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年华(8) 峡谷里嘶哑的风

峡谷里嘶哑的风还在宣泄生命的残酷,黄沙下堙埋的秘密还在叫嚣着爱的短促,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走来,峡谷里突然一片宁静。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嘿,这解放军军歌听起来就是振奋人心。前些天宇文从海拉尔回来了一趟,因为他父母要去外地包工程,让他把妹妹接去海拉尔。宇文打电话说给我和炎超带了两套海实验高中的复习题让我们去取,结果我和炎超在宇文家施行了三光政策,估计宇文都要哭了。中午宇文妈妈宴请了我们烤羊腿,炎超看到宇文的妹妹宇文雅诺后别提多殷勤了,偷摸的问宇文能不能给他当妹夫。宇文嘿嘿一笑说,你自己问去吧,结果炎超还真舔着脸要了人家小女孩一个QQ号。送宇文上车的时候,我还把宇文刚买不久的1000多元钱的索尼MP3给借来了。

胖子拿着宇文的MP3不知道在哪下载了一堆红色摇滚,我带着耳麦把声音开到最大,耳膜快振聋了那种。我觉得高三就该听这样振奋人心、热血澎湃的歌,马莱也同意,不过他只是愿意听第一句,他理解为“向钱向钱向钱”,人家马莱网名就叫钱无敌,多物质多现实啊!

我看着胖子的口形,他好像是在问我,彬哥,这歌够爷们吗?我说够爷们,太他妈爷们了,然后我就看到全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了,胖子一个劲的比划着让我小点声,估计刚才那话我不是说出来的,我是咆哮出来的。我没管他们继续听着歌,我抒发一下爱国精神怎么了,我也不是假爱国,每次升国旗我都跟着唱国歌呢。难道这年头关心一下国家前途和时局,对善恶是非有点自己的立场都是“媚俗”?其实80后、90后,别管什么零后都一样,少年轻狂都不喜欢正了八经的表达对事物的感情,但08年的时候我们照样记住了CNN,BBC等等。

谭茜从门口走了进来,她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就和胖子还有马莱聊起天来了。不一会我就看到谭茜站直了身板掐着腰,指着胖子小嘴巴巴的,和训儿子一样。胖子坐在那紧抱着一本书,任谭茜动手抢也不给她。由于我听的是革命歌曲,

我像看卓别林默片一样在那看的不亦乐乎,马莱突然跑过来把我的耳麦摘了,然后他对我说,你快去管管谭茜吧!我问怎么了,马莱拧着身子说,羊要扒狼皮了,胖子快现形了,你快去吧!

我还是没太明白,怎么这年头狼和羊总是发生点匪夷所思的故事呢?什么狼爱上羊啊,什么披着羊皮的狼啊,我就知道是狼肯定会吃羊,除非是愿意**的色狼。

等到了谭茜身边我问怎么回事,谭茜对我说,我想看胖子手里的小说,可他不让我看,你帮我抢过来嘛。还没等我说话胖子就急忙说,彬哥,不能给她看啊!我说,为什么啊?胖子和得了痔疮一样的表情让我看了一眼小说封面,然后他又强调说,《金枪不倒》啊!你说她能看吗?

我立刻领会了胖子的意思,马莱也凑到我耳边咬着牙说,黄书!我挺无奈的看了看谭茜,然后拽着她歪扎的马尾辫回座了。等回去后我对谭茜说,小谭茜,你以后要是看到男生看什么带枪啊、棍啊字眼的小说就离着远点,知道了吗?我看到谭茜满眼迷茫,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吧,老师正推门进入班级的时候,谭茜突然跳起来咋呼到,哎呀我明白了,你们男人怎么都那样啊?!我吓的一下子就把她摁桌子上了,我怕她说出让我吐血的话,她枕在我的手臂上还不忘了把对天下男人的愤怒都发泄出来,在我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我怀疑她不是属兔子的,她是属虎的,而且牙口还特好!!!

中午放学的时候冯楠说有事找我谈,我就跟着她去了学校旁边的哈撒尔广场。一开始我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冯楠找我唱的是哪出呢?管它呢,反正不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就成。

当走到了广场上的石桌椅旁边的时候,冯楠四下看看停了下来,于是我也跟着她停了下来。冯楠转过身特冤仇的眼神看着我说:“何彬,坐吧,咱们好好谈谈。”

“不用坐了,这么冷的天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一会还有事呢,我可不是爱斯基摩人我怕冷!”我琢磨着,你怎么瞅我也没用,我又没强奸你更没挡着别人强奸你,就你那样的白给我都不要,我怕得病。

冯楠用很平静很淑女的口气说:“何彬,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谭茜说了关于我和刘宇的事?”

