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秘密的盒子并没有挣脱锁链的束缚,只是在崎岖的深洞底部翻了个跟头。
只是这样,就能让阿宴舒坦很多。
她若是可以言语这其中的些许苦楚,或许就不必百般无聊地想要从一片空白中获得些存在感吧。
AI禺山只能为阿宴找到这样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解释她执着注视强光的行为。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的瞳孔是天生的吗?毕竟金黄色的眼瞳真的很少见。”阿宴为了观察AI禺山的脸部特征,把脸贴得更近了。
而AI禺山也顺势靠近阿宴的脸。就在0.05毫米远处,阿宴败下阵来。
她向后仰倒在地。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AI禺山蔌然从地上站起来。
阿宴望着AI禺山呆若木鸡。他锐利的锁骨和下颚骨在夜色星月的华辉下泛出血色的高光。
然后,这个轻声细语的美男子毫无预兆地举起左手把食指和中指抠入了自己的眼窝中。
“你要干什么?!”
阿宴从地上猛地站起来,想要阻止AI禺山看似挖眼的自残行为。
“以为我要把眼珠挖下来?”AI禺山垂下左手,两只眼睛完好无缺。
阿宴跺跺脚:“你这个人——”
“是你最讨厌的类型是吗?”AI禺山语气戏谑。
阿宴瘪嘴。
“其实是你最难应付的类型是吗?”
阿宴少有地没有还嘴。
“你其实害怕和装模作样的人接触,因为你害怕自己猜不准对方要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或者你不愿意面对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那个秘密的盒子并没有被打开,只是被AI禺山的话语挑拨,在洞底再一次翻了个身。
阿宴已经压力山大。
她捏紧拳头,同样咬紧牙根。
她不确定,AI禺山是拥有“透视人心的高手”这项能力标签,还是和之前的AI助理一样,单纯地在偷窥她的内心活动。
“其实和这种人相处真的很简单,像他们一样伪装就好了。”
“真正隐藏自己的人,你不会发现他正披着一层外皮。”
阿宴怔怔地望着AI禺山,她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在刺穿她心底的同时又甩出这种话。
“放轻松,我也只是一层皮而已,”AI禺山相视一笑,“你看,我美吗?”
气氛一下子又松弛了下来。
“嗯,那是很有点美。”
奉行“认真就是认输”的原则,阿宴干脆抛开所有的疑虑,一心欣赏起瑰丽的夜色。
但忧心忡忡的思虑怎么也无法完全放下,她心中的盒子蠢蠢欲动,头顶还用细丝悬着一把利剑,眼中的美景也索然无味。
“不对啊!”
阿宴突然想起了手中的剧本。
“平津说过,凯珊卓会坐在轮椅上,然后望着头顶……”
她仔细回忆着AI平津曾经剧透给她的那些细节。
“……然后,望着几个小时……然后……然后就,就被禺山终结了?!”
阿宴望着身旁自称为禺山的男子,似乎明白了宿命应验的感觉。
“快动手吧。”
AI禺山发出轻轻的笑声。他摇摇头,张开了双臂。
“如果你是在等待手中的剧本上演,很遗憾,你已经错过死亡的最佳时机。”
几秒钟后,阿宴才反应过来。
她是被这个游戏给缠上了啊!
既定的剧本不管用,自己寻死也无效,那剩下的结果岂不是只能留在这个她根本就不喜欢的游戏里,任凭GM愚弄宰割?
她望着AI禺山的眼神逐渐愤恨,最终怒火中烧。
“啊啊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阿宴虎躯一震,朝AI禺山扑去。
AI禺山就这么微笑着接住了阿宴的虎扑。
他轻搂着阿宴僵硬的腰身,像安慰哭闹的小婴儿一样轻抚着她的后背。
“乖啦,生活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
阿宴哪里受得起这般挑衅,她张嘴就朝AI禺山的肩膀上咬去。
嘴巴里却兀自塞满了香甜的蛋糕碎块。
哪里来的黑森蛋糕?味道还蛮不错的。
她一边咀嚼,一边发现自己狰狞的爪子上挂满了购物袋。左手上挂着一堆纸袋,里面装着摇摇晃晃的液体,从芳香的气味看来应该是芋圆奶茶,奶盖绿茶和卡布奇诺。右手上挂着的是一堆食品包装袋,从汉堡鸡块薯条,烤肠烤鸡翅烤生蚝到蛋糕甜点小饼干应有尽有。
“要不要一起吃?”
于是二人又回到了聊理想谈人生的情景当中。
“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总要问别人自己美不美?怪瘆人的。”阿宴啃着鸭脖欣赏着AI禺山俊俏的侧脸。
AI禺山并没有被阿宴冒犯到。他只是望着天空娓娓道来。
“美是不分性别的。一个正常的男性也可以去追求美好的外表……”
“你们同志都这样的吗?”阿宴粗暴地打断。
“我不是同性恋。”
“你骗人,同性恋都是你这样女里女气的。”
“嘘——听我讲。”AI禺山将食指放在唇间。
“社会意义上的男子气质只是一种社会期望,实际上每个男子都可以穿自己喜欢的服饰,展现自己认为最自然的姿态。你对于男性外表的评价过于刻板,是一种毫不用脑也不用心,照搬社会期望的一种行为。”
阿宴努力回味AI禺山说的每一个字,却还是不知道禺山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很有个性?”
“对。”
“同性恋不就是很有个性吗?”
AI禺山屏住呼吸。我应该讲得再通俗点,他在内心告诫着自己。
“个性是因人而异的,LBGT群体在人群中可能具有独特个性,但那只是宽泛的,模糊的个性。在这个群体中的每一个同志,他们都有不同的个性。跳开来说,人群中占大多数的每一个性取向正常者都有自己的个性,可是习惯随波逐流的人大抵都习惯收起个性伪装成周围人所期望的样子。”
这也太难了吧?阿宴觉得AI禺山讲话的语气和课堂上的老师差不多。
差不多的难懂。
“那他们怎么知道周围的人有些什么期待?”
“呃……”
AI禺山一时失语。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电子网络里蹲点这么久,等到的人居然是一个心智未开化的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