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的传说
一、保和堂
许仙和白娘娘从姑苏逃到镇江，在五条街上开了间保和堂药店，夫妻俩过得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这时，镇江正闹瘟疫，一个传一个，害病的面黄肌瘦，没精打采，躺在床上的，倒在路边的，到处都是。
一天，许仙愁眉苦脸地跟白娘娘说：
“外面闹瘟疫，正要药用，店里药不多了，怎么办？”
白娘娘想了想，说：
“草药，我倒认识哩！外头药既然一时难进，不如明天起，我到山上去采，店里有了药，也好解救百姓。”
许仙说：“山上野兽多，你可要当心啊！”
白娘娘点点头。
第二天，到了五更三点，白娘娘背了一只药篓子出去了。到哪里去采草药呢？镇江西门外三十里有一座高山，叫“嵌船山”，又叫“百草山”。传说当年这里一片汪洋，岛上住些人家，终日阴气沉沉，蛇蝎横行，百姓苦得不得了。百草仙子装了一船草药，来救受苦受难的百姓，不想半路上遇到狂风把船刮翻了，变成了一座山。—至今这山还像座底朝天的船，山上长了百样草药。
白娘娘驾了白云飞到百草山，满山百草直点头，奇香异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白娘娘站在百草丛中，很快采集了一篓子草药。
打这天起，保和堂药店的药又多了起来，什么龙胆草、金银花、杜仲、黄柏，堆得像一座座小山。白娘娘和许仙在店门口，又摆了一口圆桌面大小的水缸，泡了满满一缸草药，不要钱，治好了不少穷苦百姓的疾病，救活了不少人的性命。
俗话说：“好事传千里。”镇江到处很快传开了：“保和堂的药灵、人好。”这么一来，个个百姓都朝保和堂跑了。哪晓得，这件事触犯了金山寺的长老禅师法海和尚。怎哩的唦？本来百姓有病，总跑到金山寺找法海和尚画个符，念个咒，弄点什么“灵丹”“妙药”，少不得送钱送礼；不想如今有了病，都往五条街上的保和堂跑了，他不恨吗？再一细打听，原来是对头星白娘娘干的，他更恨了。他闭着眼睛，拨弄着佛珠，终于想出了一条毒计……
这天，到了五更三点，白娘娘药篓一背，又去采草药了。许仙刚刚送走白娘娘，关好门，只听见外头笃笃笃，传来一阵敲木鱼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响，大清早的听得人心烦。许仙把门一开，只见一个圆头胖脑、白净净的老和尚盘膝坐在门口，脚前放了面盆大的木鱼，闭着眼睛直敲哩！
许仙是个软心肠的人，笑笑说：
“老禅师，大清早的化什么缘？”
法海摇摇头。
“老禅师，既不化缘，有什么事吧？”
法海慢慢睁开眼，一双贼眼直转，转到许仙的脸上，说：“老僧看你脸上有妖气！”
许仙吓了一跳，急忙问：
“老禅师，此话怎讲？”
“此处不是谈话处，明日到金山寺找我法海！”法海说着站了起来，两眼露着凶光，压低嗓门，声音像蚊虫一样，“这话上不能告诉父母，下不能告诉妻子儿女，不然可要五雷击顶啊！”
法海说完，敲着木鱼向金山寺方向走去。
二、五月端午
第二天，许仙从金山寺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终日愁眉苦脸。本来恩恩爱爱的夫妻，如今总是离汤离水。
五月端午到了，家家门上插艾草，人人喝点雄黄酒，避避蛇虫。
小青青根基差，白娘娘叫她躲进了深山。