冯楠话一出,我就明白她为什么找我了。就是在我顶撞老师的那天晚上,我和谭茜在去市场买糖葫芦的路上有用没用的聊了很多。当时我们谈到了一个叫高嵩的人,他是我班乃至第一学府的帅哥,ISO国际认证的中国版标准大帅哥,长的风格有点像是陆毅。我曾和我妈开玩笑说她怎么没把我造成展览品,我妈说我要是能回炉她就重塑我,顺便把性别也给我变了,一个小小子美什么啊?我一听还是算了吧,我情愿被齐晓雨说成是韩国水货。平心而论,高嵩那真是靠脸蛋就可以吃饭的主儿。那天谭茜说冯楠和高嵩正谈恋爱呢,我挺疑惑的,因为我一个初中的朋友也和我说他在和冯楠鼓捣孩子呢,那个人就是冯楠所说的刘宇。我出于疑惑就把这事顺口告诉了谭茜,我估计是谭茜为了帮她一个叫吴爽的好朋友追高嵩,所以就告诉了吴爽,进而冯楠就不可能继续脚踏两只船了。用我在网吧听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的话说,就是不能一跨骑俩马了,当时听这话从这么一个小女孩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嫩了,都对不起我多吃的几年咸盐。

我觉得冯楠表面的平静和淑女口气下,一定是杀了我的心都有,都恨不得把我的骨头碾成粉末冲堕胎药喝。我冷笑了一下说:“说了。”

“你为什么要和谭茜说,你们就不怕报应?何彬,你早晚有一天被谭茜害死!”

“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想听你给我解释,你为什么要告诉谭茜,你们俩的事我能看出来,谈恋爱你都不知道谭茜欠嘴啊,你为什么和她说?!”

“冯楠你给我闭嘴!你可以说我,但你要是再敢说谭茜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给我听好了,我没什么好和你解释的,想怎么着你就直说。”

冯楠咬牙切齿的说:“呵,何彬,你知道你多缺德吗?我已经打算和刘宇分手了,我是真心想和高嵩在一起,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了,全没了,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我告诉你何彬,这事没完,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尝到这种滋味!”

我挺不耐烦的说:“那到底想怎么样你就直接说吧。冯楠,你听刘宇说过我何彬怕什么吗?你想怎么样,我何彬都奉陪到底。”

冯楠突然挥起手抽了我一嘴巴,“啪”一声,别提多响亮了,都快军歌嘹亮了。以我平时机敏的反应能力都没来得及躲开,但是我也认了,因为必定是我和谭茜的原因,所以才把人家好好的一对奸夫**给拆了。不过我觉得冯楠这一巴掌也是够狠的,打得我脸上火燎一样。估计丫是个老手,就是不经常打人也至少经常被人打的那种,知道怎么抽人过瘾。

我转过头看见冯楠眼睛里全是泪,双目怒视着我,就和国际大厦门口蹲着的那两尊石狮子怒突的眼睛一样,只是冯楠的眼睛还挂着点血丝。我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吱声,冯楠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怒突着眼睛看我。不一会她转身要走,我喊住她说:“冯楠,你今天抽我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以后想怎么样也都冲我来。你要是敢动谭茜一根手指头或是打她什么注意,让我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何彬说到做到”。冯楠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特冷的一笑比俄罗斯的冬天都叫人发寒。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来冯楠的那种眼神,还真有点不舒服,我想也许她那样的人也是有真爱的,只是我不了解而已,或许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恶毒龌龊,或者说是没刘锐“龌龊”。

下午一到学校就看到刘锐桌子旁边赶集一样聚了一帮人,我过去凑热闹才发现是刘锐多年苦心研究的课题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用刘锐的话说,“这、这年头要饭的都要做研究看谁面善不是?”不过刘锐研究的课题确实挺变种,变态都没法形容,刘锐记录我班女生上课频繁请假上厕所的规律,然后推出她们的生理周期,进而总结推断谁极有可能不是处女。

刘锐的突破性进展是说我班女生大部分都是良家妇女,多不容易啊!这年头处女可比处长少多了,这是我一豆蔻的女网友骂男人时候说的,她的立场是男女平等,男人风流女人也没有理由为了什么而守身如玉了。我倒是挺同意她的平等观,但我始终不能确定一时的放纵带来的究竟是快乐还是悲哀。反正我们一群男学生在食堂讨论这个话题的时是挺悲哀的,那时候电视上说某大城市高中女孩堕胎率是30%,我们都恨不得上辈子就预约一个。自那之后刘锐就立志做研究,其实也就是给大家逗个乐子,他那张破纸上写的几乎都是数学题。

刘锐磕磕巴巴地说:“就、就这下子爷们儿们都放心了吧!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能喝多少水能画多大图,额尔古纳多偏远这的姑娘多纯洁,在、在这遥远的地方有一群好姑娘。走,踢、踢球去。”

好日子,我们还能有节体育课在冰天雪地里踢球。可是我站在球场上却心神不宁,又想起了冯楠的那种眼神和她的话。我知道冯楠可不是个善类,她既然能认识刘宇还不一定认识多少混混呢。当再想到谭茜还自己在屋子里就觉得挺不安,于是我和刘锐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往教学楼跑了过去。刘锐在我身后喊着,“何彬,进个球就连续七场得分了,在踢会儿 ”

我一口气跑上了四楼,可是进了教室却发现谭茜不在。胖子和马莱正在那扶着桌子下五子棋,于是我过去问他们谭茜到哪里去了。

马莱说:“阳光明媚生产队里召开妇女大会。”

胖子接着下句说:“那万恶的旧社会已经结束了,她们自由了。”

我说:“你俩别扯蛋,快告诉我她到哪去了?”

