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几种价值理论的分析比较
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论、效用价值论、均衡价值论都是私有制基础上市场经济的价值理论。它们的发展演变与市场经济的发展演变总体上说是同步的。私有制、自由竞争、等价交换既是市场经济的制度基础和运行机制，也是各种价值理论的逻辑前提和理论支点。市场经济有一个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信息社会的社会形态演变，有一个从个人私有制到企业所有制再到股份所有制的产权制度演变，有从自由竞争到行业垄断再到垄断竞争的竞争机制的演变，有从私人经济到国家干预再到混合经济的经济制度的演变。这些演变部分地改变了私有制形式、竞争方式和等价交换条件。因此，处在市场经济不同时期的价值理论有不同的逻辑前提和理论支点，这是理解不同价值理论的关键。
古典经济学的劳动价值论是在农业社会后期、资本主义社会前期形成的价值理论。当时，产品从土地、作坊、工厂直接生产出来，生产关系简单明了；竞争主要是同类商品生产者之间的自由竞争，行业垄断尚未充分形成；交换在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直接进行，市场中介元素尚未发育成影响价格的决定性因素，等价交换的原则通过直接讨价还价体现；市场主要是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生产者在讨价还价中处于主导地位。在这种条件下，商品价值量由投入劳动量的多少决定是显而易见的。
配第、斯密和李嘉图在劳动创造价值的基本观点上是一致的。所不同的是，配第只说明了劳动创造价值（财富）的现象，未对其本质做深入的分析，其观点仅停留在劳动与土地共同创造价值的现象形态上；斯密抓住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自然价格与市场价格、名义价格与真实价格的矛盾，将问题引向深入，但无法在本质与现象的统一和逻辑一致性上将劳动创造价值的原则贯彻到底；李嘉图试图解决斯密没有解决的问题，在本质层次理顺了部分逻辑矛盾，但由于他仍然没有将地主、资本家的经济活动列入劳动范畴，也就无法说明劳动者创造的价值为什么被分解为工资、地租、利润三个部分，资本家和地主两个被认为不劳动的阶级凭什么获取地租和利润。
价值是以人为本的主体性概念，具有由人创造并由人占有的主体一致性。劳动是人才有的行为，人的所有行为只有归结到劳动这个概念上，才能体现价值生产与占有的一致性。古典经济学的劳动价值论只将劳动定义在工人、农民的生产行为上，未将地主、资本家、商人等其他人的行为纳入劳动的范畴，这是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劳动者创造价值并按照生产与占有相一致的法则分享价值的劳动价值论说清楚的根本原因。
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是在古典经济学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形成的。他将创造价值的劳动定义在生产劳动的概念上，将生产劳动的范围局限在直接生产过程中，将劳动者的范围限定于工人和农民两个阶级，这与当时工业社会的生产方式和劳资矛盾尖锐对立的社会现实有关。马克思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在只有“生产劳动”才创造价值的逻辑前提下，通过劳动力成为商品→劳动者创造的价值大于劳动力商品价值→超过劳动力商品的价值的部分是归资本家无偿占有的剩余价值的逻辑分析，得出资产阶级是不劳而获的剥削阶级，资本主义制度是应该废除的剥削制度的结论。
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是具有鲜明阶级立场、批判性很强的革命理论。他从剩余价值的来源和本质中发现了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合理性，认为资本主义私有制是这个制度的根基，资产阶级是不劳而获的剥削阶级，只有通过无产阶级革命才能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无产阶级才能获得彻底解放。
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具有可验证的科学性。主要是：①马克思继承了古典经济学劳动创造价值的观点，通过抽象劳动的理论范畴，将价值定义在人类无差别的抽象的社会劳动这个实体上，坚持经济活动中人的主体地位，坚持人类劳动创造社会财富的观点，这是以人为本的社会发展观；②马克思分析了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因为生产资料占有关系的不同，社会分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大阶级的现实状况，指出了两大阶级不平等的政治和经济地位，揭示了资产阶级凭借占有生产资料的优势地位压迫和剥削无产阶级的必然性，一百多年来资本主义制度下不断发生的阶级矛盾和社会革命可充分证明这一点；③马克思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与生产社会化矛盾的演变趋势中认识到资本主义条件下生产的无限扩大与人民群众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对缩小的矛盾导致经济危机的必然性，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必将被社会主义制度所取代的历史必然性。