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补裤子,五百两

自从道光皇帝做出节俭的榜样后,其子孙们个个效仿,但结果却未必见佳。

如《南亭笔记》卷一中写道,咸丰亲政时,和父亲道光皇帝一样躬行节俭。有一次,上书房的门枢坏了,内务府打报告,请求换个新门。

咸丰阅后没批准,说修理一下还可以继续用,不必全换新的。

后来,门修好了。内务府的人报账上来,说用掉白银五千两。

咸丰听后勃然大怒,心想你们这是把我当傻瓜吗?于是当场下令讯问有关人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面的人见咸丰真的发怒了,慌忙说数字报错了,是五十两。这事才算了结。

另有一次,咸丰有一条新的杭纱套裤,因不小心烧了一个蚕豆大的窟窿。左右太监说,丢了吧,换条新的。

咸丰再三惋惜,说:“物力艰难,弃之可惜,尽量补一补吧。”

咸丰后来才晓得,这样补一下,下面的人竟然报销了数百两银子。

咸丰得知后,慨然感叹道:“做皇帝想勤俭都不容易。”

勤俭本来是中华民族的美德,皇帝想给臣民们做一个榜样,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好事最终办成了坏事。

本来想节省点钱,可下面的人去办理的时候,反而大大增加了成本,这就未免不是一种讽刺了。

《南亭笔记》中还有个故事,说阎敬铭做军机大臣的时候,见内务府承办一百个皮箱,每个皮箱报价六十两银子。

阎敬铭大为惊讶,便上奏慈禧太后说:“外间购买皮箱,每个至多不过六两,内务府浮冒之弊,可想而知。”

慈禧太后摇头说:“恐怕没这么便宜吧。”阎敬铭知道内务府的人在搞鬼,便坚持说就是这个价格。

慈禧太后也是小气人,便说:“既然如此,半月之内,你就试着代我买一百个。”

第二天,阎敬铭拿着银子去市场上购买,不料皮箱店居然全部关了门。

阎敬铭大为惊奇,便敲开一家皮箱店,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老板说:“昨天老公(太监)来吩咐,半月内不准开张交易。如有违反,必将货物打成粉碎,今后甭再开店了。”

无奈之下,阎敬铭只得让人带信到天津赶紧买了送到北京。

不想半月过去,事情竟然没有办成,原来送信的亲随也被内务府用一千两银子买通,连人带信,早已逃之夭夭。阎敬铭也只能徒呼奈何。

历史上很多时候,皇帝不坏,但身边的人太坏了。上面的政策很好,但下面执行起来就乱套了,积习难返,简直防不胜防。

正如那句俗话说的,“歪嘴和尚念歪经”,再好的经文到了歪嘴和尚那里,也会念歪的。而念歪的人,总有各种借口来为自己推脱责任。

归根结底,还是其中的利益关系在作怪。有的人认为上面的政策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就故意曲解甚至歪曲本义,以维护自己的利益。更有甚者干脆假造名目,把政策变成自己谋利的工具。

如此一来,上边再好的政策,最终也成了少数人营私舞弊、借以敛财的私器。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皇帝高高在上,节俭一点固然比挥霍浪费要好。如果皇帝节俭只能止于其身而无法垂范后世,甚至连当时的时代风气乃至身边人都改变不了,那么再节约、再使劲抠门儿,又有什么意义呢?!后人读这些故事时,往往看成是笑话,实则古今一理,古今皆同。

由是,后人如何跳出这个“节俭不成反成奢”的怪圈,才是现实中应该认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