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完美男孩？

坐落於九龍塘的波哥大國際學校，在體育方面發展非常蓬勃，與同區另一間私立學校法林明高中學並駕齊驅，可謂九龍校網的最大競爭對手。尤其在男子籃球方面，“法中”和“波哥大”除了在地區預賽鬥個你死我活，兩者同被稱為冠軍候補，均屬全港學界精英籃球比賽的奪標熱門。

聖誕假期前夕，林士德體育館正在進行精英籃球賽四強賽事，第二場便是由同樣來自九龍賽區的這兩間學校爭逐其中一個決賽席位。

球賽已經進行了三節，雙方比分為四十一比三十九，法林明高中學暫時領先。

在僅餘的半分鐘休息時間，波哥大國際學校的教練孫平用極嚴厲的語氣向球員作出訓示，要求大家採取全場緊逼戰術，從開球一刻便給予對方最大的壓力，不讓對方輕鬆運球。“……‘法中’的內線不及己隊，卻射入了五個三分球！怎可能再給他們放肆？即使在三分線外也不要讓他們隨意起手！”

球員們一邊抹汗喝水，一邊大聲答應。孫平又叫道：“被淘汰的話便取消聖誕假期，你們全部給我回校加操！”

球證已在催促雙方返回球場。孫平吸了口氣，視線落到其中一個球員身上：“最後十分鐘，我們就用志舜來決勝負！”

“Jason？”球隊隊長歐陽米高忍不住問道。

“沒錯！大家盡量傳球給志舜，由他切入內線取分……志舜今天五投四中、狀態不俗，你們只管把進攻交給他，然後集中力量鞏固防守！”

穿着14號球衣的謝志舜用力點了點頭，跟隨其餘四人步出球場。

謝志舜去年才加入籃球隊，隨着球技日趨成熟，終於在今屆賽事躋身首發陣容。謝志舜長得高大挺拔，而且外形亮麗俊美，短短數月間已俘虜了校內校外無數女粉絲——只要看看場邊那些數之不盡、寫有其名字的紙板和燈牌，便知道又誕生了一位學界偶像。

然而要求剛滿十六歲的謝志舜壓倒幾名“老大哥”，成為球隊的進攻核心，論經驗和威望似乎還差着一截。

球賽再度展開，“法中”的中鋒馮廣偉在籃底被“波哥大”的歐陽米高和馬奇牽制，儘管馮廣偉以其兩米〇五的身材號稱“學界最高”，但出任大前鋒的歐陽米高身高一米九二，中鋒馬奇更達一米九九，面對雙人防守馮廣偉獨力難支，惟有把球回傳給三分線上的隊友。這時候“波哥大”的控球後衞高達倫成功截下這記傳球，隨即交給已經起跑的謝志舜！

謝志舜在中場線接住傳球，轉身已擺脫了追纏他的“法中”球員。謝志舜速度技術兼備，迅即闖進“法中”籃底，面對最後一名防守球員，謝志舜毫不猶豫地持球起跳，以一記超強力“入樽”把對方撞飛！

謝志舜身為“波哥大”的小前鋒，身高亦有一米八八，他與歐陽米高、馬奇在今屆賽事組成令人聞風喪膽的學界最強內線，被傳媒冠以“獅子山”的美譽，就算“法中”擁有馮廣偉，亦難免有孤掌難鳴之感。

法林明高中學立即調動球員看管謝志舜，並由馮廣偉同樣以“入樽”還以顏色。接下來在“波哥大”的嚴密防守下，“法中”沒再投中三分球，“波哥大”卻顧此失彼，多次讓馮廣偉在籃底得分，雙方比數互有領先，完場前二十八秒“法中”仍然領先“波哥大”五十五比五十三。

這時候“法中”主導攻勢，要是再讓他們射入，等於宣判“波哥大”出局。控球後衞高達倫打算用技術犯規令球證吹停比賽，拚着送對方兩個罰球也要取回控球權。豈料球證沒有察覺高達倫打中對方球員的手背，高達倫更不打話，立即運球反攻！