中午，许仙死缠硬拉，一定要白娘娘陪他吃雄黄酒。为什哩唦？那日，法海跟他说白娘娘是妖怪。开始，许仙怎么也不相信，但法海一口咬定白娘娘是白蛇，说你端午节要她喝雄黄酒，她一定不肯喝；她要是喝了，就会现出蛇形来。许仙一直把这话憋在肚里，疑疑惑惑，刚好今天是端午节，他想试试。
白娘娘晓得许仙硬拉她喝雄黄酒，是法海用的“雄黄计”，就不肯喝。许仙一看，这不是应了法海的话吗？脸朝下一沉，说：
“你我既是真夫妻，你就喝！”
这一说，白娘娘尴尬了。不喝吧，要中法海的计；喝吧，自己要现形。怎么办？她笑了笑，勉勉强强喝了半杯。许仙一望白娘娘真喝了雄黄酒，也就不把法海的话放在心里了。
白娘娘喝下了半杯雄黄酒，心里着实难过了，像刀绞一般。她跟许仙说：
“相公，今天我头有点昏。”
“那你就先在床上躺躺吧！”
白娘娘随手放下白罗纱的蚊帐，脸朝床里，睡觉了。今天，许仙心里高兴，连日来的疑团解了。他想，这班和尚真是疑神见鬼，抬是搬非，要是听了他的话，我们夫妻不是不和了吗？他左一杯，右一杯，喝得差不多了，也想上床休息。他把半边帐子一掀，只见一条白龙挂在帐檐下。许仙一吓，咚地一倒，死过去了。
午时一过，白娘娘雄黄酒性过了，一看许仙死了，晓得是被自己现形吓的，哭得死去活来。恩爱的夫妻，能不伤心吗？
这时，小青青躲过午时也回来了。
白娘娘跟小青青说：
“如今要救许郎的性命，只有到峨眉山上去盗仙草了，就是不晓得能不能回头。现在拜托妹妹一件事，许郎请你看守，我七天不回头，恐怕就死在那块了……”
白娘娘说着说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淌。
小青青说：“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等你回来。”
三、盗仙草
白娘娘驾了白云，越过了九十九座山，跨过了九十九条河，飞到了峨眉山。
山顶上，白鹤仙子和鹿童仙子，正看守住灵芝草哩！
白娘娘变成一条小白蛇，嗖地一下蹿进了仙草丛中。
这时，白鹤仙子和鹿童仙子看看山上，草不动，树不摇，鸦雀无声，一切如常，就转回仙洞了。
白娘娘一望，机会来了，看来许郎有救了。她咝咝地向灵芝草游去。这灵芝草能起死回生呢！她一下摘了两棵，含在嘴里（怕许仙吃一棵灵芝草不行哩！）刚要走，不想鹿童仙子又出来察看了。她连忙又躲进仙草丛中，屏住气，不敢喘。鹿童仙子一望，灵芝草少了两棵，这还得了，就在四处八方找了，一下发现了白娘娘。两下打了起来，白娘娘虚晃了一下，正想溜，只听见头顶上呱的一声尖叫，飞来了白鹤仙子。白娘娘一吓，跌倒在地。白鹤仙子张开两个爪子朝白娘娘身上一站，伸着长长的尖嘴，就要叼。
“徒儿，休动！”
原来，南极仙翁从洞里出来了。他叫白娘娘站起来，问她为何盗仙草。白娘娘眼泪哗哗的，她已怀孕六个月了。再说，许仙死去了六天，时间不能再耽搁了。她把情况一说，南极仙翁十分同情她，随即叫白鹤仙子送她回镇江，今天不到，许仙就救不活了。
白娘娘伏在白鹤身上，转眼飞到镇江五条街保和堂。
小青青正在哭哩！姐姐讲七天不到，怕死在峨眉山了。她收拾收拾正准备走。
“小青青，小青青，我来了。”
白娘娘飞进窗子，站到小青青面前。
这时，许仙的命是十分剩下了一厘，只有一口游气了。白娘娘连忙弄阴阳水，把灵芝草一泡，想朝许仙嘴里灌。哪晓得许仙牙关紧咬，好不容易才撬开牙关，仙水咕地下肚了。只听见五脏在孔咚孔咚地响动，不到一时三刻工夫，许仙头微微抬了一下，嘴一张，呼哧呼哧出气了。
许仙慢慢睁开双眼，一看白娘娘和小青青围住他，他一把拉住白娘娘的手，说：
“娘子，娘子，我现在在哪里？”
