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年旧事

蜀山上,秋风落叶,寂寥无比,这里原本热闹非凡,此时只听风吹声和一人舞剑声。

蜀山观云洞前,一人手持唐剑,舞着那秘籍上最后的招式,每每舞动下,剑身都会微曲,只因这把唐剑配不上这男人舞的剑招,长剑破空声时时响起,这男人越舞越快,破空声也愈来愈急,最后,铮的一声,唐剑断为了两节,落在地上。

那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细细观摩秘籍上的字迹,最后,他拿起秘籍,掌风一震,秘籍化为无数纸屑,蝴蝶般,漫天飞舞,他学会了这秘籍上的武功,将它销毁,只为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学会它。

这时只听山下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厚重,看来不知有多少人上山来找他了,他仰天大笑,笑声震惊山林,回荡在空谷之间,久久不能散去,慢慢的,他停下笑声,眼神中茫然若失,一些陈年旧事不断浮上脑海,故事从这里开始……

那是五洛族式微的第十年,中原已经回归了汉人手上,此时正在发展当中。丐帮陈长老与凌道松攻下南方,北方则是一名名叫李渊的男子率兵击破。陈长老不喜俗世加身,并未与其争天下,于是李渊改国号为唐,立都于长安,后来秦王李世民与李建成、李元吉争天下,李世民得胜,逼宫李渊当上皇帝,年号贞观,不过这都是皇室之争与江湖却没多大干系,也就不多细说。

在唐朝李姓氏族带领下,中原一派祥和,无数的门派相继崛起,雁北道观山,巴蜀蜀山剑派,原本在XZ的少林派也来到了少室山大开门户,广招门徒,巴蜀以东还有一个名叫寻真教的门派。

此时正当龙朔一年,隆冬时节,大雪在半个月前便已经下了起来,这场雪大的非凡,数十年难得一遇,上到雁北,下至巴蜀,尽皆下起了雪来,雁北道观山首座弟子须弥道长,奉家师上清真人之命往嵩山少林寺送上贺礼,只因听闻少林寺方丈道信年事已高,要将方丈一位传给门下大弟子弘忍,少林寺自从达摩祖师开派以来,门下徒弟武功始终高强,比之中原那些成名已久的门派也不遑多让,所以中原各大派听闻方丈要传位,都是前去道贺,面子给了个十足。

须弥道长只带了师弟须远前去河南,两人快马加鞭,本拟本月十五抵达少室山,可这大雪封山,道上却也耗了几日时间,这一日晚须弥,须远两人到了一间客店,距离那少室山,起码还有两日行程,不过时间却还是够的。

须弥道人此时年纪已有三十,看模样却只有廿岁的样子,只因修炼了玄门正宗内功心法,这才让容颜不老。

须弥道人站在房间的窗前,将窗户支起,双眼望向窗外,深邃的眼眸中不知怎的透露出了一股沧桑感。他的眼光落在窗外的一株梅花树上,只见大雪纷飞,那一株腊梅竟傲然开放,即便这只是一株梅花,却依旧让人心生敬服之意。

须弥道人平日喜欢吟诗作句,此时见猎心喜,不由自主的背诵道:“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这首诗是大乘佛教高僧黄櫱禅师的《上堂开示颂》。须弥道人很喜欢这首诗,此时见到这诗中所写的景象,自然想要分享,于是对着须远道人叫到:“师弟,你来看这株梅花。”

须远道人却不同于师兄须弥,他在道观山上是出了名的文盲,平日里最讨厌的便是文绉绉的书生,在他眼里,诗书的纸张拿来擦屁股他都嫌太硬。也不知让二人一起下山的上清真人是怎么想的。不过将对诗文的看法撇开,他二人关系却是异常要好,但一听师兄又开始背诵诗文,任凭再好的关系,心里还是好不耐烦,说:“师兄,这赶了一天的路,饶是你武功高强,可是也该累了啊,还看什么腊梅,先休息一会罢。”

须弥道人摇头望天说:“今年冬天好不容易下了这等大雪,我活了这么多年,却也没见过,这沿途路上雪景若是不好好品上一番,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须远道人说:“师兄,这都十二啦,师父说过,十五那天我们必须赶到少室山,你还在想品这品那,我看这次师父派你出来,是有意考验你来着,师弟我跟你来这却也是想让师兄你当上本派掌门,若是十五那天不能按时赶到,让师父得知了,你这掌门人的位置只怕就不保了。”

须弥道人说:“师弟你别胡说,我其实并不想当这掌门人,况且大师兄论武功,论德行哪一项不甩我几条街,我看这掌门人的位置自当是大师兄得了。”

须远道人看师兄并不领会自己的意思,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快休息吧,明日一早可还要赶路唉。”

须弥道人叹息一声,说:“也是。”说完将窗户关上,回到床上也躺了下来。

夜晚,风雪大震,客店窗户竟被大风吹得啪啪作响,须弥道人被响声吵醒,起来便欲将窗户牢牢关住,刚走到窗户前,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异样的声响,倒似兵器碰撞声。须弥道人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揉了揉眼睛望出去。

只见客店外一片漆黑,哪能看见什么东西,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将窗户关上,一滴液体却是溅到了自己脸上,须弥道人一惊,以为是什么暗器毒药,一抹脸上的液体,却闻到了血腥味。

须弥道人修为高深,此时早已醒觉知道窗外有人打斗,当即将窗户关上,匆忙叫醒还在床上熟睡的师弟须远,须远心中恼火,叫道:“师兄,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叫我起来干嘛?”

须弥道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小声说:“这客店外有人打架,咱们快出去看看。”

须远道人一惊,睡意即刻消失,坐起来小声说:“怎么回事,莫不是来找咱们的?”