歐陽米高朝高達倫叫道：“別勉強傳球給Jason，他沒機會起手！”歐陽米高所言非虛，謝志舜在多取六分後，受到“法中”專人看管，根本無法進入三秒區，甚至中距離投射亦會被攔截。高達倫本想把球交給馬奇，可是當他看見站在場邊的教練孫平，復又見到謝志舜跑到邊線附近向他招手，不期然便把球交到謝志舜手上。

謝志舜拿住籃球，急停轉身便在三分線開外作出跳射。負責防守的球員不料他有此一着，慌忙高舉雙手阻擋。

“Fade away shoot？”只見謝志舜騰空時身子後仰，避過攔截才投出籃球。敵我雙方和場邊觀眾無不張大嘴巴、屏息望着籃球越過防守球員指尖，在半空劃出一道美妙弧線，然後“嗖”的一聲，準確無誤地穿過了籃圈！

體育館內爆出一陣震撼的歡呼聲，雙方支持者無不被這記三分球所折服。波哥大國際學校在完場前四秒鐘以五十六比五十五反超前法林明高中學，並維持這個比數直至完場，連續第二年殺入總決賽！

謝志舜在賽事中取得個人新高的十七分，同時貢獻四個助攻、拿下六個籃板球，因而獲得球員生涯首個最有價值球員獎項。

“志舜是球隊晉級的最大功臣，明天總決賽也得靠你了！”在一家高級餐廳裏面，教練孫平拍着謝志舜的肩膊說：“我真是獨具慧眼！即便沒想過你會在一年間長高十厘米，我早就察覺你潛質優厚，明年米高和馬奇畢業後，你便要扛起整支球隊了！”

謝志舜謙虛地笑了一笑，左頰露出一個小酒窩。

比賽完結後，眾人來到這家餐廳用膳，順便慶祝球隊打進總決賽。

孫平繼續說道：“明天比賽你只管放膽起手，就算不進也沒關係，馬奇和米高負責撿籃板球……‘男拔’今年欠缺超過一米九〇的高個子，籃底將是我們‘波哥大’的天下！”

馬奇嘿聲笑道：“Jason原來能夠射三分球，對手就更防不勝防了！”

比謝志舜年長一歲的高達倫附和道：“想不到Jason可以做出這麼完美的fade away動作，還要是三分球！真教我們這些後衞汗顏！”

謝志舜搖頭笑道：“憑我這種身高，在NBA本來就是後衞材料，能夠射入三分球有什麼出奇？”

“人家外國人身高超過兩米也很靈活，我們中國人體格就是不一樣！”高達倫說，“你看那個馮廣偉多麼笨重？你可是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歐陽米高推了高達倫一把：“Daren，你剛才那番說話沒有針對馬奇吧？”

高達倫嚇了一跳，忙向身高幾近兩米的馬奇道歉。

馬奇聳了聳肩，似乎沒放在心上。歐陽米高歎了口氣，說：“不過Jason也真厲害……你除了勝任大前鋒和小前鋒，必要時也可串演中鋒。如今連後衞的工作也難不倒你，豈不成了全能球員？”

謝志舜加入球隊初期，身材跟高達倫差不多。後來他又長高了十厘米，才被教練安排出任小前鋒。

孫平又給球員們提供了不少意見，然後吩咐道：“好啦！明天便是總決賽，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

球員們離開餐廳時，外面尚有數十名女生守候着。她們大都是“波哥大”的學生，也有一些來自其他學校的粉絲。雖然說是十二月，天氣卻不甚寒冷，否則呆站街頭也夠可憐的。

隊長歐陽米高人氣一直高企，廣受球迷愛戴，今天的主角卻換成謝志舜——前陣子謝志舜已憑其俊朗外形吸引不少目光，加上剛才展示了主宰球賽勝負的能力，就像宣告球隊找到接班人，正式改朝換代了。

“Jason，可不可以跟我合照？”“拜託你在這裏簽名好嗎？”“總決賽要加油啊！”“雖然我是‘法中’學生，但你今天的表現實在太漂亮了！”“Jason，明天也會正選出場吧？”“我的同學都很支持你……你有沒有女朋友？”

