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郭增福》(三十七)

郭增福道:意思就是这个意思,近朱则赤近墨者黑,人啊,不能学坏,得学好,多和好人打成一片,学好不容易,学坏可容易的很。

于谦怒气未消,气哄哄的道:那你也不能说我是母仪天下吧?

郭增福一脸委屈的表情:不是,我这不是夸你贤良吗?天下人民都得臣服于你的母性光辉之下。

于谦看着郭增福无耻到不要脸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跺着脚道:不是,哪有说大老爷们儿母仪天下的啊,哎呀。

观众哈哈大笑,郭增福的台风就是这么稳,后台没人,他就硬凭一己之力把场子稳住了、搞热了,观众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空前高涨。

郭增福道:这就单纯的只是为了夸你是贤良的人而已,别多想,交朋友就要交于谦老师这样的。

于谦道:你赶紧解释那两句话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托妻献子》也有好多的传世版本,入正活儿之前也老是拿这两句万年不变的话当引子,不过这一贵一贱一死一生的典故,纵使是过去的老先生们在表演这段儿的时候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解释过,有的是含糊其辞顺嘴带过,有的干脆直接前头铺垫一大推废话硬往正活儿上靠。如果不给观众解释这两句话的含义,后面的正活儿部分,观众就会听得云里雾里十分突兀,而且也不会从最后尾声时台上的混乱之中得到启发,所以,典故必须要有,不和观众把这两句话的意思念叨清楚是绝对不行的。那样这整个一段的《托妻献子》就演不下去了,大框架就散了。

郭增福道:一句一句的来啊,一贵一贱交情乃现,嗯,举一个例子。

于谦冲着台下观众道:举例子了,咱听听这头半句怎么讲?

台下观众不明觉厉,真有那个前面一直倚着椅子听的观众,到了这时候好学了,把腰板挺得倍儿直溜,竖起耳朵,往前探头弓腰,认认真真的听着台上郭增福的讲解。

哎,我当年上学的时候要是有这个劲头儿,就不会只有历史成绩还勉强能看了,什么清华北大早就是囊中之物了。当然,我当年要是真的去研究高深的学问去了,各位读者恐怕今天就见不到这本小说了。

不用非得死读书读死书,人总要选择一条自己喜欢的路才是,周星驰说得好啊:人生一世,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嘛。

好了好了,该收就收,书又归了正。

郭增福道:举一个例子,我,郭增福,我暂时不说相声了。

于谦顿悟:哦,在这个情景里头您有一个角色,您是?

郭增福道:我是一个下岗工人。

于谦捧:哦,没工作。

郭增福道:家里经济条件困难,住的房子也千疮百孔的,要是下雨算要了命了。

于谦捧:怎么说?

郭增福道:外面下小雨屋里下中雨,外面中雨屋里大雨,外面大雨屋里暴雨,有时候雨太大了,全家人都上三环上避雨去。

于谦一笑:没听说过。还有上外面躲雨的?

郭增福一脸伤心的样子道:我父亲被车撞了,肇事司机逃逸了,没要到一丁点儿补偿,老爷子常年卧床不起。

于谦捧:瘫痪了。

郭增福道:我老婆体弱多病,没办法工作,我下岗,孩子到了上学的岁数没钱交学费,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难得都没法儿没法儿的。

于谦捧:天底下的苦都叫您吃了,唉,不容易啊。

这是一句真话,于谦陪着郭增福一起经历了曙光来临之前的那一段最黑暗、郭增福最苦逼的给人家当牛做马的时光,那段日子,两个人是一起熬过来的。

吃尽天下万般苦,方见红梅雪后开!郭增福是个善于把往事变为动力的人,功成名就,看见花团锦簇之后,郭增福在自己书房的桌子上大笔一挥,将十年江湖的苦,写进了文字当中:

八月中秋白露。

路上行人凄凉。

小桥流水桂花香,

日夜千思万想。

心中不得宁静,

清早览罢文章。

十年寒苦在书房,

方显才高志广。

……

郭增福道:家里穷啊,就有一个裤衩儿,一家人轮换着穿,谁出门就给谁穿上,好遮住了羞处,不出门的就在床上躺一天不下地。

于谦捧:好嘛。就都穷成这样了。

郭增福道:我一揭开锅盖,里头连一点儿糊口的米饭都没有,院子里的地上堆着十几个煤球儿。啥也干不了啊。

于谦捧:一冒火就都烧没了。

郭增福道:连个饭都煮不熟啊,我心一横:在家里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横竖都是一死,我得到街上弄点儿吃的来,要不这一家子都得饿死。

于谦捧:找吃的去,还挺有责任心。

郭增福道:一开门,外面风呼呼的。

于谦捧:冷啊。

郭增福道:我在雪地里四下观瞧,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抬头望天,只觉得一眼看见了地与天的界限,再一低头,眼泪哗哗的!

于谦捧:伤心了,天地苍茫,这点儿苦都想起来了。

郭增福道:我望天大喊:老天爷啊,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呼啦抄打远处风里飞来一张报纸,正好盖我脸上了,取下来,我心说看看新闻吧。

于谦捧:哎,看看,转移一下注意力。

郭增福道:拿起来看,大黑标题写着:1986年2月2日BJ晚报,头版头条是:中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上天了。

于谦捧:啊,这都什么破报纸啊这。

郭增福冲观众们挥手:这报纸五块钱一份,有人要买吗?

于谦带头喊:没有

郭增福道:顺着河边往前走,顶着风。二环路上车水马龙,回头看万家灯火,天下之大哪里是我安身之所啊。死的心都有啊,一想起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等我卖了报给他们买吃的,我死都不能死啊。往前走吧。走着走着由打对过于谦来了。

于谦捧:这就看见我了。

郭增福道:开车来的,好车啊,全球限量版,就一辆叫你开着了。

于谦捧:你瞧,有钱了。

郭增福道:你开着车耀武扬威的过来了,远远的就听见你这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突突——突突——突突突

观众大笑,于谦不干了:啊,我开一三蹦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