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成阳成了落汤鸡,程颖忍无可忍,哪怕施澜生临走前怎么嘱咐过,也实在难忍这口气了。正想上前开打,但成阳死死抓住她的手,低着头,摇摇头,眼泪和着酒滴在地上。
她从成阳紧紧的双手里感受到了她的害怕。程颖不明白成阳为何害怕吴世子,就因为吴国势大,惹不起?一个诸侯怎能当众如此羞辱一位王姬!
成阳的样子使她心软,俯下身子将她搂在怀里。对着吴秉番道:“你给我滚!”
吴秉番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这饭也没法吃了,跟小二借来干净的巾子,给成阳擦了擦,然后扶着她下楼进了轿子。程颖恨恨地看了一眼孟照渊,便让轿夫赶紧送她们回家。
公主在她府上洗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只是哭。程颖安慰许久,也止不住。
“孟大人会不会,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我烦人!我今日,不该如此任性的。”
“不会!公主诚心诚意地邀请他,将他视作可靠的人。但吴世子对你这般无理,身为臣子、身为男人,他都不肯为你出头,这样的男人,你还担心他的想法干嘛?”
“不,不是的,你别这么认为。孟大人是个好人,是我不好。”
程颖劝了许久,送公主回了宫。她心里憋闷,想了想依旧生气,让车夫换了方向去孟府。
进了孟府,遇上了张万里,他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温和恭谨:“程颖姑娘,云湖一别已经一年有余。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某。”
程颖微笑回礼:“张公子三篇文章震惊我至今,也敢忘记。”
“不敢不敢,姑娘见笑。我与姑娘本是同出天一阁,如今我在太子门下任中舍人,往后有需要某的地方,必定为姑娘效劳。”
“张公子此番情义,实是难得。孟公子确实好眼光,将你挑了出来,又把你一块璞玉渐渐雕琢出来。”
“某不才,确实仰仗的是孟公子的教导。”
“那也要你自己是个人才。”
张万里见程颖心思不大在与他的对话上,便将她即刻迎了进去。
对于孟照渊来说,程颖是个特别的女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索,更多的是信任。他已经位高权重,可她却从不叫他孟大人,而是称呼孟公子,仿佛他们是旧相识。
比如,此刻她如此理直气壮地冲进在控诉自己,就像该被她控诉似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我将你当做师长般的存在。可你竟是个无情无义的,还是个缩头乌龟。你比公主年长十岁,竟也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她对你一片痴心,无法掩饰。可你对她如此冷漠也就罢了,那吴国世子羞辱她,当着你的面将酒泼在她的脸上,你竟也毫无反应!孟照渊,你身为男人,就不该让一个对你有情有义的女子被人欺负。身为臣子,更不该看着公主被一个畜牲羞辱。我瞧不起你!”
孟照渊等她说完,盯着她片刻:“他们两的事,我身为男人、身为臣子,都不该管。”
程颖不解。
“成阳未和你说吗?她和吴世子有婚约,秋天就该成亲了。”
程颖如晴天霹雳!
“不!怎么可以!你们都知道吴秉番是什么德行的人。她是公主啊!这不是将她送往死路吗?”
“皇上七年前便赐了婚,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皇上他,他怎能如此糊涂!”
“这话你同我说可以,在外面管束好自己的言语。”
“所以,你就只顾管束好自己?她你眼瞧着她长大。那么一派天真,将她推向火坑?”
“身为公主,自有她的责任。锦朝和亲的公主十几位,远在蛮夷,她们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为何?为何要吴国?那么多诸侯国。为何偏偏要选他!”
“吴国乃是诸侯国中最为强大的,矿业丰富,锦朝大半钱币皆出自吴国,最为富庶之地。将公主嫁过去,并不算委屈。且吴国百年来一直抵抗东部海贼,也算是对朝廷有大功劳。”
程颖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冷静的孟照渊,她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转而笑了笑,就要告退:“多谢公子告知,打扰了。”
孟照渊站起来:“你要去哪里?”
“回府。”
“程颖,我知道你一心赤诚,但你要明白,什么是你能管的,什么不是你能管的。”
“谢谢提醒!”