謝志舜被二十多個女孩子包圍，盡量有禮貌地回應她們，卻像沒完沒了似的，他無奈回頭，卻發現高達倫在遠處跟自己揮手，教練和其他隊友更已不見蹤影。謝志舜再三跟粉絲們道別，仍然無法擺脫她們，正自徬徨之際，一輛的士疾馳而至，一個束馬尾的女生打開車門，探頭叫道：“上車吧！”

謝志舜低頭鑽進車廂，順手關上了車門。的士司機立即踏下油門，載着兩人絕塵而去。

束馬尾的女生抿着雙唇，神情曖昧地打量謝志舜。謝志舜嚥了口唾沫，嘿聲問道：“你、你真聰明，否則我不知要怎麼脫身……”

“看你一臉沾沾自喜，不要怪我打擾你才好！”女生嘴角微牽，笑着說，“我在對面的咖啡室等你，後來看見那些粉絲的‘氣勢’，如何還敢現身？要不是剛巧有的士經過，我便要自己回家啦！”

“放過我吧！你知道我一向很怕應酬！”謝志舜搖頭說，“何況你專程前來看我比賽，我好應該送你回家……不過要你等我，真有點不好意思。”

“你那些紳士風度對我沒有用，如果不是想要見我，乾脆回家為明天比賽養精蓄銳吧！”

“我怎會不想見你？你是我女朋友啊！”謝志舜用力握着女生的手背，說，“有你在場邊支持，我才會射入那記三分球！”

“雖然你不擅長應酬，我也不認為你口甜舌滑，但這句話太信口開河了！”女生輕聲笑道，“因為你不是那種情聖，絕對不是！”

謝志舜身邊永遠不乏女朋友，他卻不是那種賣弄浪漫的傢伙。謝志舜拍拖時候都是吃飯逛街看電影，跟日常生活沒兩樣；尤其他對人本來就很好，那些女朋友便覺得沒有受到特別的重視。其實謝志舜本人並不熱衷拍拖，只不過升上中學後，不斷有女生向他示好，如果他剛好單身，便不容易拒絕，因此他的“戀愛真空期”從沒有超過兩星期。

嚴格來說，謝志舜沒試過主動追求女生。

坐在謝志舜旁邊的女生名字叫莊潔茹，兩人的情緣始於三個月前一場籃球練習賽。九月初，波哥大國際學校的籃球隊被邀請前去位於黃大仙的一間直資中學進行交流，謝志舜便在那時候認識了負責接待他們的莊潔茹。莊潔茹是該校六年級生，也是上屆學生會副主席，年紀比謝志舜大兩歲。後來他們透過facebook交談，不知不覺成為了情侶，也難說是誰先採取主動。

兩人在鑽石山的荷里活廣場後面下車，莊潔茹仰臉望着謝志舜說：“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家休息，不用送我上去！”

途人經過都向這對金童玉女投以艷羨的目光——謝志舜就毋需多說了，莊潔茹身高也有一米七二，圓圓的鵝蛋臉十分秀麗脫俗。

“這……好吧！”謝志舜聳了聳肩，說，“明天你也要來啊！比賽過後的慶功宴，我打算帶你一起參加。”

“聽你的口氣好像贏定了似的，”莊潔茹輕輕搖頭，微笑道，“還沒有比賽，你不要太大意啊！快回去，今晚再跟你通電話。”

謝志舜點了點頭，目送莊潔茹進走大廈。

“Jason，你回來了？”一個衣着得體、高貴大方的女人從樓梯走下來，剛好看見謝志舜關上大門。

“是的，媽咪。”謝志舜把運動袋放在桌上，陪着母親在沙發坐下，說：“我們打進了明天的總決賽，只差一步便能夠衞冕精英賽冠軍！”

“這麼厲害？我的Jason表現如何？”謝志舜的母親蔣麗萍雙手放在膝蓋上，微笑問道。

“當然是表現出色！教練首次對我委以重任，我也不負所託，成為了賽事的MVP……即是最有價值球員！”謝志舜背向後靠，雙手放到腦後，“我想Michael畢業後，教練或許會讓我當隊長，不過Daren也有機會……”

