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二十三 落幕

半路上,翼遇到了火师父及龙队众人。大家见到翼完好无损,都松了一口气。翼边行边向大家讲述了击毙两天王的过程,大家都十分振奋。翼的功力一向被隐藏得很好,火并不意外,而其他人则是第一次发现,所以颇为震惊。翼也不去解释,带领众人急速赶回猎鹿川。

临近战场时,翼惊讶地发现战场很安静,似乎没有在发生激烈战斗,但万众盟大阵却仍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某处。正疑惑间,见璜、瑛姐妹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原来,这二人见翼久去不归,十分着急,想去寻找却又要坚守阵中岗位。就这么惴惴不安地等到翼的身影出现,才按耐不住迎了过来。翼忍不住问道:“为何过了这么久,战事还没结束?现在又为何如此安静?”璜解释道,自翼走后,那六天王便被压到了地面上。他们似乎也结成了一个阵势,面向外围坐一圈,外面用真气结成了一个护罩,无论外面如何攻击,真力打到护罩上,都消弥得无影无踪,甚是怪异。大家一时参不透其中的玄机,故而停止攻击,改为结起真力网相困,等待时机。

翼不由赞道:“这些天王还真是有些本领!”他到达大阵上方时,万众盟众人欢声雷动。翼向大家示意后,径直来到天王们的上方,向下俯瞰,见六天王周围气场平稳顺畅,毫无乱象。想来六天王在轮流发功,交替休息,所以才能维持这么久。翼小心靠近天王,随手一击,那真力打到护罩之上,引起一丝波动,随即消失。然而翼已然察觉,自己发出的那股真力被护罩偏转,引入了地下。有本事!翼不知是哪个天王有如此神通,但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本领。他思索片刻,回身交代一卫士去取来几块石头。翼对准天王运力掷出石头,那石头砸中护罩后立即改变方向,砸向了地面。翼明显感到那股波动更明显了。翼若有所悟,挑了块更大的石头扔过去,石头却被弹了出来。翼大笑道:“原来如此!”他立即撤身回去,命令飞虎队和龙队成员立即去附近小山上搬石头,要尽量大的。

南尤王此时心中焦虑。此护罩正是他所创。护罩与大地相连,发动时力场转动,可把外来真力瞬时偏转,引入地下。只需两名天王同时发功,就可护住几人。但护罩之法也有局限:发动护罩需全力以赴,故而无法行动,另外,护罩对真力非常有效,对普通实体却比较吃力。刚才翼用石头试探,南尤王担心露馅,故而暗中发功,把那块大的石头顶出去了,岂料却弄巧成拙,被翼看破了。眼见许多人搬着大石头飞来,到时不被砸死也会被活埋,南尤王对其他天王叹道:“事到如今,我们败局已定了。大家只有拼死一搏,或许能逃得一命。”其他五人心惊肉跳,却也顾不上埋怨,急问该如何解困。南尤王分析道:“现在万众盟自恃胜局已定,阵型已经乱了。过一会儿他们一定会从我们上方丢石头。到时候这里必定混乱。我们可分成两组,等上方包围出现空洞时,第一组全力上行,而第二组则全力推第一组,这样第一组的速度会快到超出他们的预料,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就可以冲出包围。然后,第一组再接应第二组突围。诸位以为如何?我愿为第二组。”其他几人听了,也都没反对,但没人想做第二组。南尤王无奈,直接指定了东异王和南海王为第二组。二人也没出声。不多时,巨石开始从天而降,砸到护罩之上,荡起层层涟漪。天王们不仅要尽力维持护罩,轮替下来的人还要运力将穿透过来的石头弹开,十分狼狈。几轮石头砸过,投石队衔接终于出现了漏洞。南尤王见状急忙招呼,“第一组,上!”三位天王闻声立即全力一跃,南尤王也同时运功猛推东海王。然而此时,东异王和南海王不但没有去推另外两人,反而全力高飞,同时还拉住了东海王。东海王大惊,用力挣脱,可是已经晚了,三个人的速度都远没有预想的快。南尤王见状,长叹一声:“自作孽!”遂盘腿坐下,闭目运功,重新撑起防护。

五位天王的突然出击,的确出乎大家的预料,所以投石队防线被一冲而过。然而,此时这里已被重重包围,五位天王后继无力,无法飞的更高,无可避免地被重新围住。此时的万众盟已经倾巢而出,从地面到高空,到处都是武士,如巨桶般将天王们围在中间,真力狂射,玉杖乱舞,毫不保留地狂殴天王。甚至有些去而复返的其他部落中人,也自告奋勇地加入这一围殴。五名天王无论往哪个方向突围,都会遭到数倍于己的强大真力的阻击,往往是避过了这一层,又出现下一层。五名天王已有嫌隙,彼此提防,根本不能协同作战,很快被分隔开来,腹背受敌。终于,有天王撑不住了,频频中招,很快跌落下来,未及落地就被无数攻击打得灰飞烟灭。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所有在天上飞的五大天王都先后坠落下来,化为了烟尘。

