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见太九郎神情古怪,露出了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桀骜与自矜。
他手指轻弹,咧嘴笑道:“如果我既有强大的精神力,又拥有丰富的近战技巧和实战经验,那不是能够在魔族的手上活得更久,杀更多的魔族,九郎师叔,这武器虽然重,但您不正好也是殒魔之刃,近战强者,使惯了这些个武器,相信,您一定可以辅导我吧。”
秦慕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顺手挥了挥手中的丧钟之锤,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更重了些。
太九郎觉得这武器有些古怪,但他并不算天毒门的高层,也不知道这怪锤究竟有什么来历,所以只是眉头一皱,轻声应道:“我可以教你,不过很苦,很累,你决定好了吗?”
“嗯,这丧钟之锤我使着顺手,以后,我就多学学近战武器的技巧了!”秦慕晃动了一下手中的丧钟之锤。
太九郎听到“丧钟之锤”四个字之后,本能地面色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可那段记忆又有些模糊,他摇了摇头,对着秦慕说道:“走吧,你跟我来。”
太九郎将秦慕带到了一个小山包上,秦慕的脸上神采奕奕,一脸兴奋劲,太九郎倒是不知道这小家伙在高兴些什么。
“那个,咱们不用去天镜阁找一本跟锤法有关的武功秘籍拿出来参考参考?”秦慕见太九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出来,径直把他带到了这处僻静之地,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太九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让秦慕单臂提起丧钟之锤,先站上半个时辰。
锤身不能斜,手臂不能抖,身体不能歪,要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这是基本功。
结果,秦慕嘴巴上说着不重不重,可是那毕竟是一把八十厘米的大锤。
他咬着牙坚持到一个时辰后当场晕厥,双眼无神,身体僵硬着直直倒下,只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秦慕手中的丧钟之锤始终没有倾斜,准确来说,连颤抖都没有,他就像是一个尘封的石雕般纹丝不动。
太九郎呆呆望着倒地不起的秦慕,走过去捏了捏这小子僵硬如铁的右臂,眉尖一挑,啧啧称奇道:“这回,是真捡到宝了。佬檀那家伙也不知道什么运气,居然可以把这个小子收为自己的弟子。既有天赋,韧性还如此出彩,不容易啊。”
太九郎将秦慕送到了北亭,正好碰上了来找秦慕的佬檀。
佬檀看着太九郎有些复杂的眼神,嘴巴微张所带来的欲言又止的冲动,也不管还陷入昏迷的秦慕,嘿嘿一笑,拍着太九郎的肩膀,得意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小子的天赋实在是让人羡慕,我看你这表情就知道,又开始羡慕嫉妒恨啦?”
此时的佬檀,三角眼眯成了月牙,就像是一只老狐狸,笑眯眯地看着脸色愈发阴沉的太九郎。
“嫉妒个屁,让他给你当徒弟,实在是太埋汰他了。”太九郎冷哼一声,寸步不让。
佬檀哈哈一笑,干枯的身躯似乎笑一笑都会散架一般,他轻轻说道:“你个家伙,嘴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我告诉你啊,虽然他是我的徒弟,但也是天毒门的弟子。这次我们天毒门,可是要出彩了啊。
其他地方的门派,要知道我们偶然得到了混沌龙脉。可不得羡慕死,当时我把这小家伙带回来的一路上,别提有多提心吊胆了。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他今年多大了,嘿嘿,你来猜一猜。”
太九郎沉默着,没有搭腔,佬檀倒也不觉得失了脸面,很自觉地说道:“他马上才满十三岁。”
“什么?十三岁?”一向冷冰冰的太九郎听了这句话,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震惊与狂热几乎同一时间流露而出。
佬檀装了这么久,要的就是太九郎这个反应,他趾高气扬地拍拍手,洋洋得意的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咱们天毒门来了一位绝世天才,绝世你懂吗?你别摆着张臭脸了,以后,好好教教他,用毒他是没问题,近战,还得多靠你熏陶熏陶了!”
春天过了,夏季的洪期便是到了,这场大雨,是这几年时间最场、覆盖范围最广的一场雨。
从春末到暑意渐至,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雨水不停自天而降,落在山川原野湖泊之上。被雨水冲刷浸泡后,山崖开始崩塌,官道毁坏,河流决堤,洪水泛滥成灾。
如此严重的天灾,足以令整个人间都感到绝望,好在朝廷迅速展开了赈灾,修道者倾巢而出,开始修筑堤坝,防洪赈灾。
人类再一次在严重的自然灾害面前,展现出可怕的生命力与忍耐力,没有被击倒,而是平静接受然后努力抗争。
而魔族,似乎也从这场大雨里面,嗅到了某种叫做“机会”的东西,对人类的镇魔关,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大雨同样落在天毒门所在的数座山峰间,连绵成一片白蒙蒙的水雾。
山野被浇灌的泥泞一片,酥软不堪,在上面行走变得异常困难。
山底下的牧民无法放牧,只好躲在帐蓬里苦苦捱日,对着雨水不停哀叹,农民们也眼瞅着今年的收成不好,一个个愁眉苦脸。
只有天毒门诸峰间的修道者们,并不在意这开了口子的老天爷,愈是艰难,愈能磨砺心性。
天空一片阴暗,整个猎魔大陆都被笼罩在这种阴沉肃杀的气氛中,这不简简单单是春寒料峭,今年的夏天,比去年的冬天还要冷上几分。
那些连绵了三四天的寒冷雨水,不止冲刷着天毒门各个宅院上方瓦檐里的灰尘,将诸峰间山道的青石板路冲洗的干干净净,也带回来了奉落盏一个不太温柔的消息。
洪天象依然优哉游哉地躺在草地上,旁边站着那只小牛犊,偶而蹭蹭他,洪天象,就这么淋着雨,在这般阴冷的环境下睡着了,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的变化一般。
他光着脚丫子,浑身就穿了件黑色的大褂子。
他睡得极为安憩,就像是一个雕塑一般,唇角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容,正是这抹笑容,以及胸口自然的上下起伏,让旁人不会以为这个家伙已经死了。
雨丝落在别的地方,荡起了不同的美感。
比如屋檐下乞丐的汤碗里被雨丝荡起的涟漪,比如桥下乌蓬船上正在准备船菜的少妇扇着小泥炉的火,比如巷口跑过一位忘了带伞的姑娘鬓间全是小珍珠般的雨滴,却都没有在雨丝落在酣睡之人鼻头上那般充满格格不入的诗意。
雨,一滴一滴一滴,淅淅沥沥的,在天空渐渐缤纷,不知道过了多久。
洪天象缓缓睁开双眼,任凭雨滴轻轻抚摸他的鹤发,清明无比的眸子望着远空纷纷落下的雨滴,还有树枝下摆渐长的凝冰,天气还真是有些冷。
他的目光缓缓凝固在那块凝冰上面,忽然,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