“我總是記不住誰是Michael。”蔣麗萍搖頭說，“不過見你玩得這麼開心，我也很欣慰。”

謝志舜搖頭笑道：“不用說得那麼嚴重吧？”

蔣麗萍又是一笑，才說：“我記得你加入籃球隊前，總是欠缺了些什麼……後來發現你提起籃球便眉飛色舞。幸好你父親答應讓你加入籃球隊，否則我也無法看見這麼開朗的兒子。”蔣麗萍忽然想起一事，忙說道：“提起你父親，他今晚回來吃飯，你快點上去洗澡和換衣服，待會不要表現得太興奮，否則你父親又要說你玩物喪志了。”

謝志舜吐了吐舌頭，便帶着運動袋返回二樓的房間。他把運動袋隨意拋到地上，剛剛脫下外衣，iphone手機便傳來了鈴聲。謝志舜還以為是莊潔茹，來電顯示卻是同班同學Parker的號碼。

“Hey man！”謝志舜把iphone放到桌上，只拿着免提裝置說，“這種時候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剛剛決定去瑞士滑雪，”Parker的聲音聽來甚是興奮，“最遲星期五、六離港，你要一起來嗎？”

“瑞士？現在還能夠訂飛機票嗎？”謝志舜好奇問道

“Max也一起去，他問父親借了私人飛機，完全沒問題。”

“這個聖誕假期我打算留在家中好好休息……球隊練習非常辛苦，明天比賽過後，我大概已把體力透支得七七八八，再跟你們去滑雪，我怕死在雪山之上！”

“真夠誇張！那明晚我們去中環新開張的pub喝酒吧！我表哥Frankie認識了一個混血模特兒，他應該會帶出來炫耀一番！”

“模特兒？叫甚名字？”

“誰知道？好像叫Jennifer B還是Joanna D什麼的……”

“我還是不去，答應了陪女朋友嘛！”

“真掃興！”Parker語氣帶着些悻悻然，“我本想叫你和她一起來，不過那種平民……”

“什麼平民？作為男生，這樣說太沒風度了吧？”謝志舜聽了便覺心頭有氣。

“我才要說你呢！就算是玩玩，Jason的眼光也太參差了！”Parker不以為然地說道，“你先前要買單車，也懂得從荷蘭空運過來，怎麼挑女友卻那般隨便？Frankie每次帶出來的不是明星便是模特兒，我怕你失禮人前呀！”

“誰說我在玩啊？我可是非常認真……”

“你每次都是因了解而分開嘛，我不知聽了多少遍！有時候我真羨慕你，我跟女友認識兩年，後來她爸爸成了我爸爸的生意伙伴，如今竟要加倍討好她，遑論想要甩掉……看來還是平民比較好！”

“都說了不是平民啦！潔茹好歹也是學生會副主席，成績名列前茅，更參加了學校的羽毛球隊……比起那些模特兒和千金小姐毫不遜色！”

謝志舜的父剛獲選為年度最具影響力的金融才俊之一，家住港島南區貝沙灣數千呎獨立洋房，坐擁二十億資產。話雖如此，謝志舜身邊的朋友好像Parker、Max，甚至歐陽米高、高達倫等等，皆是非富則貴，謝志舜家世在這些人當中不過排第九十九。

莊潔茹在黃大仙一間直資中學唸書，即使她品學兼優，在這班富家子弟眼中不過是個灰姑娘。

謝志舜並不覺得自己是愛上灰姑娘的王子，有時候他甚至忘記自己也是別人眼中的富家子——大部分女生就算不知道謝志舜的家庭背景，也會被他的外形迷倒吧！

莊潔茹喜歡謝志舜的什麼地方？謝志舜曾經問她，她卻笑而不答。謝志舜覺得莊潔茹和其他女生有那麼一點不同，他們是在網上聊天逐漸培養出感情，並非單純因為外表而互相吸引。謝志舜就是喜歡莊潔茹的內涵，還有成熟穩重，相信莊潔茹也是欣賞自己這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