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朱利安给我打电话了。”

卡米耶为了盖住风声大声说道，这会儿她们正坐着小船前往潜水的地方。

“朱利安是谁？”玛丽问。

“我的同事，我觉得他被我给电到了。”

“你呢，你被他电到了吗？”安娜问。

“哇！你开始用年轻人的词讲话了！是啊，我爱死他了。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宁愿躲开他，和一堆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因为我想准备好了再去和他开始一段真正的故事。”

安娜摇摇头。

“这对我来说明显太复杂了……所以呢，他跟你说什么了？”

“嗯，什么也没说。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马桶座上。我没接，不然他会听到咚咚声的。他给我留了一条语音信息，让我打回去。”

“他已经开始想你了。他肯定租了一架直升机，正打算飞来接你，向你表白他内心火热的爱情。”玛丽说。

“你可别再看那些冒粉红泡泡的言情电影了，那样对你不好！”卡米耶笑道，“我想他只是想跟我谈谈工作吧。等会儿船开回去的时候我再打给他。”

“很好。”

“等等，那个潜水教练的小屁股可真翘，你们不觉得吗？”

自从穿过北回归线来到热带以后，气温明显上升。经过几天航行，邮轮抵达了圣卢西亚岛，眼下玛丽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漂浮在绿松石般青绿色的海面上，行走在细腻的沙滩上，感受阳光照在身上，尽情享受她曾在电视屏幕上欣赏过无数次的天堂般的景色。其中一项游览活动包含了浮潜项目，这正好是她想要的。卡米耶马上就报名了，安娜比以往更加犹豫不决。不过潜水之后能够在沙滩上晒太阳，这一安排立马让她放弃了抵抗。

她一进到水里，就充分地体会到当下所经历的是怎样一种体验。身体处于失重状态，被加勒比海温暖的海水所包裹，四下寂静无声，与珊瑚群以及上百条五彩斑斓的鱼共处一个空间，她正遨游在自己最喜欢的其中一张DVD里。

与此同时，巴黎则在下着雪。如果她留在那儿，她现在肯定边打毛衣边在心里列好待会儿出门的购物清单，内容基本没什么变化：黄油、当季蔬菜、雪花牛肉（因为这种肉最嫩），还有卡门贝尔奶酪、专门买给丈夫的低脂酸奶、可可粉、电视节目单（并且是带有中等难度填词游戏的那一份）、气泡水、摆在客厅桌子上的鲜花、对抗鲁道夫呼噜声的静夜思牌耳塞、适合敏感牙龈的牙膏、以供消遣的小说或者DVD，总而言之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大妈的菜篮子。

然而她并不在巴黎。她在安的列斯群岛，正和一群异域的鱼一起游泳。每到一处中途停靠的地方，她都觉得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或许生命真的可以在四十岁重新开始。

卡米耶游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的手臂。玛丽抬起头来，摘下咬在嘴里的呼吸管。

“什么事？”

“看那边。”卡米耶说着指向几米开外的一个人头。

安娜摘下潜水镜，把它平放在水面上。这样她就不用把头浸到水里也能看见水下的景象了。另外两人朝她游过去。

“你还好吗？”玛丽笑着问她。

“哼……我刚看到一个很大的东西从我脚下经过，我基本确定那是一头大白鲨。”

“基本确定？”卡米耶重复道。

“对，差不多吧。嘿，你们快看，它又来了！”安娜指着水底一个影子尖叫道。

她们三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水下的影子，直到它在几米远处冒出了水面。

“不得不说，令人放心的是，”卡米耶说，“现在的大白鲨都戴上潜水镜和呼吸管啦！”

安娜咕哝了几句。玛丽笑得太夸张，以致呛了一大口水差点喘不过气来。安娜又反过来笑话她。教练吹响了口哨，浮潜到此结束。

回到船上时，玛丽裹着一条浴巾坐在了灰头发的男人旁边。

她还以为他这会儿穿着一条百慕大短裤[7]，背包里塞满了食物，胳膊底下夹着一本旅游指南，正在欣赏山巅的美景或者热带雨林，可他居然选了跟她一样的项目，而且是又一次重合了。她还沉浸在刚才体验到的美妙气氛当中，情不自禁尝试和他搭话。

“真是太棒了！一起分享这些时刻真好啊，难道不是吗？”

“不是。”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她的视线。他的语气非常生硬，像是陪审团的裁决般不容置疑。上次的跨年晚宴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后，她还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他了。结果完全没有。这家伙就是个傻瓜，她再也不会去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