须弥道人摇头,说道:“我看不像,若真是来找咱们的,又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条道是往嵩山去的,我看倒有可能是我中原正派的同道与什么歹人动上手了。”

须远道人说:“那咱们先出去看看两方是谁。”

须弥道人点了点头,随后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寒风顿时扑面而来,但见窗外漆黑一片不可视物,便将窗户大打开来,两人相继施展轻功跳出窗外,落地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到了窗外,两人躲在一棵树后面,大雪落在两人头上,不到一会竟把这二人变成了两个雪人。

乌云缓缓飘过,露出一轮皎月,须弥道人这才看清前面的情况,原来是有十来人正将两个穿青袍的道士团团围住,两名道士一人年纪方才三十岁左右,另一人头上黑发中参杂着许多白丝,看模样应该是有四五十了。

年轻的一名道士身旁还有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不过七八岁左右,正胆怯的抱着年轻道士的大腿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冷了,还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到了。

那名年老的道士眉头倒竖,手拿一柄长剑,剑上还在滴着鲜血,但看身上也有些伤痕,应该是受伤不浅才对。

年老的道士见这年轻道士一直不愿使出全力,问道:“不凡,你怕了吗?”

年轻那个道士摇头说:“师父,弟子不怕,只是这孩子……”说着望向身旁的那个小孩。

年老的道士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说:“若是此次能逃得出去,便将他收入咱们门下,做你的第四个弟子。”

须弥道人心中不解,想到:这道士也不过年过三十左右,怎的门下便有三个弟子了,真是奇哉怪事。

年轻的道士点头说:“多谢师父,只是这些个蛮子却不好对付,我先去拖住他几人,师父便携这孩童先走。”

年老道士眉头一皱说:“岂有此理,几个蛮子而已,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孩子,你怕吗?”年老道士问那七八岁小孩。

小孩挺直腰板说:“公公,我不怕。”

年老道士欣慰的点了点头,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说:“好样的,真不愧是我中华男儿郎。”

说完,手中长剑一抖,送了出去。须弥道人一惊,看出了老道士持剑的那只手臂已经受伤,以至于用出剑法时竟有些滞慢。

年老道士长剑送出,围住他二人的那些人手上兵刃也使了出来。这些人是北方的夷人,体型壮硕,使的兵刃也是狼牙棒流星锤等一类重兵器。这些夷人武功也不弱,看到老道士长剑过来先是一退,然后狼牙棒就已经砸在了老道士长剑上,其实若非老道士身上受伤,加之年迈,这一剑早已刺穿了两人的胸膛。

老道士长剑被砸,虎口一麻,长剑差些就掉在了地上。年轻道士大惊,忍不住叫道:“师父!”

话音甫毕,年轻道士右手护住身旁的小孩,左手长剑往上一刺,向那夷人手腕关节处刺去。

须弥道人见状大叫一声:“啊也,这是蜀山剑派的道友,师弟,咱们快去救他们。”

须远道人听言,当即拔出腰间佩剑,与师兄一同冲了出去,须弥道人长剑探出,便与两个夷人缠斗了起来,须远道人跑到蜀山剑派的两个道士身前护住。

夷人中一个为首的,用蹩脚的汉语说道:“来者何人,留下万儿。”

须远道人说道:“我二人是雁北道观山上清真人门下弟子须弥,须远是了。却不知诸位为何要为难这二位道兄。”

那老道士听言眼睛一亮,惊喜道:“道观山的两位朋友,尊师上清真人可还好?”

须远道人点头道:“家师虽然年愈半百,但是身体健壮,却不知二位朋友道号。”

老道士说:“贫道玉止,这个是我弟子李不凡。”

须远道人大惊,叫了一声啊也,恭敬的说:“原来是玉止真人,长真师兄,晚辈失礼,还望莫怪。”

玉止真人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夷人冷哼了一声,说:“哼,我道是谁,原来是道观山的臭道士,这些年来你们逼的我们好苦啊,今日便杀了你们几个以解心头之恨。”说完,手中大锤已经甩向须远真人。

玉止真人大呼“小心”,须远道人说:“前辈先休息,待晚辈将这几个蛮子打发了再来照顾您。”

说完长剑一挡,随即剑光一闪攻向夷人下盘,这套剑法正是道观山颇有名气的上清三十六剑,乃是上清真人晚年所创绝学,这套剑法共三十六招,七十二式,对应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此时须远道人使得这招正是风吹草动了,这套剑法集轻盈,速度为一身,此时使出来,打了那夷人一个措手不及,霎那间腰间便已中剑。

玉止真人心中感叹:早闻道观山上清真人武功高强,以前与其也有过几面之缘,今日见这二代弟子使出的剑法,想必是上清真人这些年来新创的才是。

须远道人武功不及师兄须弥,但此时与这几个蛮子打起来,却还是占了上风。

夷人本以为那须远道人看着年轻,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去,可此时一见,才发现是自己小觑了他,随后五个夷人一同与须远斗了起来,须远道人武功虽高,但始终双拳难敌四手,与这五人打斗,却只落了个平手。

此时的战况已经分成了两拨,须弥道人一人与其中六人相斗,须远道人这里要好些,只有五人。

长真道人李不凡看情况不太明朗,将身旁小孩交到师父玉止真人手中,长剑挺直,叫道:“须远师兄,我来助你。”

说完就加入了须远道人的那一方乱战中,这长真道人方才只是受了些轻伤,加之长时间酣斗,体力有些不支,这才只被那些夷逼得左支右拙。现在休息了片刻,体力已经恢复了小半。长真道人是蜀山剑派三代弟子中的好手,如今一进战圈,顿时战况有了变化。

夷人首领见形势不对,自己手底下的士卒也伤了好几个,当即一咬牙关说了一声“撤”,众多夷人一听号令,也不恋战,顿时往后跃进了浓黑之中。

须远道人大吼一声,道:“好贼子,哪里逃?”便要追去,但须弥道人毕竟沉稳许多,当下就拉住须远道人,说:“师弟,穷寇莫追,小心中了埋伏。”

须远道人打得正兴,但听师兄这话,也只好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三人这才回到玉止真人身前,须弥须远两道人抱拳道:“见过玉止师伯了。”

玉止真人露出笑容说:“两位师侄不必多礼,倒是你们怎么会在这?”

