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妙的旅行

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早晨,鼹鼠忽然对水老鼠说:“鼠兄,我想求你帮个忙。”

水老鼠正在对岸唱歌。这曲子是他自己编的,所以唱得很带劲,没怎么留意鼹鼠。这天一大早,他就和鸭子朋友们在河里游泳。

鸭子们总喜欢猛地头朝下脚朝上拿大顶。这时,水老鼠就潜到水下,在鸭子的下巴下面的脖子上挠痒痒,弄得几只鸭子只好赶紧钻出水面,扑打着羽毛,气急败坏地冲他嚷嚷。

鸭子把头倒插在水里,自然不可能痛痛快快发泄,因此才钻出水面冲水老鼠发火。后来,鸭子们只得央求他走开,去干自己的事,别再来搅和他们。水老鼠这才走开了,在河岸上坐着晒太阳,还编一首有关鸭子的歌。歌名叫《鸭谣》:

沿着静水湾,

长长灯芯草,

群鸭在戏水,

尾巴高高翘。

公鸭母鸭尾,

黄脚颤悠悠,

黄嘴隐不见,

河中忙不休。

绿萍水草稠,

鱼儿尽兴游,

食品储存库,

丰盛又清幽。

人各有所好!

头下尾上翘,

鸭子的心愿,

水上乐逍遥。

蓝蓝天空高,

雨燕飞又叫,

我们戏水中,

尾巴齐上翘!

鼹鼠对这首歌评价不高。他是个诚实的人,他不是诗人,并且也不懂诗,他只能照实说话。

“鸭子也不懂。”水老鼠开朗地说,“他们说:‘干嘛不让人家在高兴的时候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呢?别人干嘛要坐在岸上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还要编歌嘲笑人家?尽是胡说八道!’这就是鸭子们的论调。”

“说得对嘛!说得对嘛!”鼹鼠打心眼儿里赞同。

“不,说得不对!”水老鼠气愤地喊道。

“好啦!就算不对,就算不对,”鼹鼠息事宁人地说。“可是我想问问你,你能带我拜访蛤蟆先生吗?我听过他很多故事,特想认识他。”

水老鼠非常乐意带他去拜见蛤蟆先生,甚至忘了他编的诗。

“去把船划出来,咱们马上就去他家。”

水老鼠显得很激动,“你想拜访蛤蟆,随时都可以。不管是早是晚,蛤蟆都一个样,总是乐呵呵的。你去看他,他非常高兴,不过你要走,他总显得恋恋不舍!”

“他准是个非常和善的动物。”鼹鼠说着便跨上了船,提起双桨。水老鼠呢!安安逸逸地坐到了船尾。

蛤蟆的确是个非常好的动物,他友善、温和、单纯还重感情,有时不太聪明,或许还爱吹牛,自高自大,不过,他的优点确实很多。

绕过一道河湾,迎面就见一幢美丽、庄严、古色古香的老红砖房。房前是修理得平平整整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河边。

“那就是蟾宫。”水老鼠说。“左边有一条小河汊,牌子上写着:‘私人河道,不得在此登岸’。这河汊直通他的船坞,咱们要在那儿停船上岸。右边是马厩。你现在看到的是宴会厅——年代很久了。蛤蟆是个非常有钱的家伙,他总是显摆,我们都不以为然,虽然他的房子在这一带确实是最好的。”

小船徐徐驶进河汊,来到一所大船坞的屋顶下。鼹鼠把桨收进船舱。这里,他们看到许多漂亮的小船,有的挂在横梁上,有的吊在船台上,可是没有一只船是在水里。这地方显得有种被废弃的感觉。

水老鼠环顾四周。“我明白了,”他说。“看来他玩船已经玩够了,厌倦了,再也不玩了。不知道他现在又迷上了什么新玩意儿?走,咱们瞧瞧去就知道了。”

他们离船上岸,穿过各色鲜花装点的草坪,才找到蛤蟆。蛤蟆坐在一张花园藤椅上,脸上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盯着膝上的一张大地图。

“啊哈!”看到他俩,蛤蟆跳了起来,“太好了!”不等水老鼠介绍,就热情洋溢地同鼹鼠握握爪子。“你们真好!”他接着说,围着他俩蹦蹦跳跳。“水老鼠,我正要派船到下游去接你,吩咐他们不管你在干什么,马上把你接来。我非常需要你——你们两位。好吧!现在你们想吃点什么?快进屋吃东西吧!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真想不到,这太巧了!”

