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警探刚刚走进警局,就皱起了眉头。
接待室里吵吵嚷嚷的,挤满了人。这些人或是戴着礼帽手捧报纸,或是衣衫褴褛打着赤脚。
这里面有律师、医生、报社记者,也有排字工、马车夫,还有一些没有固定工作,以卖鸡蛋、卖鹅为生的小贩。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当看见他走进来,停止交谈,立刻起身,争相恐后想要挤到他面前说上几句。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绅士,机灵地从一帮底层贫民中挤了过去,向警探伸出一只手,发挥起自己的交涉能力:“塔利警探,我们之前见过的。我们在诺顿庄园一起用过晚宴……”
“不好意思,借过。”但塔利警探压根不理他,从一堆吵吵闹闹的来客中穿过,直接走进了办公室,留下绅士独自一人尴尬。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那么多人?”塔利警探向同事询问道,一边指了指人满为患的接待室。
同事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还是像往常一样呗。钱包被盗的,头上戴绿帽的,儿女走丢的……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塔利警探没有回答。
也许对这位同事来说,确实是些事不关己的小事;
但对于那些遭遇飞来横祸的人来说,却事关一家人的生活温饱,甚至是一个家庭的稳定与和谐。
塔利警探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其他人呢?为什么没有人接待他们?”
同事面不改色地飞快说道:
“彼特警长去处理议员婚外情事件了,如果处理不好,这将是雾之城今年最大的丑闻;”
“杰克警长接到报案称,一位先生在鹅的胃里发现了一颗宝石,可能跟几天前见诸报纸的伯爵夫人蓝宝石失窃案有关;”
“萨克兰警长则是被派去调查分析机失窃案,素有‘数学女王’之称的梅莉·洛芙莱斯伯爵夫人设计出了一份程序图纸,但隔天就被偷窃,这起案件关系到整个雾格兰场的名声……”
塔利警探闻言陷入懵逼:“一个什么机?”
“分析机!”同事不耐烦地说道,同时扬了扬手里的纸片,“再看看我,手上一大堆查尔斯邸纵火案的证据还没整理完。哪有空再自找麻烦!”
塔利警探愣了一下,笑道:“没事,这不是我回来了吗?咱们赶快把证据整理完,然后转交给超凡阵营……”
同事脸色稍微缓和,叹息一声:“希望今天能准时下班吧,我都有半个月没陪过家人了。”
塔利警探无言,默默工作起来。
他望了望接待室里等得心如火燎的那些来客,心想今晚回去可能得迟点了。
他答应过艾尼,会回去陪家人,他绝对不会违背诺言。
但是,可能晚一点,稍微晚一点……
突然之间,塔利警探感觉到眼前的一切蒙上了一层绯红。
耳边传来的声音不再清晰,仿佛隔着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这,这是……”塔利警探立马察觉到了异常。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此刻的意识格外清醒,头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敏捷。
他的视觉、听觉、嗅觉也是。
虽然视野和声音好像隔着一个世界被拉远了,但反而更容易察觉到其中的细节。
就好像……好像站在上帝的视角,在俯瞰世界!
塔利警探将目光投向接待室的那些人。
这时的他仿佛能洞察到无数微小的细节,并透过它们发现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比如说那个绅士,他的仪表和举止都说明了他年轻气盛、自命不凡。
但他的脸上写满焦虑,裤腿沾满泥浆,袜子穿反了也没发现。
再加上外衣的口袋露出半截当天的金融报纸,上面还有着圈圈点点的红墨水和反复阅览的痕迹。
虽然不能断定,但十之八九可以判断他遭遇了金融上的诈骗。
再说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女人。
满脸涂满脂粉,嘴唇过于艳丽,再加上稍显暴露的打扮和皮肤上掩盖不掉的痕迹,她应该是专供满足男人欲望的那类女人。
她原本过得不错,但最近手头拮据,这从那身华丽但略显陈旧的穿装可以看出来。一个卖弄姿色为生的女人不会穿这么旧的衣服,除非是沦落到了不得不变卖家产的地步。
她悲伤和不再带有爱欲的眼睛,说明她曾陷入一场恋爱,为此她放弃了原本的工作。
但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卷跑了她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只好重操旧业,并且到警局寻求帮助,试图能挽回一点钱财……
“天啊……”塔利警探震惊出声。
他发现自己仿佛成为了推理小说中的侦探,一切蛛丝马迹都逃不脱他的观察。并且他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看透许多东西。
塔利警探还沉溺在这种震惊中,难以回过味来,身边的同事诧异地推了他一把:“喂,塔利!你这是怎么了?”
塔利警探清醒了一点。
他一边重新投入工作,一边琢磨这种变化为什么突然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一个画面从他眼前掠过。
那是一杯茶。
一杯醇浓泛香的黑茶。
塔利警探沉默片刻,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呢喃:“艾尼,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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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现场勘察的证据。你再确认一下。确认以后签个字。”同事递来一沓照片和文件。
塔利警探审视了一会,突然眉头一皱,从一沓杂乱的文件中翻出一张报告:“这是案发现场的脚印报告吗?”
同事点头:“对,只发现了那个女孩的脚印,没有别人。这也是我们目前确认她是犯人的最大根据。”
“这个脚印不对!”塔利警探摇头,他现在的头脑相当敏捷,脑袋转得飞快,“从脚长来看,脚印的主人应该有一米九左右。”
“而且从鞋印上还能看出,这是一双男人穿的牛津鞋!而且是一双非常高档的牛津鞋!现场一定有第三个人!”
塔利警探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说道:
“这也解释了我们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查尔斯先生脚悬空二十厘米被刺死在墙壁上,和他身高差不多、只有一米七的嫌疑犯塞西莉亚是如何做到的?
看来雾格兰场有内奸,帮助凶手刻意隐瞒了这条证据。”
同事困惑地说道:“但我们接到报警抵达现场的时候,那个女孩刚巧从里面跑出来。我们封锁了现场,查看了查尔斯邸,里面没有任何人,除了已经死掉的查尔斯!”
“如果我们看不见那个人呢?”塔利警探反问。
“哈?”同事瞪大了眼睛。
塔利警探一字一句道:
“如果那个人能够隐身,他踩着嫌疑犯塞西莉亚的脚印,当着我们的面,正大光明地从查尔斯邸走了出来呢?”
同事几乎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的脸上浮现出可怕的笑容:
“我犯了个错误,塔利警探。我不应该申请让你和我一起整理证据。”
塔利警探愕然抬头。
但陡然间,他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