须弥道人说道:“我二人是奉师命前往河南少室山祝贺少林新方丈的。”玉止真人点了点头说:“这正巧,我师徒二人也是去少室山的。”

须弥道人说:“这里天冷,咱们进屋里说。”

长真道人这便扶着玉止真人和那小孩,跟着须弥,须远二人走回了客栈中。

须弥道人将油灯点燃,将玉止真人扶到床上躺下,再给那小孩带到另一张床上睡下,便问:“玉止师伯和长真师兄怎的遇上了这几个蛮子?”

玉止真人正要说话,长真道人遏制住了他,说:“师父先休息,我来告诉两位师兄。”玉止真人点了点头,便打坐入定了。

长真道人说:“说来惭愧,二与家师几年前曾与少林寺道信方丈有过交情,所以这次师父他老人家就带我亲自前往少室山。

师兄也知道,我蜀山是在四川,往河南少室山去,路上要经过陕西一带,路经陕西,正到这河南境内的时候,已经日过中天,这日赶路赶得累,我们便打算找个人家借宿一宿,这是刚好见到了一个小村庄,我们便准备往里借宿,

哪料一进村子,却见这里的房子都是闭门不开,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我和师父就纳闷了,这大白天的,村子里的男丁也不出来干活,本以为是一个荒村,但敲门之后才知道每家每户都有人,师兄你猜是怎的?”

须弥道人思索片刻,说:“难不成是村里谣传山里有什么妖怪不成?”

长真道人摇头说:“师兄只答对了一半,这山里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细细打听过后,才知道是山里有土匪!”

须弥道人眉头一皱说:“如今我汉人统治江山,中原一片太平,怎会还有土匪?”

长真道人说:“师兄不知,这山里的土匪乃是几十年前来进攻我中原的北方夷人。他们战败之后,北方有贵派镇守,回北方不成,就在河南立了个山寨当上了土匪,而那些村民知道,每月初十这些土匪便会下山来寻这些村民的晦气,掳走良家妇女,抢夺粮食牲口,而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本就以侠义道自居,见这等事情岂能坐视不管?”

须远道人在一旁听了,说道:“长真师兄和玉止师伯真是好样的,大振我中原正派威名。”

长真道人苦笑着摇头说:“一个老丈见我和家师不像是土匪,便将我二人带回了家里,好好招待。当晚家师睡着之后,我正在练功,哪知听到了窗外传来哭啼声和打骂声,我便知道是土匪进村了,恩师他老人家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耳朵极聪,早已醒来,我二人便心中恼火,看不惯这些土匪,便冲了出去,与他们打斗了起来,

来这村里的土匪只有十多人,家师不愿杀人,便将这些土匪痛打了一顿,放了回去,本以为这些土匪会幡然误悔,哪知第二天我和家师正要离开时,那山上的土匪都倾巢而出,来屠村啦!”

须弥道人啊的惊呼一声,说道:“玉止师伯也是宅心仁厚,可太过慈悲终究是害了那些村民啊。”

长真道人点了点头,说:“我和家师虽然练过一些武功,但奈何那些土匪人数众多,我们斗了一会也是落了一身伤,我们知道是救不了这一村村民的了。家师悔恨不已,顿足叹息,怪自己妇人之仁,但是也只能先保命要紧,为了报恩,就将那晚留宿我二人的老丈的孙儿带了出来。

那些土匪此行来的目的其实更多的是找我师徒二人报仇的,屠村之后,便一路追赶我们,今晚到这里时,家师年纪有些大了,体力不支,想就地休息,结果就出了方才那些事。”

须弥道人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天色已晚,想必店小二已经休息了,就辛苦师伯师兄二人挤一挤了。”

长真道人笑着说:“无妨,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哪管那些华贵之说,只要给个屋檐遮风蔽日就够了。”

须弥道人笑着点头说:“那再好不过。那师兄早些休息,明日一齐赶路路上也有个照应。”见长真道人答应,须弥道人就将油灯吹灭,也就跟须远道人,那小孩三人挤一张床歇息了。

翌日,道上依旧大雪纷飞,玉止真人年纪已长,加之身上有伤,长真道人只得给他买了件大衣披上,须弥须远二道人倒也是有道之士,知道玉止真人身体有恙,一路上对他也是照顾有佳,每每赶路了一个时辰的路,就必须找个地方休息,即便玉止真人自己不好意思让他二人麻烦。

到河南嵩山少林寺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晌午了,只见少室山上云雾缭绕,从山脚往上望,就可以看到半山腰处一做红墙寺庙孑然而立,一条青石路蜿蜒而上,直冲半山腰,青石路旁有一石碑,碑上刻着少室山三字,这三个字深刻于石中,笔锋飘逸而不失豪迈。

长真道人扶玉止真人在山脚青石路上坐下休息,须弥和须远也坐在一旁,玉止真人抚摸着一旁刻着少室山三字的石碑说:“不凡,你可知这石碑和这条青石路的来历吗?”

长真道人初始还没注意到这青石路旁的石碑,但听师傅这么一说,也就将眼神落到了石碑上,须弥和须远也应声望去。只见长真道人用手抚摸着字迹沟壑,顺着那一笔一划抚摸而过,突然在‘山’字的拐角处倒吸了一口凉气,摇头自语道:“好剑法,好剑法。”

须远道人不解,问须弥道人说:“师兄,这长真师兄怎的对着石碑说什么好剑法?”

须弥道人见识和武功均在须远道人之上,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古怪,说:“这石碑上的字依我来看,像是用剑所刻,而这山字峰回路转,又属当中最难,若是剑法上没有一定的造诣,是决然写不出来的,我们道观山主要以修身养性为主,武功什么的为次,剑法上自然是比不上蜀山剑派了。”

玉止真人暗暗赞识,心想:“若是不出所料,下一任道观山的掌门人,定然就是眼前这个小辈了,无论武功才智,皆是惊才绝艳之辈,道观山可真是人才辈出啊。”玉止真人说道:“须弥师侄好眼光,没错,这石碑乃是当年达摩祖师用他所创的那套达摩十三剑书写的,我记得最近一次在少室山摸这石碑,都是二三十年前恩师带我来的了,恩师也是对这一个‘山’字赞不绝口,说是就算自己也不见得能写得出来。”

须弥道人点头说:“能得到玄清真人的赞赏,这少林寺果真是藏龙卧虎啊。”

长真真人问道:“师傅,那这青石路又有什么来历呢?”

