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太后寿辰【四】

苏灼低垂眸子，根本无心去推敲旁人对她的看法。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面乱的像一团毛线，不知道该从何理起。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小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正面自己的心。以前常听人闲言碎语时说谁谁大臣之间有断袖之癖，但从未听过那个女子与女子相恋这种事。

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虽自小扮成男装，可实际也是女儿身，如何能喜欢女子呢？

方才听到的每一句，都让她心挠的很。

她自幼在北漠蒙眼习武多年，听力极佳。战场上，凭借气流和细微衣料摩擦便可断定敌人所在方向，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被她察觉，更不要提低语的人就在身旁。

所以即使舒长风和小东西压把声音压得低又低，她还是能听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的格外清楚。

包括小东西对她的意思……

从两人开始谈话牵扯到她时，苏灼的就已经煎熬了，痛苦自己的听觉为什么要这样好，想听的不想听的全都受尽耳朵里。

手中的蓝色绣花细绢手绢开始发烫，烫到她心里去。想起身出去却又怕被两人发现她的异常，每一刻都坐如针毡，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来“听墙角”才合适。

这些年她的心都从来没有这样乱过。

像是队伍里看见美艳姑娘后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愣是把脸红成了宫墙上头的砖瓦。

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莫名其妙就记在了脑海中。那莫名情绪在心里埋了根，开始发芽。

很奇怪，这跟流传的坊间话本里曲折坎坷的男女相爱是桥段根本不一样。

苏灼觉得很突兀，甚至于唐突。

因为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她第一眼便上了心。

苏灼心绪焦躁的时候就在想：自己征战沙场多年，又接替父亲衣钵入宫成为宰相，看过了这大燕朝最为绝色的女子，可为什么就只对她动了俗情？

那小东西既没有贵胄小姐的尊贵骄傲的脾气、又没有烟火美人一顾倾城的姿容、更没有醉花楼里那些姑娘小倌们的妖娆媚骨和勾人眼波……

可偏偏，她只要看自己一眼，心跳就不能自控。

坐在丞相这个三省权力中心位置，挥挥手就有美男如云，美女更是多的不计其数，但她一向不屑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也根本没想过会对个女子动心。

若是有预料，她一定细心钻研怎么讨得喜欢的人欢心，也不至于让自己因她两三句话而七上八下。

苏灼不会想到，这只是个开端，让她情绪不定的还在后面。

太后身穿大红色花的宽袖锦袍坐在上位，右手座椅上稚嫩的小皇帝用手托着腮，乌黑的大眼睛东张西望，仿佛在等什么人。

他看了一眼仪态端庄的老太后，得到眼神许可后跑下了铺了西域绒毯的小台阶，站在摄政王的面前，软糯的小胖脸上带着颇有孩子性天真无邪的笑。

丝竹停奏。

乐人收敛了乐器，福身后列成两队，整齐划一，分别从东西两扇偏门鱼贯而出。大殿上因乐声停止，人们攀谈言语的声音好像也受到了限制，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晟闻脚步声抬眸，就听见年幼的皇帝站在他桌案前，负手而立佯装成熟，却抵不住童音调高又清脆：“摄政王，你有钟意的姑娘吗？”

“臣自是没有。陛下怎会对臣下的事起了兴趣？”

祁阳侯世子左拥右抱两个娇女在怀侍奉，听见邻桌皇帝和摄政王的对话，不咸不淡的调侃道：“摄政王已经快要而立的年岁了，也该娶个媳妇暖炕头了。”

舒虞听出了他语调里的戏笑嘲弄，祁阳侯手握西南镇安兵权，占据西南大片土地鼓里经商。前些年摄政王还没上台时，要说他富可敌国都不为过，在朝中的地位也不可小觑。

而他的儿子的经商头脑更盛他一筹，奈何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继承候位，整天沉醉在酒色之中，成为了纨绔子弟中的佼佼者。偏偏那些个官员要想巴结他老子就必须先伺候的他舒坦了，就连秦晟当年与祁阳侯都请他喝过酒三杯，大场合里人都要卖他几分薄面。

除了他，也没人敢那这种事调侃秦晟……

舒虞想到这里，心下一惊。狠狠的掐了自己胳膊内侧的嫩肉，被酒迷的晕晕乎乎的脑子彻底清醒了。

她差点忘了，今天太后有意要把自己的长女平怡公主许配给秦晟！

一旦事成她就甭想让男女主短时间内有什么交集了，那可糟了。

秦晟低贱出身，虽与太后同辈，可先帝在世时她根本瞧不上这个小子。但随着他年龄增长，掌握将军军衔逐渐功名盖主，得到人民拥戴，再加上执掌权力过重，已然成了她的眼中钉。

太后这波是想用女人牵制男人。若成，则可以利用女儿监控摄政王；若不成，则是加坏秦晟克妻的坏名声，想借势巩固小儿子的皇帝之位。

原文里平怡公主嫁给秦晟之后一直住在偏殿，她不喜欢男主、拿的也不是恶毒女配的剧本，但依然会成为后期男女主的感情发展的阻隔，因为剧情需要，就被她这个无良作者强制性领了便当……

失足掉河，原地嗝屁。

要想让男女主的感情像德芙一样纵享丝滑，那就绝对不能让平怡公主嫁到摄政王府。

舒虞在挤破脑子像万全之策来说的时候，太后这个心跟狐狸似的老太婆已经急不可耐的推销自己的便宜女儿了。

“平阳侯世子的话是直接了些，可其中道理不糙。摄政王是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也该考虑了……”

太后开口，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摆出了慈祥和蔼的模样，可不乏有人能看到她关切眼中闪过的算计精光，就比如舒虞。

秦晟笑起来眉目温和，“太后的意思是？”

不远处的平怡公主默默的坐在位子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垂眸等待着自己的母后向摄政王提出自己的名号，马上会就成为联姻棋子到了心狠手辣的摄政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