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几桌远的蓝帽公子怒了,站起身:“好你个登徒子,好人家的姑娘,由得你口出狂言!”
“呦呵,不揍你是不行了。”
长脸男给身边的人使眼色,跟随他的两个大汉就要来推搡那三个书生。书生虽然有三人,但扛不住文弱,三人被推搡的酿酿跄跄,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程颖的性子已经按捺不住,正要起身去帮忙,陆臻桓冲了进来,剑不出鞘地地敲打两个大汉的手关节,两人瞬间放下书生,和陆臻桓过了几招,吃痛败下阵来。
程颖坐回凳子,心里嘀咕:这个陆臻桓,叫他别跟着,还是偷摸跟着,我竟一路都未察觉。
方脸男子看出对方不是自己这几个人能对付的,问陆臻桓:“你是谁?”
陆臻桓不吭声,在一边桌子上坐下。
“我问你是谁?”
陆臻桓依旧不吭声。那长脸男子有些急,冲到他的桌边,敲着桌面:“我问你,你是谁?!”
陆臻桓抽出一半的剑来,方脸男子往后退了两步,此时雨已停下。他又气恼又无奈,带着两个手下恨恨地走了。
程颖问老板娘:“这人是谁,好似脑子不太好。”
“也不知他是谁,就去年突然出现在我们这条街上,出手阔绰,豪横得很。”
“他从未报过名号?”
“说也奇怪,特别爱大吹大擂,也说不出自己有什么可吹嘘的,只说自己可以地位通天,但从不说自己出自哪家的。名字倒有一个,叫做宗九郎。”
“宗九郎?是做什么买卖吗?”
“也没见着他卖什么。或是祖上的基业,京城里多的是这样的公子哥。”
程颖道过谢,就要走。
老板娘笑着:“各位姑娘身上都有些湿了,又怕胡娘们嫌弃我的衣裳。店里有辆马车,我去叫车夫套上送你们,早点到家。”
程颖言谢:“还不知姐姐闺名。”
“余芳。”
程颖又回过头对陆臻桓道:“不一起走,偷偷跟着更有意思是吗?”
陆臻桓听了她的责怪,也无所谓,拿起剑,跟上了。
程颖在车上问陆臻桓:“你在王都那么多年,可听说哪个名门望族姓宗?”
陆臻桓想了想:“这个姓的,从未听说。”
“那就奇怪了,这个宗九郎狂得很,说自己在午国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他手里的扇子放在我跟前的时候,我瞧得真切,上面挂着一块玉坠,上头有王室暗纹,和郡王身为世子时的旧物上的一样。你再想想午国是有哪个郡主、县主嫁给姓宗么?”
陆臻桓道:“我在世子府多年,王都有些头脸的人物就算未曾见过你面,但都握有他们的情况,实在不记得有什么姓宗的。”
“这就奇怪了。”
“况且,为了确保郡王的安全,在京中的午国人,我们也摸了个遍,没有什么了不得人物姓宗。”
芙蓉道:“会不会是他捡着了,或者去当铺买着了王室的用物,拿出来炫耀的。”
程颖摇摇头:“总之就是怪异。他的左手手背上还有几条不深的疤痕,看刀痕的分布,是自己不小心切的。”
“自己切的?”
“我出身农家,农家的孩子只要不是左撇子,剁草、砍柴、切菜,从小就做,如果是从小就干农活,很容易伤到左手。他的手看着就如此伤到的。或许本是出身穷苦人家,然后一夜暴富。”
陆臻桓道:“这世道哪来正经一夜暴富,或许是干了打家劫舍的事。”
程颖越想越奇怪,对陆臻桓说:“早知就不该让你跟着我们回来,应该去跟踪他瞧瞧。”
舒秋不以为然:“姑娘,不要为一个这样的人费心猜,那就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
成阳公主很是喜欢程颖,虽只见过几面,已经将她当做可靠的朋友,来找程颖:“施将军出征去了,我知道你这几日必定心里难过,所以来找你说说话。”
“多谢公主挂心。”
“你瞧,我做的画,画的怎么样。”
成阳小心翼翼地将一副画摆在桌上,画的正是他们泛舟荷叶间的场景,工笔十分精细,栩栩如生。特别是孟照渊,在画的正中间,全脸正对,画的脱世出尘。而自己和成阳不过都是小半个侧脸。
程颖心中感叹,好一个痴情女子啊。可惜这个孟照渊面上冷漠。希望他只是面上不善与女子表达,而心中有共鸣。
程颖好好地夸了一阵,成阳见她只夸风景:“你未仔细看孟大人吗?”
“孟大人画得极用心、极形象,怕是他自己看了,都想把你的画拿走。”
成阳高兴道:“他若是肯拿走,我自然送给他。”
“孟公子……还未成亲吗?”
“未曾,孟大人一心跟随子蒙,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成家呢。”又道:“我听说去泉福楼的菜品很出名。你陪我去尝尝好不好?”