玉止真人说:“说起这青石路那可不得了啊,当年达摩祖师开创少林寺的时候是在XZ开宗立派的,不过达摩祖师想将佛法传到中原来,便带着门下弟子来到了中河南,中原之中有五岳一说,五岳嵩山又是五岳之最,达摩祖师也不喜争强好胜,便在嵩山一旁的少室山开宗立派。但是要知道,当时中原方才平定不久,中原一些大派都很是排斥外来之人,毕竟达摩祖师乃是西域人士。很多中原成名已久的帮派就来寻衅滋事,达摩祖师也不嫌烦,对着他们讲,如果你们赢了我,我便离开中原,若是赢不了,就劳烦你们替我在这少室山下放一块石板,结果输得人就足足铺了千丈长的石板。”

长真道人听完玉止真人所言,心中好是神往,说道:“这少林寺也难怪能有今天这番繁荣景象,也多亏了达摩祖师铺出的这条路。”

玉止真人点头称是。五人正要起身往少室山上走去时,忽听见一声雕鸣,须弥道人抬头看天,只见半空中一只灰雕正在盘旋,这灰雕展翅之间竟有一两丈之大,看模样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须弥道人啧啧称奇,说道:“好俊的一只雕儿,难不成竟是少林寺养的。”

玉止真人抬头一看,思索半响,眉头一皱说道:“不好,是魔教中人来了。”

须远道人有些不解,问道:“不过是一只灰雕,玉止师伯怎说有魔教中人来犯?”

玉止真人叹了口气说:“你们不知不怪,早就听说当今魔教教主长生散人早年救过一只灰雕,这灰雕被救之后就一直留在长生散人身边,长生散人倒也是一介奇人,竟然用这灰雕来探测地形。如今这灰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道信方丈传位之时来到这少室山,定然是魔教中人来了。”

须弥道人也是一惊,说道:“竟有这等事情,那咱们快上去看看。”

玉止真人点了点头,五人这便快步往少室山上走去了。

果然如玉止真人所言那般,原本少室山青石路旁每每都有僧人站着欢迎来者,偏偏今日却是没看到一个人影,这让玉止真人等人更是着急,玉止真人也不顾身体有伤,直接轻功往少室山上奔去。

离少林寺大门还差一点路程时,隔了老远就听见一人的声音,那声音说:“道信方丈,我敬你少林寺是名门正派,达摩祖师更是对我祖上有恩,就请你将我那侄女交出来,以免贵我两派发生斗争!”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自达摩老祖立寺以来,少林寺从未有俗家女子进来过,所以老衲绝对不敢私藏教主的侄女,还望教主明鉴。”

玉止真人说:“看来真是魔教长生散人到了,我们快进去。”对着身旁三人说完,就大步往少林寺里走去了。

此时少林寺中已经站满了人,魔教教徒有之,正教中人却也不少,例如峨嵋派,华山派,全真龙门派,中原各大派都有使者来此,见玉止真人和道观山的须弥、须远道人到了,都竞相开始寒暄。

人群中央,一个老和尚看见玉止真人到了,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玉止真人大驾敝寺,老衲倍感荣幸。”

玉止真人也是笑着说:“道信方丈谦虚了,只是不知,这寻真教教主怎么也到了呢?”

寻真教教主自然就是道信方丈身前的那个年纪不过三十多的中年人了,魔教教主长生散人撇了玉止真人一眼说:“怎的,我便不能来这少林寺吗?”

道信方丈说:“阿弥陀佛,教主哪里话,来者皆是客,我少林寺上下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长生散人哼了一声说:“那就快将我侄女还来,别以为来了几个道士帮忙,便能奈我何。”

道信方丈面容有些苦恼,说道:“可是,敝寺确实没有你要的人啊。”

玉止真人说:“唉,道信方丈,长生教主,若您二位信得过贫道的人品的话,就让我来主持公道,你们说如何?”

道信方丈说道:“阿弥陀佛,那便再好不过了。”

长生散人眉头也舒开了一点,说:“玉止真人的名声倒也响得很,但且要公平才行,莫辱没了尊上玄清真人的名声。”

玉止真人点头说:“那是自然,就请长生教主先说一下事情的经过了。”

长生散人背过双手,回想道:“一个月前,我听说少林寺道信方丈将要传位,而恰好我祖上曾蒙达摩祖师的恩情,这便率座下弟子来向道信方丈祝贺,哪知就在前天晚上,我们在河南住宿,我师弟的女儿却被人掳走,听目击者说是看到的是个和尚,转念一想,这河南境内又有哪里有寺庙一说,自然只有这闻名天下的少林寺了,我就率领座下弟子赶往少室山,途中又与那强人遇见,只是那人轻功甚好,一路追赶,不知不觉便到了这少林寺中,只怕现在那人还在这少林寺里。你说,我那年幼的侄女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掳走的?”

玉止真人皱眉,说:“嗯,倒也说得有些道理。道信方丈你又讲一下呢?”

道信方丈说:“阿弥陀佛,方才老衲与弟子正在恭迎众多来访的宾客,哪知长生教主率人闯入,再三询问下才知教主侄女被掳去,可我再三询问门下弟子,弟子皆说绝无此事。而老衲等人一直守在少林寺中,此间众多高手皆可作证老衲所说并无妄言,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玉止真人眉头皱得更是厉害了,说道:“长生教主,你确定你门下弟子看见的是一个和尚,不是其他人吗?”

魔教人群中一人说道:“教主明鉴,小的绝对是看见一个光头将小姐掳去,这世上,除了和尚,又有什么人会剃成光头呢?”

长生散人说:“你说的可没有假?”

