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发泄

几乎四年没有在芈海市乘坐公交车了,从舅舅家回来的路上,我特意选择了地面公共交通。排队上车时,其他人几乎都在使用芈海市公共交通卡,唯独我一人摸出兜里的两元硬币,投了进去,这两枚硬币一路跌跌撞撞,最后清脆地落在了空荡荡的投币桶内,显得特别刺耳。司机用非常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因为只有我这个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投了硬币,无奈只能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赶紧钻到了公交车后排,躲避司机的视线,心里仍旧倔强地想:“这两元硬币可是我出门前才从存钱罐里面拿的。”

我赶紧用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芈海市在我离开的四年间已经在整个城市的公交系统都普及了交通卡—「一卡通」,只要是芈海市市民都可以凭借身份证办理,乘坐公交车、地铁、甚至出租车都可以使用,也就是说以后在芈海市内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这张卡可以全部搞定。而一直在国外使用万花筒搜索引擎系统(英文名:Plantoscope)的我,也因为手机自带的系统推荐,第一次使用了国内现在热度很高的搜索引擎—飞驰,现在随处可见的公交车站的广告位、公交车的车身上都是关于它的广告:“动动手指,让你的人生,轻松「飞驰」一下”。

没想到回家的路线正巧经过了市中心有名的景点—浦岩寺,这座寺庙在芈海市历史最是悠久,香火一直很旺,古色古香,外墙为淡淡的米黄色,上面刻着“南无阿弥陀佛”几个红色书法大字,内部建筑也很富有层次感,东南西北各个角落的建筑高低均不同,从其中一侧高耸出的建筑顶部就可推测出其内部必然金碧辉煌。慕名而来的参拜者络绎不绝,里面萦绕的香火气时不时传递到围墙外侧,引得很多外面路过的行人也会朝着寺庙最高那一层塔顶的方向虔诚地鞠躬参拜。这片区域也因此以浦岩这个名字来命名。

可惜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进入寺内,一方面身为学生的我,总不能把自己应该在学业上投入的努力完全依赖于神明;另一方面,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宁愿奔向遥不可及的远方,对于自己家门口的事物却并不上心,除非哪天知道它将有很大的变动,才会为了缅怀过往而投入几分注意力,为自己的回忆增添一些色彩。就像我要离开澳大利亚的时候,有关于校园以及课外生活的记忆,不论酸甜苦辣,都显得那么美好,即便有让人遗憾的事物存在,也变成了一种缺憾美;即便曾经有人对我不友好、嘲笑过我是个外来者,说的英语也不标准,但这些都化作了让我更加努力学习的动力,我现在回想起来并不记恨他们,反而心生感激。

浦岩寺一路下去很快就绕到了毗陵的汇川区,这里的申康路一条街特别有名,周围的高档饭店都挂着“午市自助”的醒目招牌在揽生意,看得出来,在我外出求学的日子里,芈海市人民的用餐习惯也有所改变,自助餐是外来的用餐文化,没想到现在竟如此普及,甚至连市中心很高档的老牌五星级酒店亦在推广。这些酒店建筑的楼宇外墙看起来年代感很强,感觉一砖一瓦都沉着稳重,但偶尔又有几块颜色不一致的混入其中,显得十分灵动,感觉恨不得跳到我面前,诉说着自己曾亲眼目睹的故事,让人即使从外墙都能嗅到里面属于老芈海市的独有文化气息。如若不是这些现代化的广告标语穿插在其中,将我唤回现实,真的很容易迷失在这些砖墙中,忘记自己已经身处二十一世纪。

申康路一条街上几乎都是咖啡馆、面包店以及西餐厅,间隔着会有三两个冰淇淋小店或者奶茶铺,甚至还有些服装店藏匿在其中,看似不起眼,信手拈来却都是最当红的国际品牌。这里附近路上行人的装扮各不同,来自各个国家,很多外国人坐在咖啡馆门口慵懒地品味着杯中的咖啡,同时惬意地享受着下午三点的温暖阳光,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此时此刻到底是从繁忙的工作中偷个懒,还是在放纵自己体验生活。这条街上浓烈的海派人文气息让人暂时忘却了自己身处的是一座东方都市。