“蟾儿,让咱们先安静地坐一会儿吧!”水老鼠说,一屁股坐在一张扶手椅上。

鼹鼠则做在另一张椅子上,说着赞美蛤蟆及他的房子的话。

“这是沿河一带最讲究的房子,”蛤蟆哇啦哇啦大声嚷道。“在别的地方,你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房子。”他情不自禁又加上一句。

这时,恰巧水老鼠用胳臂捅了捅鼹鼠,而蛤蟆也正好看见了。他脸涨得通红,接着是一阵难堪的沉寂。

然后,蛤蟆大笑起来。“得啦!鼠儿,我说话就这么个德行,你是知道的。再说,这房子确实也不坏,是吧?你自己不也挺喜欢它的吗?咱们都清醒些好啦!你们两位正是我需要的。你们得帮我这个忙。这事至关重要!”

“我猜,是有关划船的事吧!”水老鼠装糊涂说。“你进步很快嘛!就是还溅了一些水花。只要再耐心些,再加上适当的指导,你就可以……”

“噢!呸!什么划船!”蛤蟆打断他的话,显得十分厌恶的样子。“那是小男孩们的愚蠢玩意儿。我老早就不玩了。纯粹是浪费时光。看到你们这些人把全副精力花在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真叫我感到痛心!”

“我已经找到了一桩真正的事业,这辈子应该从事的一种正经行当。我打算把我的余生奉献给它。一想到过去那么多年头浪费在无聊的琐事上,我就追悔莫及。跟我来,亲爱的鼠儿,还有你的这位和蔼的朋友也来,如果肯赏光的话。就在马厩场院那边,到了那儿,你们就会看到要看到的东西!”

蛤蟆领着他们向马厩场院走去,水老鼠则一脸狐疑地跟在后面。只见蛤蟆从马车房里拉出一辆吉卜赛篷车,崭新的车身漆成淡黄色,周边还点缀着绿色纹饰,而车轮则是大红的颜色。

“看吧!”蛤蟆得意地指着他的新车说:“这才是你们要过的生活呢!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道,尘土飞扬的公路,荒原、公地、树篱、起伏的草原、帐篷、村庄、城镇、都市,全都属于你们!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到处旅行,变换环境,到处有乐趣!整个世界在你眼前展开,地平线在不断变换!请注意,这辆车是同类车子里最精美的一辆。进车里来,瞧瞧里面的设备吧!全是我自己设计的!”

鼹鼠异常兴奋地跟着蛤蟆钻进车里,而水老鼠则是哼了哼鼻子,站在原地不动。

车厢里布置的确实非常舒适,几张座椅,一张小桌,生活用品,全都装在车里了,真是一应俱全。

他打开一只小柜。“瞧,有饼干、罐头龙虾、沙丁鱼——凡是你们用得着的东西,应有尽有。这儿是苏打水,那儿是烟草,信纸、火腿、果酱、纸牌、骨牌。”

当他们重新踩着踏板下车时,他继续说,“你会发现,咱们今天下午启程时,什么也没漏掉。”

“对不起,”水老鼠嘴里嚼着一根稻草,慢条斯理地说,“我好像听见你刚才说什么‘咱们’,什么‘启程’,什么‘今天下午’来着?”

蛤蟆央求他说:“好了,我的好朋友,别说话那么刻薄嘛!你知道的,我缺不了你的。没有你们,叫我怎么应付这一摊子事儿啊?求求你啦!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再和我争辩,我受不了。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你那条乏味的臭烘烘的老河,成天待在河岸上一个洞里,待在船上吧?我想让你见见世面!我要把你塑造成一只像样的动物,伙计!”

“我才不稀罕你的那套把戏哩!”水老鼠固执地说。“我就是不跟你去。我就是要守着我的老河,我要住在洞里,要驾船,就像往常一样。而且,鼹鼠也要跟我一道,干同样的事,是不是,鼹鼠?”

“那是自然!”鼹鼠诚挚地说。“我永远陪伴你,鼠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呃,像是怪有意思的,是吧?”