南尤王静静地看着,仿佛悟到了什么。他的不作为使大家短时间内忽略了他的存在。当那五名天王都被消灭后,战场上一片欢腾,直到很久后,大家才又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个天王呢。看着众人围拢上来,南尤王缓缓说道:“先别动手,我有话要对大首领说。”声音不大,大家却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大家也不着急了,稍稍后退了几步,等着翼前来。

翼稳稳地落在了南尤王面前,仔细端详南尤王。只见南尤王脸上十分平静,安详,不禁颇为奇怪,忍不住开口道:“南尤王有何指教?”南尤王注视着翼,认真地说道:“老夫已知天意,不敢奢求什么,但还有几个疑问,望大首领能为我解答。作为回报,老夫也会对大首领知无不言。大首领可能答应吗?”翼正有些疑惑不得其解,立即满口答应。南尤王首先问道:“老夫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大首领不顾险阻,一定要打败我们?”“活下去!”翼直截了当地答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我和我的亲人们能够活下去,而你们,就是我们生存的最大威胁,所以,我必须除掉你们!”南尤王略一愣,随即理解了,“的确,世间的许多道理其实都很简单。”南尤王接着问道:“我等设计诱大首领出阵,大首领是如何识破的?”翼摇摇头:“我事先并不知道西至王和中土王是在引诱我。我是在击毙西至王后又遇到中土王,发现后援被阻时才想到的。”南尤王又问:“大首领如何能击杀西至王和中土王?”翼一笑:“你们太低估我的实力了。另外,你可知道,为了这次决战,我们不仅出动了这三万多人,还动员了超过十万人。他们一整天都聚集在中土原的高塔边,把他们的真力源源不断地发送过来。虽然他们多数人个人力量微小,但无数细流可聚成汪洋。还有,所到之处,多是我们的盟友。如此这般,我打败他们还有什么悬念么?跟你们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南尤王点点头:“的确如此。是我等太不自量力了。大首领想必在战之前就已经稳操胜券了。”翼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在战前确实以为此战已经毫无悬念,但在战场上却发现自己还是错了。”南尤王有点好奇,“愿闻其详。”翼解释道:“战前我设想,你们虽然人数多过我们,但绝大多数人平日里受尽你们的压迫,战场上必会轻易投向我们,但我没想到在你们的监督之下,他们居然与我们对战了那么久。如若不是行老前辈舍身助我,战事恐怕还会有很大变数。”南尤王点头称是:“对于许多人而言,他们会选择站在胜利者一边,不管其它。”翼接着说道:“当我追杀中土王时,他告诉我你们其实有脱困之术,这确实出乎我的预料。”南尤王接口道:“但是你并没有放弃追杀中土王,为什么?难道你不怕我们脱困后去合击你吗?”翼笑了,“怕,但值得冒一次险。”没等南尤王发问,翼就接着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基于几个判断:在战前行前辈和其他人传回情报,说有人看见你们九大天王有几次在晚上突然出现在出乎预料的地方,十分诡秘。当时我只是以为这是由于你们速度太快,以至于别人看花了眼造成的,可是经由中土王提醒,让我联想到这可能是你们的脱困之术。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掌握了一种方法,可以秘行至其它地方而不被发觉。因为你们虽然都是在晚上练习,却并没有刻意选在深夜无人之时,所以我猜测你们不是为了保密,而是这种秘术只能在晚上施行。我故意在中土王面前提起,从他的反应判断出我猜对了。另外,我判断,这种秘术只能让你们去某个特定的地方,而无法随心所欲地选择目的地,否则,你们大可在某个夜晚杀上门来,何苦要与我们决战。”南尤王哈哈笑了,“大首领果然聪慧过人。此术是我的独创。我发现当功力足够强时,用某种手段可以使自己去往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是的,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连天空都是不一样的,但不适合我们人类的生存。即使以我们天王的功力加持,我们也无法在那里坚持一个时辰。此术白天无法使用,是因为当太阳当空之时,穿越起来需要大得多的功力,难以实现;其次,我们穿越回来,一般会回到距离出发地点不远的某个地方,但是无法预测。所以,在战场之上,如果日落前穿越消失,你们必然不会轻易散去,而是会四处搜寻。那么当一个时辰内即使我们成功穿越回来时,功力几乎消耗殆尽,如何能逃得过你们的追杀?而日落之后穿越,功力消耗会少很多,回来后又是暗夜,你们作战一天,也该懈怠了,利于我们脱身。”说罢,南尤王抬头望天,感叹一声,“这世界上,常常是有了一扇门,同时也有了一道墙,岂能由我们任意妄为!”说罢又看向翼,“大首领有什么要问老夫的吗?”翼点点头,“我没料到前辈竟然会有如此绝妙的防御之术。任凭我们的真力如何攻击,却无法伤到你们分毫。如果我猜得不错,此术必须要紧贴地面才可奏效,是这样吗?”“不错,其实此术关键在于把攻击引入大地。大地宽容无比,这点功力算得了什么?”翼又问:“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什么不充分利用此术,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运用此术从地面上攻击?”“此术需全力以赴,一旦运用,很难再同时发起攻击。”“为什么不两人合作呢?比如说,一个人运功,另一个驮着他,或是二人乘车前进?”南尤王笑了,“大首领思维敏捷,难怪能妙计频出。但是,此功一旦发动,护罩与大地相连,便有千钧重,很难移动。像大首领所说的打法,恐怕走不了多远,就已经精疲力竭了。”翼叹道:“看来我是自作聪明了。此时才知前辈之能啊。我以前真是太自负了,以为自己的才智可以碾压前辈,没想到前辈才是大才!今日能胜,一则是众人齐心协力,在力量上占了上风,二则就是天意啊。倘若上天未曾限制住前辈的秘技,我恐怕早就败了。”南尤王感叹道:“我们这些所谓的天王,狂妄自大,任意胡为,有背上天好生之德,所以遭此大难。大首领实乃天之骄子,天意眷顾,今后当顺天而行,切不可走我们的老路。在我的宫殿内有一些壁画和物件,都是我多年来的心得。大首领有空可去看看,或许有用。老夫一直在想,要是我们的功力和智慧能用于其它方面,也许会更有意义。只可惜,我们却只是用它来杀人······大首领还有问题吗?”翼有些感触,忽然又想起一事,“当初你送我宝珠时,是真的想议和吗?”南尤王平静地答道:“是的,我的确是想停战。老夫早年狂妄暴戾,杀生无数,但这些年来想法有些变了,不想再逆天而行。但当他们找上门来,还是没法拒绝他们。后来出了事,我知道有人从中作梗,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追究了。这也许正是天意,天王的时代注定要结束了。”

