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有什么好喝的?

托尼太爱喝酒了,爱喝到什么地步呢?有天晚上他先是吃饭时喝了几瓶啤酒,然后去KTV又喝了几瓶洋酒,最后在野馄饨摊上补了几瓶啤酒,拍拍肚子,终于满意了。其他人呢,要么躺在马路上昏迷不醒,要么抱着大树吐得死去活来。哪怕周围“尸横遍野”,托尼老师屹立不倒,硬是把所有人都送回了家。

只要是酒,就没有他不爱喝的。啤酒、白酒、红酒、黄酒、清酒、米酒、鸡尾酒、伏特加、朗姆……我怀疑他连料酒都愿意喝两口。托尼喝酒总是有各种理由,心情好了去喝两杯,心情郁闷去喝两杯,饿了喝两杯开胃,饱了喝两杯消食,只要他想,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喝两杯的理由。

我最佩服他的地方在于,别人喝酒多少有点应酬或者上瘾的意思,他不是。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爱喝酒,把喝酒当成一种爱好来对待,他享受每一种酒的味道,尊重每一口喝进去的酒,只要喝了酒,他就开心了。

而且这家伙酒量太大,我几乎没见他喝醉过,唯一的一次,唔,给他留点面子,不说也罢。

托尼爱喝酒这事,我觉得自己多少得负点责任。刚认识他的时候,这孩子是不怎么喝酒的,至少没有现在喝得这么疯。以前说过,我在澳洲的时候,为了多赚点钱,报了调酒的速成课。这种速成课一般持续两个礼拜,会教你调一些基本的酒,毕业之后你会得到一张酒牌。有了酒牌,就可以去酒吧打工啦!赌牌也有同样的作用。要知道,酒吧和赌场这两个地方,时薪要比一般餐馆高好多呢!遇到大方的客人,还能拿到不少小费!

先不管这两个星期的速成课靠不靠谱,也不提我这个有牌照的“调酒师”技术如何,反正我是可以调点小酒的,并且回国之后有段时间,我也沉迷于研究不同口味的酒。于是跟托尼认识并且熟悉之后,每次在我家吃过晚饭,我都给他调几杯小酒。有时候是白朗姆加果汁、气泡、糖浆之类,做成吉诺特制版莫吉托,有时候是杰克丹尼兑可乐或者红牛,来点酒吧爆款,也不知道是这家伙太不挑,还是确实中了他的口味,反正我调的小酒,托尼都挺爱喝的。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托尼开始沉迷于喝酒……不过这可能是我想太多,没准这家伙以前就是个酒鬼呢!

虽然会调酒,但我自己是不喝酒的。不是不能喝,而是不爱喝,因为不喜欢,所以不逼自己喝。也许判断一个东西好不好喝需要考虑到多种因素,但在我这里,一种东西难不难喝却很容易决定:只要它苦,那就难喝。所以我从来不喝咖啡和抹茶之类,如果有人问我为啥不喝,我就告诉他:“生活已经很苦了,一定还要再喝点苦的吗?”

当然,咖啡和酒都是香醇的,但我一样都品不出来……所有的酒进到我嘴里都是一个感觉:呕!

然而有段时间,我的确很爱喝酒,要么在家里调一杯,要么跟朋友去酒吧喝一顿。让我沉迷的不是酒的味道,事实上哪里的酒对我来说都不好喝。我喜欢的是喝过酒后那种微醺的状态,俗称喝high(高兴)了。微醺之后,清醒离你而去,可恶的现实也躲得远远的,整个世界都被加了一层美颜滤镜,面目可憎的人都变得可爱起来。你的情绪会被放大,有人更加容易难过,有人更加容易生气,我是属于更加容易高兴那类。平时觉得无聊的笑话,这个时候觉得好好笑。勇气也比平时更多,那些清醒时死都不会去做的事,这个时候想做就做了:直视别人的眼睛,打一顿你恨的那个人,吻你喜欢的那个人。

不过微醺之后往往更爱喝酒,而且不知道控制,常常变成了烂醉,最后失去知觉不省人事。有次喝醉,第二天醒来发现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吓得我赶紧爬了起来,生怕犯下什么错误,结果到客厅一看,我的同事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怀着感激之情,我没有吐在他的床上。

喝酒一时爽,宿醉躺一天。醉到最严重的时候,我半夜起来抱着马桶狂吐,头都伸了进去,阿春说看起来很像在吃屎……第二天头疼恶心,萎靡不振,像只打了麻醉的兔子。再想想昨晚做过的傻事,比如在出租车上对着驾驶员大讲英文,比如挖个坑吐在里面又埋上,比如在桌子上大跳棍子舞……真是羞愧得想自我了结。即便都说酒不过夜,可出过的糗想忘都忘不掉呀!更何况有些朋友还会用手机记录下来,反复循环!

然而后悔是后悔,下一场酒局还会参加。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口酒都不喝了呢?好像是过了三十岁生日吧。记得最后一次喝酒,是在台北的一家酒吧里。我和兔兔坐在四人位上,周围的人都在优雅地聊天、品酒,而我俩上来就点了炸鸡、牛排、大薯条,吃得满嘴流油。没办法,饿了嘛。吃饱之后才开始装文艺,点名字好听的鸡尾酒来喝。调酒小哥人很好,免费送了我们两杯shots(一种烈酒的喝法),暗红色,应该加了某种热带水果,喝起来酸酸甜甜,又有微茫的感觉。

那天深夜我们走在台北的大街上,忽然觉得可以坦诚面对一切,蛋糕上的蜡烛不再执着于十八根,也不需要再用酒精麻痹自己。从那天一直到现在,我真的再没有喝过酒,也不再去酒吧了。

我爸四十岁之前,滴酒不沾,因为他跟我外公有个约定。而我三十岁之后不再喝酒,并没有与任何人约定。不再喝酒,可能因为身体无法承受宿醉的痛苦,可能是因为不想再次在别人的床上醒来,也可能只是因为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朦胧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