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富翁”都是经济杀手

“坏富翁”就像浮在腐败社会最上层的酸奶油。国际透明指数（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 TI）或许有助于我们对哪些国家最易滋生腐败做出判断。该指数逐年发布，主要是通过请求游客对某个国家在0～100打分，0代表完全廉洁，100代表完全腐败。考虑到最贫困的国家往往也是最腐败的国家，因此，判断一个国家腐败程度的最好办法，就是与具有类似人均收入的国家做横向比较。复兴资本公司（Renaissance Capital）在2012年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波兰、英国和新加坡等15个国家的腐败程度低于其他具有相近人均收入的国家，其TI评分较人均收入相近国家的平均值低10%～20%。智利和卢旺达等其他6国的腐败程度也远远低于其他人均收入相近的国家，其TI得分比人均收入相近国家的总体平均值低20%～30%。处在另一个极端位置上的是以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为代表的25个国家，它们的腐败程度远高于正常水平。不出所料的是，这些国家的经济多以“寻租行业”为主，尤其是石油、天然气。在这25个腐败程度超过人均收入相近国家平均水平的国家里，有18个国家属于石油输出国。虽然我们不能就此认定，所有石油大亨都是“坏富翁”，但至少可以说，石油大国出产“坏富翁”的概率更高。

此外，腐败高发与贫富差距严重之间存在强烈的关联性，这二者都是扼杀增长的罪魁祸首。“坏富翁”往往贪得无厌，他们永远希望能在国家财富中占有更多份额。内德·戴维斯研究公司（Ned Davis Research）的研究表明，在TI调查中排名靠前的国家，如委内瑞拉、俄罗斯、埃及和墨西哥，往往也是贫富不均最严重的国家。而在腐败指数调查中表现最好的国家，包括韩国、匈牙利、波兰和捷克共和国，其贫富公平程度通常好于其他国家。

此外，收入不均与黑市经济（black economy）中的腐败程度密切相关。在这种环境下，为了逃税，企业主选择现金进行账外交易。经合组织的研究人员发现，黑市经济大量繁殖的国家往往也是贫富不均最严重的国家，这显然不是巧合。黑市经济中，工人的收入非常低，而且没有任何福利，职业道路更无从谈起。而“坏富翁”往往是这个庞大黑暗帝国的国王。在美国，黑市的经济体量达到GDP的8%，在英国、德国和法国等许多欧洲国家，黑市经济占GDP的比例超过10%。此外，在许多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譬如意大利、波兰、墨西哥和土耳其，黑市经济的比例更是超过25%。最极端的情况下，有5个国家的比例甚至超过35%，它们分别是巴西、菲律宾、俄罗斯、泰国和秘鲁。

庞大的黑市经济会引发社会不满，因为逃税往往是富人参与的游戏。在印度，尽管政府为了收税绞尽脑汁，但税收收入也仅相当于GDP的3%。据估计，印度黑市经济的规模约占GDP的30%，这也是印度政府长期与赤字为伴的重要原因之一。这种逃税的企业文化始于经济生活的顶层。来自孟买的经济学家塔沙尔·波达尔（Tushar Poddar）指出，在一个拥有超过25万名百万富翁的人口大国，仅有42 000人的纳税总额超过15万美元。他认为，社会顶层的逃税行为会鼓励所有印度人逃避纳税。

亿万富翁的习惯对社会影响甚大，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产生巨大的示范效应，成为整个社会企业文化的基调。在印度，许多顶级大亨都拥有自己的企业帝国，尽管他们的触角几乎无处不在，但他们的帝国通常至少包含如下4项业务中1项：一所本地医院、一所学校、一家酒店和一份当地报纸。印度一家顶级报纸发行商最近告诉我，目前，这个“四业务”规则几乎适用于所有印度富豪，甚至小城镇的有钱人也不例外。背后的原因很简单，大多数人都很清楚，现金贿赂不正确，但在印度，很少有人认为接受这4种礼物是个大问题：为受贿方的家庭成员提供免费医疗服务，为他们的孩子提供免费学校教育，为他们的外甥举办一场免费的盛大婚礼，或在本地媒体上为某人的政治或经营活动摇旗呐喊。

尽管这些辅助性业务不会给他们带来利润，却是巴结政客与官僚不可或缺的投资，而后者当然会投桃报李，比如，他们通过批准特殊许可或其他优惠政策等方式，回报这份好意。这种后门交易取得当权者的权力袒护，会进一步加剧收入不均。同时，让大量资金流入非生产行业。印度的出版物多得令人眼花缭乱，大多数发行量甚少，以至于在经济上毫无收益可言。在超过13 000份日报和86 000份杂志中，只有不到40种报刊的读者群体超过10万人。尽管它们中的大多数或许并不为“坏富翁”所有，但这缔造出一种特殊的文化，即从扩大影响力角度看，拥有一份报纸已是约定俗成。

如果政府不能控制本国的富豪，或者让他们依法纳税，也就无力为解决贫富不均、投资生产性产业，如修建机场和道路。总之，“坏富翁”往往会让腐败、贫富不均加剧，让低速增长形成一种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