成阳一双可爱又无辜的眼睛,谁都能拒绝呢?
等到了泉福楼,上了二楼,点了菜,下面的小曲唱得悦耳舒心,听久了很让程颖犯困。而成阳的心思显然不在酒菜、歌曲上,只趴在窗上往下看。看样子,这个饭局并不纯粹。
一抬轿子出现在街上,成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指着轿子对程颖说:“瞧,是孟大人的轿子!”
她脆生生喊着:“孟大人,孟大人。”
轿子里的人没有反应,成阳咚咚咚跑下楼。
程颖算是明白了,这是孟照渊上下朝的必经之地,这女娃一早就在这候着呢。
成阳挡在轿子前面:“孟大人,是我。”
轿帘掀开,孟照渊出来行礼:“公主殿下。”
“我就在这酒楼里,刚点了一桌子菜,还没开动,孟大人可否赏脸一起用膳。”
“微臣还有公务在身,不能陪殿下了。”
“即便,即便是有公务在身,现在也到了午膳的时候,你也要用膳啊。”
“恕微臣不能奉陪。”
成阳有些着急委屈:“我……”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程颖正往这里看:“颖姐姐也在呢,你也认识她的,就不能陪陪我们两人吗?”
程颖缩回脖子,心想着一会怎么安慰公主,没成想两人一起上了楼。
互相行过礼。
“颖姐姐,我把孟大人带来一起用膳,你不会介意吧?”
程颖道:“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就是不知道孟公子的口味。”
成阳兴奋地脱口而出:“我点的都是孟大人喜欢吃的。”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了,满脸通红。
但成阳脸皮够厚,孟照渊足够冷漠。尴尬的还是脸皮不够厚,也不够冷漠的程颖,眼见着成阳将孟照渊的碗里堆得老高。
程颖想着虽然日日都让陆臻桓去打听前线的情况,但孟照渊知道的肯定更多,不如趁此机会问问。
“孟大人,你可知如今伐蓼大军如何了?叛乱是不是有平息的趋势了?”
“施将军是个奇才,你不必担心,虽只去了几日,但势如破竹,形势比我们想象的好得多。”
“那便好!”
成阳道:“颖姐姐总是想着澜生哥哥,闷闷不乐的,也不好好吃饭,人都瘦了些。”
孟照渊道:“施将军,好福气。”
成阳笑道:“我觉得颖姐姐福气也很好,澜生哥哥又多少人喜欢他,想当年连我的成平姐姐还央求过我给他送情诗呢,如今对颖姐姐这么好。”
正说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程颖只在心里哀叹:“冤家路窄。”
程颖没发现,成阳忽然紧张了起来,低下头不再说话。
走在中间的吴世子吴秉番本已经走过去,又折回发现了这三人:“呦呵,这可不巧了吗?我想见的不想见的,都在呢。”
说着直接就坐在桌子上了:“孟大人好福气,一左一右两人大美人,一下子给两个男人戴了绿帽子,我是无所谓的,我对她没兴趣。但是不知道施澜生看到了做什么感想,他在前线替你们拼命,你却在京城约会他的女人。有意思哈,有意思哈。”说着用扇骨敲着桌子,哈哈笑起来。
孟照渊道:“要撒泼,去你自己的桌上,你既知道两位姑娘的身份,就放尊重一些。”
“你自己偷偷摸摸的,倒叫我放尊重些。”
说着,用扇子指着成阳:“诶,你是不是喜欢他?你喜欢他你就直说啊,我就喜欢看这种爱而不得的戏码!”
成阳又气又怒,满脸通红,在桌下捏着小拳头。
程颖心中已经气急,又想着这副油腻地嘴脸,私下还对一些无辜的少年下毒手,恨不得此时就把他杀了。
“你放肆,即便是个世子,怎能如此同公主说话!你眼中还有没有一点礼法!”
“你这个女子,是处处有你哈。你抢了我的人,我迟早要找你算账,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你还自己把脸往上凑。小心我揍你!”
程颖一拍桌子,碗筷横飞,除了孟照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程颖怒斥:“你这个目无王法、不知敬畏、猖狂膨胀、罪恶深重、猪狗不如、天地不容的家伙,我就站在这里,今日有种,你就揍一个给我看看。”
吴世子没成想她能一口气肺活量这么大,骂出这么多词来,虽然他知道背地里自己指定千人骂,他不但无所谓,还洋洋得意,能让大家都恨,但又无可奈何,本身就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但当着他的面骂出来,明显是不可以的,很受辱、很受伤!他站起来,捏着拳头,冲着程颖。
程颖无所畏惧,一动不动。
吴秉番捏着拳头,砸向桌子,他不能当众去揍她,他惹不起施澜生,施澜生有多狠,他体会过。虽然已经不是世子,但最近又捞个领十万军的车骑将军。可这口气出不来是不行的!他拿起一旁的酒,狠狠地泼向成阳。
这是程颖没有想到的。这是什么操作!难不成公主能随意得罪?她可是太子的亲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