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见柳月的事还是被我父母知道了。张伯成气的大发雷霆,恨不能把我封存在一个密闭的什么东西里,叫我永远不能与外界接触。冯丽平更是差点晕了过去,在疯也似的打骂了我一顿之后,又不顾一切的跑去柳月的单位大闹。这次她没有去柳月的宿舍,而是径直去了妇产科。我破坏了她的梦,而且还执迷不悟,看来她是急疯了。
柳月给病人做完治疗刚回到办公室。冯丽平几乎是冲锋着就到了妇产科,在询问了柳月的所在之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直奔柳月的跟前。在柳月,不,是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冯丽平就抓住了柳月的衣领,一个耳光就煽了过去。可想而知,柳月几乎是惊呆了,捂着被打的左脸站在原地傻傻的呆在那里。还是护士长赵春蓉反应敏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住了冯丽平:“你怎么打人。”
“我打的就是她。这个狐狸精。不知羞耻,没有廉耻的狐狸精。”冯丽平说着气急败坏的指着柳月的鼻子继续谩骂。
柳月站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任由我母亲打骂。病房的走廊里站满了人,许多的病人都从病房冲出来看热闹。这时候已经有人醒过神来,先自猜出了我母亲的身份:“可能是哪个男孩的母亲,看样子是被逼急了。也是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吗,搁谁不着急上火。”
这当儿,赵春蓉已经把我母亲拉到她的办公室:“坐下来,喝杯水,消消气,这里是病房,你要考虑影响,这样对你儿子也没有好处。事情大概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外面的谣传是过火了些。”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认识了这么个朋友,竟然,你叫我还怎么见人呢。本来事情都过去了,我想孩子一时贪玩,看紧点就没事了,谁料想,他们又见面了。你叫我以后怎么活呀。”我母亲说着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听了我母亲的话,赵春蓉的眉头也皱成个团,她一边哄劝我母亲一边说:“真的又见面了,唉!看来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可怎么办好。你也要想开些,慢慢来,兴许孩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一阵子也许就没事了。”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他说还要娶她呢,你说这不是存心要我死吗。我怎么生下这么个孽种。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实在也是没有了办法。”
就在赵春蓉把我母亲拉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柳月也被同事劝到了另外一间房里。看看没有热闹可看,那些病人也都无趣的回到了病房继续着这一天里自己的治疗和刚才还剩余的一些八卦的余温。
柳月呆坐在房间里,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何如才好。她万没有想到我去看她的事就又会被我母亲知道了。而且我母亲看来已经不顾一切,竟然不顾及我的面子去到她的科室。她傻楞了一会才醒过神来,对身边拉她的同事说:“我没事的,你去忙吧。”同事知趣的走开了。
柳月没有哭,只是脸羞的通红,此时此刻要是真有什么地洞,她是真想钻进去永远都不出来,永远逃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尘世。
她是爱张浩的,张浩也爱她。这是别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纯洁的爱。她知道,世俗的眼光是容不下他们的,她早就知道。可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能怎么样便怎么样的。当爱的潮水来临的时候,谁也无法阻挡心中那股势如破竹的力量。柳月也是人,张浩也是人,而且,他们都是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虽然年龄有别,他们的心是相通的。别人怎么可能理解他们。他们用世俗的眼光鄙夷她,唾弃她,羞辱她,这些她都认了,她知道张浩是爱着她的,有他的爱她就满足了,即使一辈子不结婚,她也可以守着浩浩的爱独自过一辈子。
可再怎么想,她也没有想到冯丽平会闹到她的单位,闹到她的病房,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有病房的病人。她柳月成了彻彻底底的不要脸的女人,不知羞耻的狐狸精。想到这里,眼泪从柳月的眼眶流了下来。
她本来是同情冯丽平的,她发誓从此断绝与张浩的任何来往。作为母亲,她能理解冯丽平的气愤,甚至冯丽平的无奈。而冯丽平竟然这样不顾颜面的大闹,这叫张浩以后怎么做人,她柳月已经无所谓了,可张浩不一样,在人生的路里,他才刚刚踏上征途。柳月羞愧难当,她恨冯丽平更恨自己。