那人说:“教主明鉴,若是小的说半句假话,叫小的死无葬身之地!”

玉止真人说:“原来掳走教主侄女的只是一个光头,恐怕这件事情是有人想嫁祸少林寺呢,教主请查清真相再去寻人,若是有难,我蜀山剑派定会不吝相助,我想道信方丈与此间各大派高手也是如此罢!”

众人答说:“这是自然。”

长生散人一甩袖袍,勃然大怒,说到:“一派胡言!搞了半天,原来是和尚叫道士来帮忙了啊,好啊,以为我寻真教好惹的不成?今日,我便是要将这少林寺闹个天翻地覆,也要找出我那年幼的侄女!”说完,腰间长剑已经出鞘,直挺挺向道信方丈刺去,随之身后众多魔教门徒,也已经与正教中人斗上了。

道信方丈低头颂了句佛号说:“罪过罪过。”

玉止真人大惊叫道:“方丈小心君虚剑!”

哪知长生散人君虚剑送到道信方丈眉心前时,却是被道信方丈两指夹住,迟迟不能往前半分。

长生散人冷哼一声说:“无禅指便又如何?”说完长剑一转,硬是要将道信方丈双指削落。

道信方丈一惊,只得收回双指。

玉止真人对着身旁长真道人说:“咱们去助少林寺一众僧侣,切莫让魔教中人伤了正派同道!”

长真道人松开一旁小孩的手说:“风尘,你就留在这里别乱跑,我与你太师傅去去就来!”解(xie)风尘点了点头,长真道人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随玉止真人也冲进了战局。

解风尘在原地站着,瞪大着双眼,看着这场面,不过一会,少林寺的大院里就洒落了第一抹鲜血,随着这鲜血一出现,无论正道还是魔教就像着了魔一样,杀红了眼。

一抹液体洒到解风尘脸上,解风尘只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味,一摸才发现,洒在脸上的是不知何人的血液,解风尘吓得脸色煞白,他不过是一个年纪不过八九岁的孩童,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下意识便往少林寺后院跑去,这一路上只见无数人在厮杀,少林寺的佛门净地,已经被鲜血染红。甚至有杀红眼的人看到解风尘这个八九岁大的孩子都想动手,不过幸好这些人还存有一丝善念。

解风尘也算是聪明,见这些人相互缠斗,自己也就慢慢往后院逃走。这大雪纷飞的冬天,解风尘跑了小半柱香时间,头上已经如同蒸笼般升起汗雾,他弯腰扶住膝盖,大喘着气,一个劲擦拭着额间汗水,心想:为何这到处都有人打架,这世人难道就不能和平共处吗?解风尘想到此处不由觉得脑袋疼痛,以他现在的见识不过就只能想到这里。

解风尘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抬起头环顾四周,却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只见周围梅花几弄,大雪已经小了许多,几处木屋鳞次栉比,已经有些老旧。

解风尘越看越着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跑到了哪里,就连回去的路一时间也寻不着了,他走进一间房屋将门推开,原来这是少林寺后院宿舍,拉将上门,再往外逛上两圈,解风尘越来越着急,心想:要是师父他们找我不到可怎么办?难不成我就要留在这里当和尚了吗。

正自心灰意懒时,忽一阵飘香随风吹来,解风尘一闻,顿觉腹中饥饿无比,于是心想:若不填饱肚皮,做和尚都怕没力气了。

解风尘寻着香味四处乱走,原本就找不到路的他此番是将错就错,走了一柱香时间,解风尘来到少林寺厨房厨房大门敞开,若非这样只怕他还会错过。解风尘躲在门外四处张望,却瞧见厨房中并没有火工头陀,原来方才长生散人大闹少林寺,连后勤烧火工都闻声赶去了。

解风尘警惕好一会,见厨房中始终无人出现,这才走进去,厨房中板凳乱倒,灶中柴火已经快要熄灭,他见灶台上大镬正冒着白气,心想:定是这些大和尚正在煮饭,恰好前面遇上大事这才急急忙忙跑去帮忙的,嘿嘿,这倒是便宜了我。

随后将地上板凳立起,爬上灶台,掀开镬盖一看,里面正煮着不知名的菜的大杂烩,显然很是清淡,不过解风尘从小在农家长大,家境贫寒,一个月不见得吃的上那么一两回荤,见了这素菜大杂烩,也是不由垂涎三尺,他急忙去找来一个碗,用镬里的铁勺盛上一勺菜,哪知这铁勺在锅中放久了,勺把上早就烫得不得了,解风尘一碰,顿时疼得哇哇大叫。又惊觉自己是来偷吃的,不能被人发现,便急忙捂住嘴巴,四下乱瞧,还好这少林寺的大小和尚全都一股脑去前院帮忙了。

解风尘舒了口气,这次学乖了,去灶台上取了一张湿抹布裹住勺把,这才舀了一勺菜到碗里,吹了几口气,便大吃特吃起来。

吃到酣处,忽然听见一阵叫声,解风尘心中大惊,想:若不是前面打完了?完了完了,要是被这些凶和尚抓住了,岂能讨到好处?于是急忙把碗一放,跳下灶台,躲到门背后。

躲了好一会却也没听见脚步声,再过一会,又听见了那阵叫声,之前解风尘没有细细听说,现在静下心来才听见这叫声有些细微,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又感觉这叫声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解风尘心想:这少林寺里面不都该是和尚吗,怎么会有女人。这不想还罢了,一想可不得了,解风尘反而想去看看少林寺哪里藏了女人。

于是慢慢走出厨房,寻声找去,来来绕绕不知多久,那叫声后面也不叫了,解风尘心下大急,于是叫道:“姐姐,阿姨,你在哪啊,我来找你了?”

