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总理审视着夏夜清,他这个年轻的侄子,性子不像他们夏家的任何一个人,外里嚣张跋扈,实则是个极有主意的,有胆有谋,他若想知道一件事,一定会想法设法知道,也不瞒他,说了一句,“他是晋中苏司令的人。”
夏夜清和夏夜满对视了一眼,后者的目光,显然是知道这件事,夏夜清苦笑一声,看来都在防着他,就说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总理事务繁忙,先离开了,临走之前,拍了拍夏夜满的肩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夜满,你哪里都好,就是太护短了。”
夏总理走后,两兄弟坐在沙发上一阵沉默,夏夜清也识趣儿,知道哥哥帮了他,殷勤的给端了一杯茶,夏夜满哼唧了一声,端过来喝了。
“今天你满意了,怎么感谢我?”
夏夜清搓了搓手,“你是我亲哥,谈感谢多俗,不如咱们聊聊我订婚的事情,让你开心一下?”
“噗”夏夜满一口茶喷了出来,没敢对着夏夜清,喷了一沙发。
“夏夜清,你给我说清楚,你要跟谁订婚?”
“你猜!”
夏夜满抬手就呼他脑瓜子上,当然没真用力,只轻轻拍了一下,语气却是极大的不满,“我告诉你,总理今天来的第二个用意就是你的婚事,他没有明说,但我迟早要告诉你,除了慕家那位,别的你不用想。”
夏夜清嗷一嗓子,“放他娘的屁,想拿我的婚姻当他仕途的工具,做梦!”
“夏夜清,你还有没有规矩?当着总理的面,你要敢这么说,他不抽死你算我白说。什么叫他的仕途?你我的仕途就跟他无关吗?”夏夜满也急了。
夏夜清目光转了转,变脸比变天还快,又笑嘻嘻的凑到夏夜满跟前,百般讨好,“哥,亲哥,这件事还得你帮忙,你是知道我的,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感情上是一根筋,我那小未婚妻,人都是我的了,我肯定不会放弃的,帮帮忙呗!”
夏夜满“嚯”的站起了身子,“你说什么?你把人姑娘给祸祸了?”
夏夜清一脸幽怨的看着他,“什么叫祸祸?我那是真爱,你别说得那么不堪。”
夏夜满一听这话就知道生米煮成熟饭了,气的几乎要倒仰过去,一手捂住了脸,“夏夜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能纵容你,还真爱,你还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就不能爱上一个人吗?”
夏夜满准备穿衣服的手停住了,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你说真的?”
夏夜清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茶杯盖子,“哥哥以前听我说过要跟那个女人订婚吗?”
夏夜满摇摇头,弟弟前所未有的认真,这还真是头一次,隐约猜到了什么,问道:“你要订婚的人,不会是宋家那个吧?”
“就是她,宋泠月。”
“不行!”
“怎么不行?”
夏夜满横了心,“依宋家的门楣,从前都入不了我们夏家的门,更何况现在,她空有美貌,如果收房当个姨太太,你大可随意,当太太,你想都不要想。”
夏夜清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我不会有姨太太,只有一个夏太太,除了她,谁都不行。”
夏夜满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手拉开了书房的门,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可由不得你。”摔门出了书房。
夏夜清在沙发上坐了半天,夏夜满的话像一记冷锤,直敲到了他心窝上,夏家向来是把仕途与婚姻联系到一起的,总理如此,夏夜满也如此,站的越高,就越需要强有力的手堆起攀登的台阶,看来他和宋泠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天后,是陈次长出殡的日子,夏夜清带着张副官前来吊唁,象征性的慰问过家属,夏夜清就出了陈府。
张副官上前拉开车门,夏夜清正要坐进车里,身后就有人叫住了他。
“夏总长,方某人见过夏总长,总长请留步。”方会长拱手陪笑走了过来。
夏夜清回身看到他,眉头微蹙,“方会长,我公务繁忙,怕没有时间跟你客套。”
方会长几步走到车前,生怕他走了,一手攀上车门,笑道:“不敢过多耽误总长的时间,方某只有几句话要说,还请总长赏个面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夏夜清若真的掉头就走,反而失了风度,扫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淡淡说道:“好吧!我可以给你几分钟的时间。”
方会长伸了伸手,作势要借一步说话,夏夜清不耐烦的道:“方会长有话就请直说,我对我的属下,向来是没有隐瞒的。”
方会长笑着恭维,“夏总长果然做人坦荡。”
又话锋一转,“陈次长不幸,以后这海关的事务,怕是要落在总长的肩上了,方某和几位同僚感念总长辛苦,今日想在金华楼摆一桌宴席,宴请总长大驾,还请总长给方某和同僚一个机会。”
夏夜清冷淡的笑了一下,“方会长,陈次长才遭遇不幸,我这个顶头上司就去金华楼宴饮,也太不近人情了吧!”虽然是拒绝的话,却不是全然没有余地。
方会长才不信他会给一个死去的次长脸面,不过是想拂他的面子,却听他的话没有完全说死,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轻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自责的道:“都是我考虑不周,倒是让总长为难了。”
夏夜清没有接话,方会长又试探道:“总长这几天还要处理海关内部的事情,方某也的确不好占用总长的时间,只是,方某和同僚一番心意,还请总长务必给个机会。”
夏夜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很紧的样子,矮身坐进了车里,把方会长晾到了一边。
张副官会意,上前关好车门,笑笑道:“方会长,新的次长还未到任,我们总长未来三天都要料理陈次长留下的事务,不过,三天以后或许能抽出时间,方会长可以届时再下帖子。”
方会长讪笑一声,“下帖子未免诚意不够,三天后,方某想亲自去夏公馆拜访相邀,不知道什么时间去比较合适?”