他眼巴巴地加上一句。可怜的鼹鼠!探险生活,对他来说是桩新鲜事儿,惊险又刺激,这个新鲜的经历,对他有很强的诱惑力。当他第一眼看见那辆篷车和它的全套装备后,他就爱上它了。

水老鼠看出了鼹鼠的心思时,他的决心也有点动摇了。他不愿使人失望,何况是他喜欢的鼹鼠,他总是竭力让他高兴。而蛤蟆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他俩的动静。

“先进屋吃点午饭吧!”蛤蟆笑着说,“咱们慢慢商量,用不着匆忙做出决定嘛!其实我倒不在乎,我只不过想让你俩高兴高兴罢了。‘活着为别人!’这是我的处世格言。”

午餐,自然像蟾宫里的其他事物一样精美。吃饭时,蛤蟆高谈阔论,把水老鼠撇在一边,专门挑逗缺乏经验的鼹鼠。他天生就是一只夸夸其谈的动物,又喜欢突发奇想,他把这趟旅行的前景、户外生活和途中的乐趣描绘得天花乱坠,把个鼹鼠激动得坐都坐不住了。

一来二去,三只动物似乎很快就达成了协议,把旅行的事确定下来了。水老鼠虽然还心存疑虑,但他的好脾气终究压倒了个人的反对意见,他不忍心使两位朋友扫兴。他们已经在策划未来几周里的活动了,并且还有了详细的计划。

临行前准备的都差不多了,接着,蛤蟆把他们领到养马厂,让他们捉住那匹老灰马。由于事先没跟老马商量,蛤蟆分派他在这趟旅途中干这件尘土弥漫的脏活,老马一肚子牢骚怨气,所以逮他可费了大劲。

蛤蟆乘他们逮马时,又往食品柜塞进更多的必需品,又把饲料袋、几网兜洋葱头、几大捆干草,还有几只筐子,吊在车厢底下。老马终于给逮住,套在车上,他们出发了。

三只动物各随所好,有的跟着车走,有的坐在车杠上,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快乐地说着话。那天下午,阳光灿烂,空中扬起的尘土,香喷喷的,闻着叫人心旷神怡。

大路两侧茂密的果园里,鸟儿们欢乐地向他们打招呼,吹口哨。和蔼的过路人从他们身旁走过时,向他们道声好,或者停下来,说几句中听的话,赞美他们那漂亮的马车。兔儿坐在树下的家门口,举着前爪,赞扬他们的马车漂亮。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好远了。虽然身体疲惫,但他们的心情都很好。他们在一处远离人烟的草地上停下来。他们卸下马具,由着马去吃草,自己则坐在车旁的草地上。蛤蟆大谈他在未来几天打算干的事。

这时,星星围着他们,越来越密,越来越大。一轮黄澄澄的月亮,不知打哪儿悄悄地冒出来,给他们作伴儿,听他们说话。

过后,他们钻进篷车,爬上各自的铺位。蛤蟆迷迷糊糊地诉说着这样的生活才是他们应该过的,并让水老鼠别再念叨那条老掉牙的河了。

“我并不谈我的河,”水老鼠不紧不慢地说。“蛤蟆,这你知道,可我心里总叨念它。”他又悲伤地低声说:“我想念它——一直在想念它!”

鼹鼠从毯子下面伸出爪子,在黑暗里摸到水老鼠的爪子,捏了一下。“鼠儿,只要你乐意,干什么我都愿意,”他悄悄对他说,“明儿一大早,咱们就开溜,回到咱们亲爱的河上老洞去,好吗?”

“不,不,咱们还得坚持到底,”水老鼠悄声回答。“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得守着蛤蟆,直到这趟旅行结束。撂下他一个,我不放心。但是这趟旅行不会拖太长时间的。他的怪念头,从来也维持不长。晚安!”

这次旅行,果然结束得比水老鼠预料的还要早。

因为长时间在户外,大家身体很疲劳,蛤蟆睡得很死,等到第二天,怎么推他都不醒。于是鼹鼠和水老鼠毅然决然,不声不响地动手干起活来。

水老鼠喂马,生火,洗刷隔夜的杯盘碗盏,准备早餐。鼹鼠呢!他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到最近的村落里去买牛奶、鸡蛋,以及蛤蟆忘带的一些必需品。