翼看着眼前的老人,犹豫起来。此人现在毫无暴戾之气,很难将他与残暴的魔王联系起来。他的智慧也让翼肃然起敬。而且,这些年来,南尤王的确与其他天王明显不同,对领地内的众部落很宽厚,名声也很好。如果不是与其他天王站在一边,万众盟未必会去征讨他。此时的翼更不想杀他,可他毕竟是威震天下的天王,放他走又如何能让天下人心安、心服?翼踌躇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我不想杀你,但也不能现在放你走。我想找个地方让你居住,十年后再给你自由。你意下如何?”南尤王淡淡一笑,“大首领心地善良,老夫心领了。天王的时代结束于今日,老夫也该走了。但老夫的这身皮囊沾过太多的血腥,带不走了,只能扔在这里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只是希望老夫走后,天下能终归太平,不再有杀戮了。”说罢,南尤王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无动作。翼有些奇怪,等了片刻,见南尤王毫无动静,连气息也感觉不到,像是已经离世了,忍不住连叫了几声,仍未见反应,于是小心地走上前去,轻轻推了一把,那南尤王就如同幻象一般立时消失了,只留下衣物饰件跌落尘埃。翼大惊,转身看向师父们,可几位师父也是一脸惊愕,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翼收拾好心情,对着南尤王的遗物郑重一礼。

此时,徐徐落下的夕阳将半个天空染得通红。翼望着这落日,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一种迷茫。他突然有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如果说今天的落日象征着天王们的终结,那自己的落日时刻又会是什么样子?

之后的一个月,翼主要是在南尤王的王宫里度过的。这里的壁画以及一些物件给了翼很大的震撼。看得出,南尤王曾经花了很大精力去探索天地的奥秘。此刻,在翼的心中,南尤王已经是老师一般的存在了。只可惜,这样的智者却已无缘再见了。

这天,翼得到报告,天下众部落大多数愿意加入联盟,但有一伙天王昔日的手下拒绝加入。他们跑到了一个海岛上,不许其他人靠近,但目前还没有对万众盟的人发起过攻击。相关人员请示翼,要不要发兵讨伐。翼不想再添杀戮,沉默了片刻后说道:“由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