那人一听声音,叫地更大声了,解风尘又继续找,先是将少林寺住房一间一间打开,后来又走到了不知哪个地方,突然他感觉那声音就在不远处,于是兴高采烈小跑过去,哪知却是来到了一间破屋前。

这破屋很是陈旧,像是堆砌杂物的地方,解风尘以防万一,问了声:“姐姐,阿姨,你是在这里头吗?”她不知此间的女人究竟多大,于是才这么称呼。

那人很激动的应了两声,却不知她为何一直不说话。于是解风尘将房门推出一条缝,一只眼往里面瞧去,却见里面哪里是什么姐姐阿姨,只是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嘴上被白布蒙住,所以才一直没说话。解风尘心想:难不成这就是前面那个叔叔说的小女孩吗?想来不差了。但转念一想:那个叔叔刚刚杀了好多人,想必一定是个大坏人,我到底救是不救呢?

转眼又看向屋内,忽见那小女孩眼角流下泪来。看得解风尘心里一软,哪里还管得了这三七二十一,一推门就冲了进去。进门之后他小心四处环顾,发现没人把守,这才过去给那小女孩解开绳索,只见那小女孩手上都已经被勒的发红,想必被捆了很久。

解风尘故作成熟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被困在这里了?”

那小女孩扯下蒙嘴的白布,哽咽的说道:“我,我叫绍雪,昨天我被一个光头坏人抓来的。”

解风尘心想:“这果然就是公公他们说被抓走的那个妹妹。”

解风尘一拍胸脯,佯装大人模样说:“绍雪妹妹别怕,我叫解风尘,就由我带你回家。”解风尘一见这小女孩,立马心起保护欲,不过样子看起来却有些滑稽。

绍雪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是哎哟叫了一声,解风尘连忙上前,关心道:“绍雪妹妹你怎么了?”

绍雪捂着脚说:“脚,脚,我的脚好疼。”解风尘啊的一声,立马俯下身,将绍雪的裤脚撩起,发现白白净净的腿上面有两个黑孔,黑孔周围竟是一片淤黑。

解风尘是农家孩子,自然是知道这是被毒蛇咬了,于是问道:“绍雪妹妹,你是多久被蛇咬的?”

绍雪一听被蛇咬,眼睛里眼泪就又要流出来,但是却还是强忍着说:“我,我今天被抓到这里就被那个光头坏人蒙住了眼睛,然后我脚哪里就好像被什么咬住了,刚开始有点疼,后来就麻麻痒痒的了。”

解风尘看着绍雪脚上被毒蛇咬中的牙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以前我被毒蛇咬过,就是爷爷帮我把毒吸出来的。

于是说道:“绍雪妹妹,我想帮你把毒吸出来,有点疼你可要忍着。”绍雪看解风尘认真的小脸,心中信任他,于是点了点头。解风尘见状,就埋下了头,用嘴吮吸绍雪的伤口。

少林寺前院,此时厮杀已经停止,只见道信方丈盘坐在地,手中数着佛珠,口中低声吟着《往生咒》。长生散人如今也没了开始那份奕奕神采,早已蓬头垢面,他手中君虚剑还在往下滴血。他说:“道信贼秃,你交是不交出我那侄女?你中原正派能人如今尽数在此,若是你执迷不悟,就休怪我寻真教不留江湖情面了!”

道信方丈眼睛微微张开,眼神中尽是阴霾,说道:“阿弥陀佛,长生教主,若是尊父得知你这般杀戮无辜,可不知会怎么想。”

长生散人脸色阴沉下来,说道:“少拿我父亲压我,我所作所为从不违背天地良心,也坏不了家父的名声!”

玉止真人如今身上也没有一处好的,血液早已浸透了衣服,一旁长真道人搀扶着他,不过长真道人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仗着年轻体壮,这才不至于当即倒下。

玉止真人小声说:“不凡,风尘去哪了?”

长真道人这才想起解风尘,环顾四周,却也不见踪影,说道:“方才,方才弟子叫他待在这里别乱走的,可是,可是……”

玉止真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唉,罢了罢了,咱们害了那孩子一村性命,如今连他也救不了,真是罪该万死。”

长真道人急忙说:“师父,话不能这么说啊,如今这局面,咱们与魔教最多打个两败俱伤,指不定那孩子聪明,早就逃走了,现在那孩子若还留在这,反而才害了他啊。”

玉止真人沉吟片刻,说道:“只能这么想了,待会若是那魔教长生散人突然暴起,记得逃命要紧,我就留在这助道信方丈一臂之力了!”

长真道人惊呼一声,说道:“那师傅你怎么办?”

玉止真人摇了摇头说:“昔年少林寺三祖僧璨方丈曾与我派有恩,如今少林有难,我们这些自拟侠义道之人怎能忘恩负义?不凡……”

长真道人只能咽泪,跪在地上说到:“师父,徒儿在。”

玉止真人抚摸长真道人的头,说:“不凡,你们师兄弟五人中属你悟性最好,剑法也是学到了我的九层,若是此次我回不去了,咱们蜀山剑派掌门人的重担就落在你的手上了。”

长真道人听言,立马抬头看着玉止真人的脸,说道:“师父,万万不可啊,咱们蜀山剑派不能没有你!”

玉止真人笑着说到:“少了谁不一样?昔年你太师傅玄清真人突然失踪,我们蜀山剑派迎来大劫,不也化险为夷了吗?”

长真道人不敢违抗师命,只得点头称是。

一旁,长生散人不知道又和道信方丈说了什么,只看见长生散人脸色越来越阴沉,正要暴起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女童声传来:“伯伯,伯伯,快,快来救人啊!”

长生散人听见声音,又惊又喜,连忙转过头去看,正是方才与解风尘在一起的绍雪了。长生散人说道:“绍雪,你没事吧。”两个箭步跑到绍雪身前,蹲下细细查看绍雪身上,除了被绳子勒红的地方,倒无大碍。

只见绍雪满脸泪痕,哭着说:“伯伯,绍雪没事,快快跟绍雪去救人。”说着就拉着长生散人往后院跑。

长生散人虽然不解,但他向来疼爱这个侄女,也就听之任之了。

倒是正派这一边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特别是道信方丈,口中喃喃两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和尚对不起正派同道,对不起寻真教啊。”

玉止真人见状,摇头叹息说:“没想到还真在这找到了那小女孩,不凡,咱们也去找找风尘那孩子,莫让那老丈绝了后。”

说完随着长生散人的方向一同过去了。

武当,全真龙门派等正派皆是摇头说:“唉,道信方丈,咱们还有事,这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一众中原正派中人都是不欢而散了,连道信方丈传位一事都像是抛之脑后。

道信方丈一旁,一个年轻的和尚扶起道信说:“师父咱们要过去看看嘛?”