等他们俩把这些活都干完也都累得够呛了,当他们坐下休息时,蛤蟆才精神百倍地露面,诉说现在生活多么好,再也不用干那些讨厌的家务活了。

他们驶过翠绿的草原,穿过窄窄的小径,悠闲地行驶了一天,当晚又在草地上过了一夜。不过,两位客人这回硬要蛤蟆干他分内的活儿。结果,第二天早上要动身时,蛤蟆不再津津乐道原来生活如何美好,却一味想赖回他的铺上,但还是被他们硬拖了起来。和昨天一样,他们的路程仍是穿经窄窄的小径,越过田野。到了下午,他们才上了公路。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条公路。就在这儿,意想不到的祸事,迅雷般落到了他们头上。这个祸事,像灾难一样,降临在这趟旅行上,而对于蛤蟆今后的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他们自在地在公路上行驶着,而鼹鼠却与被冷落的老马说着话。蛤蟆和水老鼠跟在车后,互相交谈——至少是蛤蟆在说话,水老鼠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插上一句:“是呀!可不是吗?你跟他说什么来着?”心里却琢磨着毫不相干的别样事。

就在这当儿,从后面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隐隐的警告的轰鸣声,就像一只蜜蜂在远处嗡嗡地飞。回头一看,只见后面一团滚滚烟尘,中心有个黑黑的东西在移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他们冲来。从烟尘里,发出一种低微的“噗噗”声,像一只惊恐不安的动物在痛苦地呻吟。

他们并没在意,又接着谈话。可是就在一瞬间,宁静的局面突然被打破了。一阵狂风,一声怒吼,那东西猛扑上来,把他们逼下了路旁的沟渠。

那“噗噗”声,像只大喇叭,在他们耳边震天地响。那东西里面锃亮的厚玻璃板和华贵的摩洛哥山羊皮垫,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原来那是一辆富丽堂皇的汽车,一个庞然大物,脾气暴躁,令人胆寒。

驾驶员聚精会神地紧握方向盘,顷刻间独霸了整个天地,搅起一团遮天蔽日的尘云,把他们团团裹住,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它“嗖”地远去,缩成一个小黑点,又变成了一只低声嗡嗡的蜜蜂。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原来梦想舒适生活的老灰马不知所措,不由地狂躁起来。他向后退,又向前猛冲,又一个劲儿倒退,不管鼹鼠怎样使劲拉他的马头,怎样在一旁苦苦地劝他保持冷静,全都无济于事,硬是把车子往后推到了路旁的深沟边。

那车左右摇晃,终于冲进了旁边的深沟,让他们骄傲的篷车此时变成了一堆废铁。

水老鼠站在路当中,暴跳如雷,气得直顿脚。“这帮恶棍!”他挥着双拳大声吼叫。“这帮坏蛋,这帮强盗,你们——你们——你们这帮路匪!——我要控告你们!我要把你们送上法庭!”

他的念家情绪顿时消失,此刻,他仿佛成了这艘淡黄色航船的船长,他的船被一群敌对的船员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逼上了浅滩。愤怒之下,水老鼠想起了那些把浪花搅得老高,常常淹没他家地毯的人,当时那些骂他们的话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

蛤蟆一屁股坐在满是尘土的大路当中,两腿直挺挺地伸在前面,眼睛定定地凝望着汽车开走的方向。他呼吸急促,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宁静而满意,嘴里还不时发出轻轻的“噗噗”声。

鼹鼠忙着安抚老灰马,不久,老灰马也安静下来。接着他就去查看那辆横躺在沟底的车。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门窗全都摔得粉碎,车轴弯得不可收拾,一只轮子脱落了,沙丁鱼罐头掉了一地,笼里的鸟惨兮兮地抽泣着,哭喊着求他们放他出来。

水老鼠过去帮助鼹鼠,可他们两个一齐努力也没能把车扶起。“喂!蛤蟆!”他们喊道。“下来帮一把手,行不行?”

蛤蟆一声不吭,也不去帮助他们。他俩只得过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只见,蛤蟆正迷迷瞪瞪地出神,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两眼仍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尘土飞扬的地方。时不时,还听到他低声念叨:“噗噗!”

“多么激动人心的景象啊!”蛤蟆嘟哝着说,根本不打算挪窝儿。“诗一般的动力!这才叫真正的旅行!这才是旅行的唯一方式!今天在这儿,明天又到了别处!一座座村庄,一座座城镇,飞驰而过!新的眼界不断出现!多幸福啊!噗噗!哎呀呀!哎呀呀!”

