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最美丽的回忆

阿宴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只有一副碗筷,一张椅子?”

AI禺山仍然是一副笑脸迎人,“我不太热衷于美食。”

听到这话,阿宴立即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她迫不及待地坐在了打磨光滑的木制靠背椅上,拿起蒸笼堆中冒尖的那笼放在小白瓷碗前,小心地打开了蒸笼盖。

蒸腾的热气包裹着肉汁和面团的芬芳四溢而出。八个可爱的小汤包整整齐齐地待在浑圆的蒸笼里含苞待放。

头顶的面团花花瓣全都按照同一个方向绽开,面点师傅还在花瓣边缘细心地印压出细碎而精细的纹路。

汤包那圆润的小肚皮晶莹剔透,浅浅的粉色肉馅被阿宴一眼识出是一只肥美的鲜虾。

“虾仁汤包?这可是栗记十几年前的季节限定款啊,我只在它的广告页里看到过。”

水产是源自地球的一种特产。在以水为贵的空间站上,每一次的水产出货都会引来各方贵胄的疯抢。

阿宴提起筷子,用娴熟的手法捻起被七只小可爱众星拱月的那一只汤包。

汁水几乎要从脆弱的肚皮中溅裂出来。

阿宴凑近它,对肚皮的肿胀之处轻轻一咬,嘴唇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浓郁的汤汁来。

醇厚的肉香中夹杂着几丝水产的鲜味,与栗记完全一致的酱料口感更是让她几乎要忘记这桌美食的真相。

“想不到……你们游戏里的汤包用的酱料配方和栗记的居然是一个味道!真是……”

AI禺山才不会告诉她这只是从她大脑中复制出来的幻觉。

阿宴咀嚼着鲜美的汤包,一脸的陶醉。

可是,泪水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你怎么了?这汤包有那么好吃吗?”

AI禺山第一次看到玩家被自己的大脑幻想感动到哭。

阿宴黯然放下了筷子。

“真的……真的很好吃……”

她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逐一滴落在餐桌上。

AI禺山递给她一张纸巾,暗中检查着从阿宴的大脑中传出的生物信号,查看着她哭泣的缘由。

但解析出的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片段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叫密涅瓦的生化人。

这个生化人总是出现在餐桌边一脸严肃地砸巴着嘴巴,看起来就像是个热衷于说教的小学生。

有时候甚至从阿宴手中抢走了吃食。

难道……这个NPC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想起了悲惨的往事而悲恸哭泣?

他只好安慰着阿宴:“别哭了,这一桌的汤包都是你的。”

阿宴擦干了眼泪,望着桌前的一大堆汤包暗下决心。

安息吧,密涅瓦。

你没有吃到的饭,我会替你一粒不剩全部吃光!

双手又渐渐恢复了活力。

她伸出强健有力的左手端起碗,抬起灵活矫健的右手捻起筷子,快准狠地将一笼汤包处理干净。

接下来就是很简单,机械,重复的事情了。

阿宴以五分钟一笼的速度,在餐桌上大开杀戒。

一场酣畅淋漓的鏖战,让AI禺山看得是触目惊心。

他不是没有见过饕餮食客。那些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在这里只会放大自己的食欲。

他们能够吃到任何自己想吃的东西,一开始是一些精美的菜肴,随后则是追求食材和烹饪手法的猎奇,到最后竟然连人肉都开始觊觎。

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会对汤包这种平平无奇的小吃如此沉迷。

沉迷到在差不多两个小时里毫不喘息,坚决不浪费任何一滴汁液,就连佐料都蘸得干干净净,姜葱蒜啃食殆尽。

“嗝……”

阿宴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

AI禺山不知道是要先关心她的胃部健康还是要先赞叹她一句大胃王,只能试探着问了句:“你吃饱了吗?”

阿宴只能赏给他一个虚弱的眼色:“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大胃王转世吧?”

这一下居然反而让AI禺山怀疑自己的思想是否有泄露。

“啊……吃得好累。”

阿宴抚摸着自己圆滚的肚皮,丝毫没有发现身旁AI禺山难看的脸色。

“哎呀不对,”她突然想到,“我只是在幻觉里大吃一餐,又怎么会累呢?”

这么想着,阿宴的小腹顿时消解了不少,浑身乏力的感觉也消失了。

“哎哎哎……怎么我感觉……我也成了GM了?”

她站起身来,奔奔跳跳。肚子里空空荡荡,一点存货也没有。

这个游戏世界带给她的真实感已然崩塌。她像是觉察到了些什么,在深沉的夜空中搜寻着,终于在视野中发现了点亮自己双眸的东西。

“猎犬,室女,巨爵,狮子……”

AI禺山顺着阿宴的视角望去,依次发现了那些星团的行迹。

但这样的夜空是不符合剧本规定的。

“等等,这个月亮是地球视角!”

阿宴刚说出口,天空中的一轮月牙即刻隐去了身影。

果然是这样。

愚钝如阿宴也发现了这个虚拟游戏世界的规则。

她在这个世界所体验到的一切感官享受全都来自于自己在真实世界的记忆。

那么,她看到的东西也一定是由自己曾经看过的东西变化而来。

比如现在,她看到的正是童年时最美丽的回忆。

在银河系边缘捕捉到的室女座超星系团的身影。

这些图像是她的父母在银河系边缘哨站捎给她的最后讯息。此后,他们所乘坐的天梭没有了足够进行空间跳跃的能源,只能前进,再无回归的可能。

如果能复刻回忆,那岂不是能在这里见到想见的任何人?

但这是无法实现的。

她用尽力气想再看看爸爸和妈妈的脸,眼前却连一阵风也没有飘过。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无法再现真人?”

星空越璀璨,父母的脸庞就越模糊。

她脑海中的那两张脸已经褪色成黑白照片。

泛着五彩油光的漆黑污泥从她的脚边冒出了头。黑泥盘旋在阿宴的脚边,就像拥有生命一样开始沿着她的小腿向上攀爬。

这些黑泥一旦涌现,即是向NPC提示游戏内部出现运行故障。它们吞噬坏胚,分解坏胚。

这样的行刑现场AI禺山看得太多了。

“怎么,难道你把NPC权限给弄丢了吗?”AI禺山对系统决定肢解阿宴的行为感到诧异。

“NPC权限是什么?”阿宴反问。

AI禺山感觉到阿宴话锋中的异样,反省起自己的不慎当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