道信方丈叹了口气说:“如今这小女孩是从我们少林寺里找出来的,咱们理亏,自当是寻真教有何差遣,我们在所不辞的,弘忍啊,这事怪师傅我,咱们过去救那小女孩所说之人,若是无力回天,和尚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说完,带着少林寺一众僧人也是往后院柴房走去。

绍雪拉着长生散人往后院柴房走去,这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自己流眼泪,长生散人知道自己这侄女平日里虽然有些顽皮,但比同龄的孩子却要懂事的多,这也是他喜欢这孩子的原因之一。

原本长生散人轻功不弱,只不过为了照顾绍雪的脚步,自己也只能慢了下来。不过多时,两人已经到了少林寺后院,绍雪放开长生散人的手,跑进柴房中。长生散人紧跟而上。

只见这柴房中躺着一个小孩,小孩脸色发紫,看样子是中了毒,却不是解风尘又能是谁。原来,方才解风尘替绍雪将脚踝伤口中的毒吸出来时,却也不慎中了毒,解风尘年幼学浅不知道,替人吸出毒液这一说法虽然可行,但吸毒者却也有危险,若是口腔中有创口的话,吸出来的毒素不慎流入,就会让自己也中毒,恰好前几日解风尘家破人亡,哭丧的时候不小心把嘴唇咬破,到现在伤口还没好,所以才中了毒。

长生散人看见解风尘,不由眉头一皱说:“这是怎么回事?”

绍雪哭咽着说:“刚刚,这个哥哥救我的时候看见我被蛇咬了,他就帮我把毒吸出来,结果自己却中毒了。”

长生散人心想:难得这么小的孩子有侠义之心,更何况他救的还不是别人,我怎么能见死不救。想到这里,也不啰嗦就上前查看解风尘的伤势。

长生散人家人中有人习过医术,自然是懂得一点解毒的法子,现在上前查看一看就看出了解风尘中得什么毒,长生散人倒吸一口凉气说:“好狠的和尚,竟然用五步蛇来加害我这侄女,若非这小兄弟仗义,只怕现在躺在这的就是我这小侄女了。”

绍雪问道:“伯伯,你能救好这个哥哥吗?”

长生散人说:“能不能救好还很难说得准,这小兄弟替你将毒吸出来,这毒便直接从口腔进了脑子,这才神志不清晕了过去,我能暂时让他不死去,能不能治好,就只能看造化一说了。”

此时玉止真人和长真道人也到了这里。一看躺在柴房里的解风尘,长真道人冲进去抱住解风尘说:“风尘你是怎么了?醒醒啊。”

长生散人看着玉止真人和长真道人,讪笑的说:“你两个老道士怎么有善心跑来这地方了?”

玉止真人不好意思的说道:“长生教主,适才是老道士糊涂了,这便向你赔罪了。”

长生散人冷笑的说:“我还道你们两个为了保住名声,特地来取我这条小命呢。”玉止真人听了长生散人的讥讽,也不知如何回答。

长生散人对着长真道人喝到:“小道士快让开,你难道是想害死这位小兄弟不成?”

长真道人有些气愤的说:“他是我徒儿,我害他做甚?”

长生散人继续嘲讽道:“难得你们这些臭道士门下还有这么一个徒弟,若是不想让你这徒弟死掉,就快快给我滚开。”

长真道人大怒,指着长生散人说:“你这歹人……”

不待长真道人说完,玉止真人连忙制止说:“不凡,注意言辞!”

长真道人听见师父命令,老大不情愿,却也只得退到门外。

随后不久,道信方丈和门下十多个和尚也到了,道信方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长生教主,若是有什么差遣,和尚在所不辞。”

长生散人冷哼一声说:“在下怎敢劳烦各位少林寺的得道高人,只求道信方丈留我一条小命就行。”长生散人见绍雪是在少林寺里找到的,又想起之前道信方丈一直不承认,先入为主就认为少林寺所有人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道信方丈自知理亏,只好埋头,不好说话。可道信方丈何等修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长生散人身前的解风尘,乍见解风尘之下自以为他是中毒,但越看越奇,要知道少林寺二祖慧可原本是药神邱由默的徒弟,外号百毒子,到了少林寺中,自然是教了门下弟子医术的,传到道信方丈这里医术早已是登峰造极,几下就看穿了解风尘中得乃是五步蛇毒。

道信方丈知道人命关天,也不管先前对长生散人有何亏欠,只得凑上前去说道:“长生教主,这小施主中的乃是五步蛇毒,若不及时施救,再晚一会只怕就无力回天了。”

长生散人虚着眼睛说:“难不成你有把握能救他?”

道信方丈说:“阿弥陀佛,十成把握倒是没有,不过七成的把握,老和尚到还是有的。”之前道信方丈一直自称老衲,自知罪孽深重之后也不敢说老衲,一直以和尚和老和尚自称。

长生散人说:“我怎知道你是什么居心,这小兄弟救了我家侄女,我岂能让你们这些贼人害了他?”

道信方丈双手合什,对着身后众人说道:“待会我替这小施主疗毒之时少林寺门下弟子都且在外候着,若是我救不好这小施主,这位长生散人要杀要剐你们不得阻止,你们知道了吗?”