张副官呵呵笑了两声,“方会长,你要真的去拜访,恐怕才是不合适吧?你下了帖子,总长自然会抽时间,你说是不是?”
方会长知趣的退到了一边,“那就不耽误总长的时间了,慢行!”
张副官点点头,“方会长留步!”
夏夜清的车依次离去,方会长站了很久才往自己的车子跟前走,目光出神,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走过来,五官端正,身材精壮,似乎还是个练家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会长,这个海关总长不肯给面子吗?”
方会长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个年纪轻轻的总长,脾气倒是不小,架子也摆得十足,没有给一个准话,他的副官让三天后下帖子,去与不去,全凭他的心意。”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会长,要不要我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方会长身子一矮,坐进了车里,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是商会,不能再用土匪那一套了,三天以后,再做打算吧!”
年轻人为他关上了车门,扬了扬手,车子缓缓启动,年轻人上了后头一辆车,跟着离去。
夏夜清坐在后座上,仰头闭目养神,张副官从前头探过头来,低声问道:“总长,你怎么改了主意,真打算赴姓方的鸿门宴?”
“迟早要当面较量一下的,这几天,姓方的又有一批货要报关,他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才来陈家堵我。”
“那总长是打算放行,还是要拦下?”
夏夜清轻哼一声,“我拦他干什么?当然是给他放行,放行以后出了事,可就跟我没关系,能不能跟他的上头交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张副官听不懂了,“他的上司?他一个商会会长还有什么上司?”
夏夜清一手搭在座椅背上,轻轻地敲着,“你觉得,当年八王山上那帮人,为什么能横行无阻呢?还有这个姓方的,又是怎么当上会长的?另外,我觉得,陈次长的死,怕不是姓方的手笔,只怕另有其人。”
张副官愣了一下,拧着眉头思索道:“这么看来,这次总理去咱们夏公馆就说的通了,两边旗鼓相当,是怕总长你坏事啊?”
夏夜清“切”了一声,“我能坏什么事儿?不过是他们在官场混的久了,凡事都瞻前顾后,我可不怕。”
“明白了!”张副官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让司机加大了油门儿。
夏夜清从海关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宋泠月半倚在床头,眼睛直犯迷糊,听到开门声,激灵一下清醒过来,光着脚跑了出去。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端夜宵上来?”宋泠月上前抱住他问道。
夏夜清攥着她的手勾住自己的脖子,把她的身子提起来,让她的脚踩在自己脚上,带着她一步步往床边走,“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想我了?”
宋泠月脸红了一下,偏过了头,“谁想你了,还不是怕你饿了,不肯老实的睡觉。”
夏夜清吃吃的笑了几声,抱着她陷进松软的大床里,低下头,薄唇在她耳边摩挲,“我们订婚吧?现在订了婚,等到下雪的日子来临,我们就举行婚礼,你嫁给我,好不好?”
宋泠月的小手抚摸着他的后脑,低声问,“为什么是下雪的日子?”
夏夜清浅浅的吻着她,“那是你的生日,雪舞纷飞的季节,上天送给我一个最好的女孩,所以,我最喜欢的就是雪天。等你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我要你披上婚纱,嫁给我,成我夏夜清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