白娘娘一看许仙醒了，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眼泪滴滴答答直落，一颗一颗晶莹莹的泪珠，洒在许仙脸上。
四、水漫金山
俗话说：“菩萨面，蝎子心。”
许仙刚刚病好，又给法海花言巧语骗上金山寺，藏在法座背后。
这下可急坏了白娘娘。
小青青跺着脚，说：
“姐姐，法海老秃驴欺人太甚！走，我们上山跟他要人，如若不给，就杀他个鸡犬不留。”
白娘娘一想，事到如今，也只有上门要人了。不过还是先礼后兵的好。她齐眉扎起白绫包巾，上穿白绫短袄，下扎八幅罗裙，带着小青青，一路出了镇江西门。
转眼到了江边，只见白浪滔滔的长江中有一个小岛，小岛上上下下全是庙宇，隔江望去，香火腾腾，那就是金山禅寺。
白娘娘脱下一只花鞋，朝江里一抛，江上立即漂起一只五花彩棚的木船。白娘娘站在船头点篙，小青青站在后艄摇橹。
小船迎着浪头向前，来到金山寺门前。法海站在金山顶上，手执禅杖。他心怀鬼胎，早叫小和尚把寺门关得像个铁桶似的。
白娘娘看见法海，火从八处冒：“你法海三番五次破坏我夫妻恩爱，今天又逼许郎修行！”她本想辣辣刮刮地骂他一顿，解解心头之火，一想还是先礼后兵为好，便客客气气地双手一揖，说：
“长老，我和许仙是结发夫妻，如今我已怀孕六个月，家中无人照料，看在我们夫妻面上，请放他回家……”
白娘娘好说歹说，法海总是一声不吭，头高高地昂起，站在山上。过了半天，他指着白娘娘，恶狠狠地骂道：
“你这个孽畜，本是深山一个妖精，怎好和许仙成婚？这里是佛门圣地，怎容你胡闹？阿弥陀佛……”
小青青一听，这是什么话！气得两眼直冒金星，没容法海话讲完，抢上一步，大声骂道：
“你这个老秃驴，这里是什么佛门圣地？放着经书不念，伤天害理，拆散人家夫妻，真是狗咬老鼠—多管闲事！今日，如若不把许仙交还我姐姐，我小青青定要剁下你这颗秃驴头！”
法海气急败坏，提起袈裟，把禅杖举了举，露出真容，像豪猪一样嚎了起来：
“阿弥陀佛，你们这两条蛇精，胆敢胡言乱语、兴风作浪，可不要怪我法海！”
白娘娘肺都气炸了，她站在船头，对着东、西、南、北各方合手一拜，说道：
“各路龙王师兄，想我白娘娘和许仙真诚相爱，只因法海一直从中挑拨破坏，威逼许仙修行。今天不为别事，只求夫妻团聚，请各位师兄帮忙。”说完面对四方恭恭敬敬地叩了四个响头。
这时，只见天上乌云翻滚，狂风四起，白浪滔天，看着江水哗哗直涨；东海的水，南海的水，西海的水，北海的水，一股脑儿都往这里猛涌了。法海一看情况不妙，金山寺一下被淹了半截子。他连忙把风火袈裟披上山头，只顾他的金山寺，不顾镇江全城的黎民百姓了。
这时，有个小和尚躲在门缝里往外一张望，吓慌了神：只见东边白浪滔滔的江面上，一排排扁担大的潮虾一蹦一跳，搠起来总有丈把高，吓得他舌头伸出来缩不进去；他再朝西边白浪滔滔的江面一望，一队队的圆桌大小的龟精鳖怪，尾巴一皱，头一伸都碰到金山寺门边儿了，吓得他心里咚咚地直敲鼓；他再向南边白浪滔滔的江面一望，一个个磨盘大的蚌壳上，站着手舞刀剑的标致美貌女子，看得他目瞪口呆；他再朝北边白浪滔滔的江面一望，一团团的螃蟹八只爪子，七手八脚，横着身子直往金山寺上爬。小和尚吓得嘴里直骂法海：“这个老和尚啊，无缘无故地拆散人家夫妻，太平庵不住，偏要住心焦寺。这下好，人家找上门来了，你是身穿蓑衣来救火—引火烧自身，活该！”嘴里骂着，连滚带爬，直往后山上溜……
这时，四海的水，汇聚到一起，一浪高过一浪，如同山呼海啸，向着金山寺涌去……
讲述：李志中 韩世如
搜集整理：郭维康 康新民
选自《民间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