胖子说:“不知道啊,就看见她和孙佳出去了。”

我说:“那冯楠是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吗?”

马莱直摇头,胖子回答我说:“好像是吧,怎么了彬哥,出事了?”

“没事。”我来不及和胖子详谈,心里开始忐忑起来,说完便径直走出了教室。

结果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谭茜和孙佳牵着手上来了,谭茜抬头看见我,她对我说,傻子,你怎么没去踢球啊?我看到她没什么事于是只是笑着说,不踢了,回来陪你。

回到座位后谭茜把手里的百事可乐放在了我的桌子上,她小声对我说:“球有什么好踢的啊,还是媳妇好吧?你感冒还没好利索呐,本来就不想让你出去的,可是又看你喜欢所以就没拦着你,我多贤妻良母啊。”谭茜把衣服叠好后又把可乐递到我手里接着说:“我到商店看没有冰镇的可乐,所以才在外面溜达了半天,等可乐被冻凉了我才进来的。快喝吧,妈妈说喝凉可乐能治感冒。”

“恩,媳妇比足球好多了!”无意间我看到谭茜的手被冻红了,所以偷偷的在桌子底下帮她捂着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等急了吗?今天和孙佳在外面逛的时候她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我没承认,不过她还是让我和你保持一定距离。我没搭理她,要是自己的媳妇都不能碰,那也太难为你了啊!对吧?”我看到谭茜小花痴一样的看着我,其实我也花痴一样的看着她,就像傻子一样一看就是一下午。

晚上近一个小时的课间时,我还是没忍住问了谭茜关于冯楠的事,谭茜把玩着我的一个护身符,根本就不回答我。后来我也没有在问她,只是和她说以后最好别在管她姐妹吴爽的事了。结果她很生气,说吴爽的事就是她的事,她看吴爽难受就和自己难受一个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和吴爽是发小,就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我看到谭茜生气了于是蹲在她桌子旁边哄她说:“谭茜小同学,我错了!台海之间不还得两岸对话才能解决问题呢嘛,你就和我说一句话行吗?一个字也成啊,你就让我回归吧,我离不开祖国大陆”。

谭茜面无表情的看着英语杂志,我看她还是没反应于是继续说:“你要是在不搭理我,我可非礼你了啊?!”

谭茜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说我不敢,但是那天我真的挺鬼使神差的,见她不理我,竟突然的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谭茜也肯定是没想到我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她一下子就怔住了,把眼睛睁得特大。

也就是几秒钟吧,谭茜拿着一摞书朝我砸了过来,我跑到走廊里她也跟着追了出来。一直跑到了三楼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我才停了下来,那里漆黑的一片,没有人,只在远远的走廊中部有昏暗的应急灯光。我靠在墙上急促的呼吸着,当谭茜追过来的时候我拉住她并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说,你不生气了?她说,怎么不生气,单挑!

借着窗外吝啬的月光我看到谭茜毛茸茸的大眼睛,就和芭比娃娃一样可爱。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我鼓起勇气吻了谭茜。

像是两个孤独的生命终于可以停止漂泊,我感觉谭茜酥软的依偎在我怀里,我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整个走廊都静静地沉浸在黑色的缠绵里,丝缕月光的温柔中我和谭茜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谭茜望着我慢吞吞地说,何彬这、这是我的第一次。她的声音小的如同风的呢喃,我哽咽了一下对她说,也是我的第一次。

那幕留在岁月里的场景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就算是我不再清晰的记起那张娇羞的脸。现在想起来我们的初吻就发生在教务处门口,挺讽刺的。

还记得接吻的第二天就是圣诞节,那天谭茜抢了我一个大橙子,还用水彩笔在上面写上了forever摆在了她的床边。我本想和谭茜翘课出去看电影,可是她没同意。二晚下课后谭茜对孙佳说有事去她姥姥家,其实是我绕了个远送谭茜回家了。途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骑自行车滑倒了,于是我和谭茜过去扶起了他还有他的小女儿,临走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对我和谭茜说谢谢,童音很好听,小女孩的笑容像天使一样。谭茜拿了一个苹果放到小姑娘手里还告诉她要好好学习,我觉得谭茜脸上的笑容也挺像孩子的,带着一种傻傻的可爱。路边的青苹果蛋糕店不停地放着英文版的圣诞歌,各家店面的彩灯闪闪发亮,街上厚厚的雪层上烙印着编织成网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