程颖回到家,想起天真的成阳,还有那邪恶无比的吴秉番。她以前多少埋怨自己的父母对她或许苛刻,不够爱她。此刻她却觉得已经无比幸运,她的父母尚想给她寻个好人家,将来有个相对幸福的人生。而成阳身为公主,却被她的父亲在年幼之时就敲响了丧钟。帝王无情,可见一斑。
她心里烦闷,芙蓉劝她:“你待公主已是极好。”
“可我怎么能她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比如你和舒秋,若是有事,我必定用上生命去阻止。成阳虽是公主,但也是我的朋友。”
“孟公子说的对,要看事情能不能管。我的事,你能管,她的事,你管不了。她父亲是皇帝,哥哥是太子,岂能轮得着我们操心。”
程颖趴在芙蓉怀里哭了出来:“我替成阳难过!她那么的爱着孟公子,一心一意地满心满眼里都是他。那么高贵的公主,那么卑微的一颗心。”
芙蓉搂着她:“这世界有谁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以前我总是担心郡王这个人会对你不利,现在想想,没有比他更好的归宿了,我替你感到高兴。”
龚日兴进来禀报,说霓裳坊用拉着满满的两辆车衣裳和布料来。
“郡王临走前交代的,他说平日对你关注少了些,想着你也不爱打扮。可忘记了你是个青春姑娘,所以命小的去桂衣坊尽可能的置办。小的也瞧不出什么好坏,只给了钱,让老板挑了好货,按照姑娘的尺寸先做了几套。剩下的,姑娘们自己挑布料选款式去做。”
“我用不着这么多!”
“王爷说,用不着就摆着。”
程颖取了两匹布包了包,准备明日让舒秋给余芳送去,以示上次用马车送她们回来的谢意。
舒秋到了酒楼,正巧碰见宗九郎在那闹事。
原来酒楼新来了个氿族舞女,每日晚间跳上两支舞蹈。这宗九郎看上这个舞女,第二日就找上门,非要出价包下她。舞女不肯,余芳作为酒楼老板当然代为回绝。宗九郎指责余芳多次不给她面子,指挥手下的人要砸了她的店。
余芳说若是敢动手,就报官。一句话把宗九郎说的更气了,上来就砸东西。
舒秋慌张跑回来,告诉程颖。
程颖道:“这个余芳为人仗义,一个女人能在京中开成这样大的酒楼实在不容易。该去帮一帮。”
便让陆臻桓赶紧去看看。陆臻桓回来道:“此人确实奇怪,口气狂得很。除了有几个钱是真的,其他的一无是处,也说不出自己出自哪门哪户,我一强硬,他就怂了。”
芙蓉道:“应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定是在哪里得了不正经的钱,跑到京城里作威作福,想充人上人,可惜又拿不出真架势,雇了几个人空嚷嚷。”
程颖摇头:“我总觉得这个人身后或有不简单的人和事。只可惜,我们现在不那个惹事,不然定要查查是谁。在京城里丢午国人的脸。”
宗九郎两次闹事都被陆臻桓给拦了下来,十分的生气,有火无处撒。加上对程颖见了一面后,再也忘不了,心心念念想纳入“后宫”,苦于不知她是哪家姑娘。见着她们与和这家酒楼有来往就派人跟着。
舒秋陪着芙蓉再次从城隍庙回来的时候,只觉得后面有人跟踪自己,她们让了几步。一台轿子在她跟前落下,下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宗九郎。
宗九郎下了轿:“呦,这不是上次那位避雨的两个姑娘吗?拜神回来啊。,轿送送你们?”
芙蓉撇撇嘴,嘀咕:又是这个神经病。冲他道:“我们与你非亲非故,实在不必了。”
“你这个女的,好不讲道理,我还请你们喝了茶。”
舒秋道:“我们没想和你的茶。”
“我原以为你们瞧不上我,是京城哪个了不得的勋贵人家,跟踪了你们几天,才知道,原来是施澜生府上的婢女。”
舒秋怒道:“你既是午国人,更应知道王爷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
“他算个什么屁玩意?我怎么就不能喊他的名字,还以为他是世子呢,真是可笑。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灰溜溜出宫的,我还能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我只问你,那个大美人哪里去了?她是施澜生什么人?”
“你说话放尊重点。”
宗九郎笑道:“你们以为傍着了郡王的大腿。却不知我是谁。”
芙蓉气笑:“我们是真不知你是谁,也很好奇你是谁。不如,今日我求求你,你就告诉我们,若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那我们几个跪下给你赔罪。若是你在这冒充午国贵人,在京都撒野,别忘了郡王不但是郡王,现在还是天朝的将军。”
“我管他是什么将军,少在我面前拿他装蒜!这。”他掏出了两锭银子:“哥哥我有的是钱,你们何必在这个日落西山的人府上做个婢女?跟着我,我给你们娘娘当。喏,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人一锭银子,只要替我给大美人带个话,就说哥哥看上她了,夜不能寐,若是能得见一面,我愿赠送黄金百两,就在上次见面的酒楼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