“别这么呆头呆脑的,蛤蟆!”鼹鼠喊道,但却拿他毫无办法。

“瞧,我从来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蛤蟆继续梦痴般地喃喃道。“我虚度了多少时光啊!不但从不知道,连做梦也没梦到过!现在我可知道了,现在我可全明白了!”

“从今以后,展现在我面前的,该是多么光辉灿烂的锦绣前程啊!我要在公路上横冲直撞,飞速驰骋,在身后卷起漫天的尘土!我要威风凛凛地疾驰而过,把大批马车推下沟渠!哼!讨厌的小马车!平淡无奇的马车!淡黄色的马车!”

“咱们拿他怎么办?”鼹鼠问水老鼠。

“什么也不用干,”水老鼠斩钉截铁地说。“事实上,没有什么可干的。我太了解他啦!他现在是走火入魔。他又迷上了一个新玩意儿,他会一连许多天都这样疯疯傻傻,就像一只在美梦里游荡的动物。没关系,不必理他。咱们还是去看看怎样收拾那辆车吧!”

他们仔细察看了那辆马车,车轴破得不成样子,一个轮子也破碎了,即使把它扶正过来,也不能再使用了。

水老鼠把绳套在马背上,这只手提着鸟笼子,笼子里还是那只惊慌的鸟。“走!”他神情严肃地对鼹鼠说。“到最近的小镇,也有五六里的路程,咱们只能靠脚走了。所以得趁早动身。”

“可蛤蟆怎么办?”他俩双双上路时,鼹鼠不安地问。“瞧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咱们总不能把他独自个儿撂在路当中吧!那太不安全了。万一又开过来一辆汽车怎么办?”

“哼!去他的!”水老鼠怒气冲冲地说,“我跟他一刀两断啦!”

可是,没等他们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蛤蟆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把爪子挎在他俩的胳膊里,双眼仍直直地盯着前方。

“你听着,蛤蟆!”水老鼠厉声说,“我们一到镇上,你就径直上警察局,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那辆汽车是谁的车,还要对那辆车提出起诉。然后,你得去找一家铁匠铺,或者修车铺,要他们把马车给修理好,这需要花一点时间,不过它还没坏到没法修理的程度。而我和鼹鼠就会找间旅馆住下,等你把车都修好了以后再上路。”

“警察局!起诉!”蛤蟆梦痴般地喃喃道。“要我去控告那个美妙的恩典吗?修马车?我和马车永远永远拜拜啦!我再也不想见到马车,不想过问马车的事啦!鼠儿啊!你同意和我一块儿旅行,我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因为你要不来,我就不会来,也就永远看不到——那只天鹅,那道阳光,那声雷鸣!永远听不到那种叫人心醉的声响,闻不到那股叫人着迷的气味了!这一切全亏了你呀!我最好的朋友!”

水老鼠无可奈何地掉转脸去。“瞧见了吗?”他隔着蛤蟆的头对鼹鼠说,“他简直无可救药了。算了,拉倒吧!等我们到了镇上,就去火车站,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赶上一趟火车,今晚就可以回到河岸。你瞧着吧!今后我再跟这个可恶的动物一块儿玩乐才怪!”

他生气地哼了一下鼻子,在以后的旅途中,他再也没有和蛤蟆说过话。

他们一到镇上,就飞奔到火车站,并且把蛤蟆放在第二候车室,还花钱请人照看他。然后,他们把马寄存在一家旅店的马厩里,对那辆马车和里面的东西尽可能详尽地作了说明,并吩咐人看管。一列慢车,终于把他们载到离蟾宫不远的站上。

他们把迷离恍惚的蛤蟆护送到家,吩咐管家弄点东西给他吃,帮他脱衣,照料他上床睡觉。然后,他们从船坞里划出自己的小船,划到河下游的家中,很晚很晚,他们才在自己那舒适的临河的客厅里坐下来吃晚饭。这时,水老鼠才深深感到舒心快慰。

到了第二天傍晚,很晚才起床并且闲散一天的鼹鼠却在河边钓起了鱼。水老鼠拜访过几家朋友,和他们聊些闲话,这时,他溜达过来找上鼹鼠。

“听到新闻了吗?”他说。“整条河上,都在谈论一件事。今天一早,蛤蟆就搭早车进城去了。他定购了一辆又大又豪华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