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地面的每一步都掺杂着咔嚓咔嚓的金属声响,面具男笔直走向还未完全恢复视觉的禺山。
而禺山感知到面具男的靠近,就像是受到巨大刺激一般突然停下了赤裸的脚步。
它呈大字型舒展着四肢,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大吼。
“LAAAAA——”
从它喉咙中发出的声响回荡在救护仓内,每个人的耳朵都在这明显超出两百分贝的噪音中颤栗着。
针刺般的痛感让阿宴忍不住叫出声来。
“唔啊……”
胧陵和娜塔莉亚一样紧紧捂住耳朵,抵抗着血从耳朵深处溢出的幻觉。
可劳德发的耳朵还真就渗出了血来。不仅如此,卡伦的鼻孔也流淌出了粘稠的液体。
只有面具男无惧禺山释放出的音波攻击。他走到禺山面前,伸出机械手臂,用钢制手套捏住了禺山的下颚,企图让对方停止发声。
禺山也不甘示弱。它虽然不再吼叫,却将十分力道运在双腕之上,并朝面具男的胸部砸去。
只是一拳,面具男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劲打飞。他的钢铁身躯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最后沉重的跌落在众人面前。
可是下一秒,面具男就轻若无物的从地面爬起来。他调整好身上的增幅铠甲,冲向禺山,朝它发起第二轮猛烈的攻势。
坚硬的铁拳带着电火花直逼禺山的面门——
禺山也似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抬起左手用掌心接住了飞驰而来的电火光拳。
它那牢牢捉住铁拳的手心缓缓地逆时针转动着,直至面具男被铁甲覆盖的胳膊被卷成了不自然的角度。
“咯嘣”一声作响,面具男被铠甲覆盖的胳膊发出了机械故障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的是他揍向禺山的另一只拳头。
毫无悬念,禺山也用自己的另一副手掌接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拳。
它就像捏住一只飞虫一样,撕扯着那对透明而脆弱的翅膀,将面具男又一次甩了出去。
这次,面具男被砸进了正在缓缓上升的铁门之上。
他那被金属包裹的背部从铁门上陡然滑下,摩擦之间滋滋声不绝于耳。
如同废旧的巨型机器般跌落地面后,面具男无视已经受到的近万吨打击,再一次敏捷地站起来。
这一次,他取出了内藏在手部铠甲内的战术小刀,朝着禺山的心脏处冲击而去。
禺山在迎面而来的攻势中睁大了双眼,一对金黄色的瞳孔急速收缩为猫科动物的模样。它躬下腰身,以赤手双拳接住了面具男的猛攻。
精钢锻造的小刀在禺山合十的双手中失去了亮丽的光泽,并迅速变得漆黑一片。
面具男运起劲道想要将小刀从禺山的手中抽出来,不想表面已然高度碳化的小刀内里也脆弱不堪,溘然从刀柄处断成了两截。
就在众人皆以为面具男即将要承受来自禺山的致命一击之时,禺山那高大的体格却灵活地绕过同样身材强壮的面具男,瞬移到保持缄默的五人观众席前。
本就屏住呼吸的五人,拼命捂住心跳,生怕五感正在恢复的禺山辨认出自己的存在。
禺山贴近整齐靠在铁门边上的五人,以约十五厘米的距离面对面依次和这五人做着无言的对望。
排在第一个的是劳德发,他大气不敢出,紧闭着嘴巴,以防被禺山挖走他那枯槁的三寸之舌。
接着是卡伦和胧陵,两个人机灵地悄悄蹲下来,完美地躲过了视力还未恢复的禺山。
紧挨在二人旁边的阿宴看到这个方法十分有效,也赶紧有样学样地蹲在地上。然而时机太晚,她的身躯振幅过大,终于引起了禺山的注意。
禺山伸出手,抓起阿宴那扎成马尾的粉色卷发,一把将阿宴从地面提起来。
“好疼……”
阿宴只能像拔萝卜般从地上站起来,以减轻头顶的撕扯感。
她怨念着抬起头。
一抹银白色的光彩划过眼际。
这是阿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望着禺山。
毫无瑕疵的雪白肌肤,端正立体的五官,刚刚长出的白色睫毛覆盖在一对黄金瞳之上,洒下稀疏细密的阴影。
二人相对而视。
禺山那双眼睛的颜色,瞳孔的环形纹路……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阿宴诧异。
即使在围绕木星旋转的二十一个空间站里,阿宴的双眼也是独一无二的。
将后代的瞳孔设置成金黄色,在空间站上属于胚胎编译十二禁忌之一。像阿宴这样有一对正常瞳色的父母,且是自然孕育出生的个体,在睁开她的第一眼露出黄金瞳时就把怀抱着她的护士们吓了一跳。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色泽,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直视我的眼睛?
这是又一个从小就困扰着阿宴的问题。
一想到这里,她就会对镜自视,用自己坚定的目光肯定着自己。
而今,她从面前的这只怪物眼中,找到了被空间站所遗弃的自己。
“卡……卡……”
禺山抖动着嘴唇,用粗糙的声线发出模糊的语音。
它松开那拽着阿宴长发的手,又将手心放置在阿宴的头顶。
“卡……凯……”
阿宴的头顶在手掌温柔的摩挲中凌乱。
这个怪物,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嘛。
即使这么想着,阿宴还是死死盯着禺山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暗自琢磨着要怎样才能安全逃离它的魔掌。
趁禺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宴身上,娜塔莉亚悄无声息地蹲了下来。
此时,救护仓的铁门已经提升至半米多高。
手腕上佩戴着的,是向全副武装的平津发出最后命令的遥控器。
娜塔莉亚无言地按下遥控器的发信按钮,稍稍俯身,如墨色金鱼般从铁门露出的缝隙处溜出了救护仓。
原本如同报废一般陷入停滞的平津,像是得到了爆炸性的动能。他身着那副早已四裂的铠甲转过身来,以接近师傅劳德发出拳的速度,朝背对着他的禺山,正在逐渐加速跳动的心脏攻去。
铁拳的确贯穿了禺山的胸膛。
从胸口喷薄而出的鲜血泼溅在阿宴那毫无知觉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