灾难,即使低价出售房产,也必须尽快行动,因为时间不等人。

房产合同签字盖章,通过中介公司以低价抵押出售,所得二十万元全额支付给了医院。这几乎是将家庭所有积蓄彻底耗尽,倾尽所有可筹集的资金。

紧接着,白丽又接到医院的通知,开颅手术费用尚缺二十万元。

林晓明的主治医师赵云博明确表示,“病人的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但脑内积液问题不容拖延,拖延越久,手术成功的几率越低。请尽快筹集二十万元,以支付开颅手术费用,我们立即进行手术,病人有很大可能性能够苏醒。若三天内未能筹集到足够的手术费用,林晓明恐将无法恢复清醒。”

白丽目前已无分文可出。然而,她必须在三天内再次筹集二十万元交付医院,这样她的老公才有一线生机,能够苏醒过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家庭灾难,白丽毫不犹豫,始终在寻找解决办法,并继续努力筹集资金以挽救老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