20世纪发生的世界性经济危机和苏联、中国等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都验证了这一点。
同时也要认识到，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具有历史局限性和逻辑上的缺陷，表现为以下三点。①现代经济社会的发展越来越证明，创造价值的劳动不局限于直接生产过程中生产工人的生产劳动，也包括从事科研、生产管理、经营管理、社会管理等各方面的劳动。对人类生存和发展有利的各种人类活动，包括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的所有能满足人类需要的各种活动，都是可创造价值的社会劳动。国际通用的国内生产总值统计，包括了占有很大比重的第三产业所创造的价值，而第三产业主要是由非物质生产领域的各种服务业构成的产业。由于历史条件所限，马克思虽然认识到创造价值的生产劳动其范围有日益扩大的趋势，但他始终不明确承认资本家管理企业的活动和政府公务人员管理国家和社会公共事务的活动也创造价值。[3]马克思未能将投资、监管生产资料和组织、管理经济活动的行为视为生产劳动和社会必要劳动，未能将生产劳动的定义扩展到符合社会发展需要的一切领域。②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所有生产要素都具有商品属性，劳动力（包括劳动者的体力、智力、技术和技能等能力）作为生产要素，同土地、厂房、机器、资金等生产要素一样，其商品属性是市场经济价值规律作用的结果，并不完全是资本主义制度使然。马克思没有区分资本主义私有制迫使劳动力成为商品同市场经济使劳动力必然具有商品属性两种不同的必然性，前者是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制度迫使使然，后者是市场经济的价值规律运行自然而然。③现代市场经济中，价值的生产占有关系具有超阶级的社会性，价值的最终占有者不仅仅是直接生产它的工人和企业主。通过税收转化成的各种财政支出，最终成为社会各阶层共同享有的社会保障和公共福利，这种价值占有关系超出了阶级占有属性而具有社会性。因此，马克思所说的剩余价值的那部分价值并不都具有阶级剥削性质。
与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论从商品生产过程揭示价值本质的方法不同，效用价值论是从交换和消费环节说明价值关系的。它认为，人们消费商品，是消费商品满足人们需要的效用，只有在用一定货币所选购的消费品边际效用相等时，消费者才肯支付消费品的价格。所以，它将商品或劳务对满足人们需要的边际效用作为决定其价值量的标准。这种角度将“必要性和有效性的实现”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扩展到商品和劳务的“必要效用”上，是对价值实体的进一步说明；将竞争机制从生产领域扩展到消费领域，是对等价交换背后的条件以及实现机制进一步的说明。这种边际分析方法，探讨了消费品增量对一定量价值在消费品结构比例上的影响，从而对单一类别的消费品价值及其价格的决定具有精确分析的意义。
均衡价值论是从生产与消费、供给与需求的均衡关系中说明价值形成机制的综合性价值理论，其综合和全面的分析方法不但具有集成的科学性，也具有可操作的实用性。但是，它关注的主要因素都是呈现在表面的因素，各因素的形成机制不在是否合理的考量中。其实，生产的背后是所有制和资源配置方式，消费的背后是分配制度和利益格局，交换的背后是货币供应和金融管理，市场上的等价交换只是市场经济的表面运行方式。均衡价值论直接从市场供求关系说明价值和价格的形成机制，虽然综合了各方面的因素，采取了各种科学的方法，但无法从根本上回答生产与占有是否一致、公平与效率是否统一、必要性和有效性能否实现这三个基本问题。因此，在所谓均衡价格的背后往往是不合理、不均衡因素的积累，这种积累导致周期性危机（包括经济危机和政治危机）的发生。
[1]〔英〕亚当·斯密：《国富论》，郭大力、王亚南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
[2]张振立、党国印：《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两种含义的统一》，《殷都学刊》1987年第1期。
[3]其实，马克思所说的第二种含义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隐含了资本家选择投资方向的“劳动”也创造价值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