劝走了我母亲,赵春蓉来到柳月待着的房里,看着柳月一脸的无奈,泪珠还挂在脸上。赵春蓉动了恻隐之心。毕竟都是女人,柳月也不容易:“柳月,你没事吧,别往心里去,过去了就好了,她也是一时冲动。”
“我知道,我不怪她。”
“话又说回来,她也是没有办法,这事还要看你。”
赵春蓉停顿了一会继续说到:“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达发生了什么。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不可能。你得明白,世俗的眼光是容不得这样的事情的。我们认识也十几年了,你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我相信你。你看这事,要不你先躲几天。等风声小些再上班。”
“不了,我没事的。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这么见外。怎么说我还是你的上级呢。”
“谢谢你,护士长。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会调整好自己,事情我也会处理好的。”
“没事就好,想开些。你再呆会,我还有个会,我去开会了。”
赵春蓉一走,柳月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又从她的脸颊淌了下来,做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冯丽平知道了她与张浩的见面,想必张伯成也已经知道了。浩浩不知道怎么样了,肯定又挨打了。柳月越想越急,恨不能我就在她的面前,让她看见放心。想到这里,她在心里打了冷战,看来她必须当机立断断绝与我的所有来往,叫我死了想她的念头。否则事情只会越弄越糟。
回到宿舍的柳月连饭都没有吃就软瘫在了床上。此时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了。她万念俱灰,躺在床上,痴呆的盯着天花板,直到实在困了,才闭上眼睛睡了会。她想了一个晚上,真想痛痛快快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这样我也就得救了,冯丽平得救了,张伯成得救了,所有的人都得救了。
柳月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她已经临近了死亡,正在接受死神的洗礼呢。哪个以前怎么想着都可怕的“死”字,怎么忽然变得亲切起来。看来上帝都希望她死,死对她来说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一种彻底的解脱。只是,她十分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她依然爱着的浩浩。
可只有她的死才能换来浩浩的光明前途。想到这些,柳月的死心又灿烂了。想到了出路之后,柳月的心反而轻松了。她起身收拾好自己,准备着黄泉路上的行程……
柳月正在镜子里照着自己准备死时的样子,她要记住这个依然美丽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虽然已过了三十,人生的花季,可她依然是十分美丽的。她有些舍不得人生,毕竟还是活着好。可是,她怎么能活着,她已经丢尽了人,无法再活着,为了浩浩,她也要去死。死有何难,只是她丢心不下浩浩,仍然惦记着浩浩。
正当柳月准备着走向死亡时,看楼人在楼下声嘶力竭的喊着:“柳月,电话,加急的。”
夜很静,柳月是清醒的,她一下子就听到了喊声。将要死的人管他什么电话,柳月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见没有动静,看楼人边喊边向三楼柳月的宿舍冲了上来:“柳月,电话,家里有急事。”
柳月对听见的声音置若罔闻。要死的人了,尘世的事与她还有何相干。她没有答应。仍然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终于“碰!碰!碰!”柳月的门响了。“柳月,电话,好像是你哥的,说你父亲病危,快去接电话。”看楼人不管柳月在还是不在,只管自顾自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他要说的话。
听见父亲病危,柳月顾不了搭理看楼人,一个箭步冲了出来,向楼下跑去。
柳月又见我,我母亲冯丽平去柳月的科室大闹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柳月的家里。柳清云这回真的气病了,一口气没有上来当场晕了过去。范主任急忙拨打120,及时把柳部长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再耽误半小时病人可就没命了。多亏送的及时,这才幸免一难。
喘过气来的柳清云躺在病床上,又急又气,一脸的惆怅:“我怎么养下这么个女儿,败坏门风。”
老伴范烨也气的恨不能痛打女儿一顿。看到柳清云终于缓了过来,只好强压住胸中的闷气,一边帮老伴揉着前胸,一边兀自唉声叹气。
电话是大哥柳军辉打来的,从电话里知道父亲病危的消息,柳月搁下电话,忘了自己正在准备的事,回到宿舍拿上钥匙,骑上车直奔军区医院。
200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