少林寺弟子听言,皆是惊恐,大叫:“方丈,还请三思啊。”

玉止真人也是劝阻道:“方丈还请慎重考虑”

道信方丈摇头说:“阿弥陀佛,多谢玉止真人关心,老和尚此时心意已决,今日这等祸端,完全是因我少林寺而起,若是救不了这小施主,老和尚本也不打算活了。”

众弟子与玉止真人听得道信方丈心意已决,心中只有无奈。

道信方丈说道:“弘忍,今后不管我是死是活,少林寺都交给你了。”

弘忍禅师听言,跪地称是,眼眶中早就饱含泪水。

道信方丈又说:“取针包来。”说完,就有个弟子往前院跑去。

长生散人看着道信方丈这般模样,心中已经有些动摇,想到:“难不成这老和尚是真的不知道我侄女被抓一事?”于是说:“道信方丈,若是你能救好这小兄弟,今日之事咱们一笔带过。”长生散人只说救好就恩怨了结,却不说救不好会怎样,显然心中已经原谅了道信方丈。

道信方丈大喜,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自当竭尽全力!”

不过一会,那弟子就将针包取来,道信方丈接过针包,将门关上,于是这柴房里就只剩下道信方丈,长生散人,绍雪和解风尘了。

道信方丈盘坐在地,将针包铺开在膝上,只见十多二十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就呈现在眼前,长生散人好是吃惊,心想:我中原针灸术怎的被这些西域来的和尚学了去?真是奇哉。他哪能知道二祖慧可乃是几十年前药神邱由默的弟子。

道信方丈聚精会神,先是翻了翻解风尘的眼皮,又是把起解风尘的脉来,右手把脉,左手一直在针包中的银针上抚来抚去。任凭他医术高明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蛇毒,他之所以知道这是五步蛇毒,也是从他师傅僧璨大师那里听来的,第一次见有人被咬,也是有些棘手。

最后道信方丈取出一枚细若发丝的银针,用左手食中二指缓缓转进解风尘膻中穴中。长生散人懂些医术,自然知道道信方丈用银针封住膻中穴是为了防止毒素攻心。

第一枚银针下去,见无异样,便又取出第二枚银针依照上一个手法转入了解风尘天突穴,然后又是取出一枚银针,转入了解风尘人中,最后道信方丈取出两枚绣花针粗细的银针,先是右手除去解风尘鞋袜,毫不拖泥带水就刺进了解风尘涌泉穴中,两针分刺左右二脚,速度却是半息间就已经完成,可见道信方丈针灸手法有多熟练。

转眼间道信方丈头上就已经成了蒸笼一般,莫看道信方丈一共只插了五针,这五针每一针都精确无比,这是异常损耗内力的举动,加之方才前院打斗,如今道信方丈已然精疲力竭。

这一切那里能逃得过长生散人的眼睛,长生散人立马蹲下身左手扶住道信方丈,右手轻拍道信方丈的背心,自然是将内功传入了道信方丈体内。

道信方丈先是一惊,而后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内力传入自己体内,这才知道长生散人并无害他的意思。

道信方丈说道:“多谢长生教主传功了。”

长生散人说:“我只是看你有机会救这小兄弟,才传功给你的。”

道信方丈心想:长生教主果然有过人的本事,方才与我在前院打斗许久,我都已内力不支,岂知他还有这等充沛的内力,我知道了,这一切当归功于道家内功《席施十三章》了。

想到此处,笑着点了点头。

道信方丈捧起解风尘双脚,细细查看解风尘脚上银针,眼看着银针缓缓变黑,有滴滴黑色血珠从针孔处冒出。道信方丈见状,脸上露出喜色。不过背对着长生散人,长生散人自然不知了,但感觉道信方丈身体微微颤抖,有些不放心,便问:“老和尚,怎么样?”

道信方丈一时高兴,并没听到他这句话,长生散人这下更是心急了,于是又问:“老和尚,到底救不救得了?”

道信方丈这才听到,于是说:“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小施主暂时是没有问题了。”

长生散人眉头紧皱,问道:“老和尚,究竟怎么回事,快给我从实说来。”

道信方丈双手合什说:“老和尚无能,只能暂时帮这位小施主把血中大多数毒素排出,奈何这五步蛇毒甚是凶猛,这小施主体内五脏六腑中早已染毒,老和尚只能先点他穴道,防止毒素攻心,但若一个月内不能将余毒排清,这位小施主只怕会落下病根。”

长生散人越听越是心凉,问道:“那有什么法子能治好他?”

道信方丈双手合什说:“这世间能够救治的那位早已没了音讯,只怕……是无人能治了。但若将这位小施主留在我少林,老和尚每日用真气替他排毒,兴许能帮他保全性命。”

柴房外早就围满了人,长真道人问道:“师父,你说道信方丈救的好风尘吗?”

玉止真人听言,一笑道:“当世武林除了东来一剑和西去一刀外,武功最强的两人都在里面了,区区蛇毒再如何凶险却又奈何得了他二人?”

长真道人这才放宽了心,问道:“对了师父,道观山那二位师兄如今不知去了哪里。”

玉止真人说:“哦,他二人之前便随中原各大派的来使一起下山了,这却是不用担心。”

柴房内,长生散人脸上阴沉下来,说到:“你少林寺中藏污纳垢,将这小兄弟留在这里只怕迟早会出大事,你说这世上无人能救好他,我却是不信。”

道信方丈眼睛一亮,道:“难不成长生教主真认识那么一位医术绝伦之人?能否告诉老和尚那位施主的高姓大名?”

长生散人冷哼一声,说:“蓬莱仙岛听说过吗?”说完这句话,推门便抱着两孩童大步离去。只留下道信方丈一人在原地坐着,喃喃道:“难道,难道那位还活着?”

门外,少林寺众僧和蜀山剑派二人见长生散人抱着俩孩童冲出大门,都是担心道信方丈的安危,一口气尽数凑上前一看究竟,玉止真人首当其冲的问道:“道信方丈,你没事吧?”

道信方丈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多谢真人挂怀,老和尚没事,只是那位小施主被那长生教主带走了。”

玉止真人方才光是记挂道信方丈的安危,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环顾四周果真不见解风尘,啊的叫了一声,心中无比担心,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他感叹道:“但愿风尘能化险为夷。”随后看向身后李不凡,说道:“不凡,咱们也下山吧。”

转头一看,却发现长真道人李不凡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