这条街附近亦有各国领事馆,建筑风格彰显着各自的特色,特别是法国领事馆,从外部纯白色的外墙,就能够使人幻想关于法国一切的浪漫文化以及那些发生在围墙内的富有想象力的故事,让人完全忽略了这里历任的主人家必定非富则贵,骨子里流淌着对金钱的渴望以及对权力的欲望。

与这些曾经红极一时、现在仍然各诉衷肠的历史建筑相比,浦岩区和汇川区也同时有很多筒子楼的存在,这些楼房的外墙看起来已破旧不堪,透露着沉重的沧桑面貌,烟火气也更加浓厚,从楼上晾晒的衣服数量来看,每户人家都至少蜗居了三代人。对于从小就不缺任何物质的我而言,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他们不能换个地方生活,按理说,如果把这套市中心的房子卖了,到芈海市的郊区可以换一套宽敞很多的房子,总比三代人都挤在这三十几平方的房子要好很多。公交车驶离车站的时候,隐约听到楼里传出一位母亲用芈海话教育小孩的严厉声音,不知为何,我竟然想到:“也许以后芈海市的传统文化也是要靠他们这些人来继承和传播了吧。”

这些老的筒子楼虽然在这几年像是停滞了时间,几乎没有变化,但四周的围墙很明显是新建的,旁边的工地上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也预示着这里不久即将有新的建筑物。几位国际地产大亨在芈海市进行投资的消息传递的很快,写字楼和购物中心一体的CBD(现代化商务中心)也像雨后春笋般陆续显露头角,大有要替代传统百货商场的趋势。只是没想到,这些筒子楼和现代化的商务中心的物理距离竟然如此之近,中间只隔了一座不高的围墙和几条窄马路。在我眼里,筒子楼外面的这座围墙既象征着芈海市旧时代与新生活的界限,也在警示着我不进则退是古往今来的必然规律。

四年未见的芈海市以这样的熟悉感和新鲜感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产生了久违的悸动,不论人和事如何更迭,这里的味道从未变过。我不禁心中感慨:“很少有城市能把美丽的海派老式建筑、旧时代的阶层产物、以及新的时尚元素融合的如此恰当,让人在这些景物之间穿梭却毫无违和感。”

还未来得及细品刚才一晃而过的熟悉景物和新鲜事物,公交车就停靠在了我家小区—【朝霞机场新村】附近的主干道—上霖公路。自从七年前我搬来与母亲大人和继父同住的那一天开始,上霖公路就一直车水马龙。它位于宁祥区与天幕区的交界处,是去市区的必经之路之一。但是这里地处偏僻,区块内只有我们这一个小区,周边连个小超市都没有,只有一家很大的洗浴中心,在顶上挂了一个硕大的招牌—都市花园,一到晚上就霎时间灯火通明,方圆几里的光源仿佛都依靠他家来支撑,就连我从家里的阳台远远眺望都可以清晰见到。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很想去一探究竟,但是母亲果断地阻拦了我,说这里对于小女生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如愿考上了六中后的高中三年期间,小区周围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倒是位于上霖公路另一侧的天幕区开始招商引资,新建了多处商业小区和别墅,甚至还引进了一些建材家具城,其中有一家赫赫有名的、整合了中高端家具品牌的商场—天际之城(英文名:City of Skylines)。一个在涟漪市这样的三线城市起家的建材家具城,居然还有自己的英文名,着实让人刮目相看,我也狠狠地留意了一下。上网一查,他们的生意这几年迅速扩张,开始在芈海市的各个区都开了家具城,还邀请了当红的美女姐妹组合【欣欣然】作代言人,体现了这个品牌的时髦度,进一步提升了其在大众心中的好感度。

学生时代的我对于物质方面的要求一直都不高,却在心理上十分依赖母亲大人。我童年时期并不与她生活在一起,那段时间舅舅密海在阜徽省双乡市工作,母亲把我托付给了舅舅一家人,我一年难得见到她几次,总是十分渴望接到她的电话,每次我都要关切地问她何时可以来看我。待我长大一些后,渐渐被迫接受了她每年只能回家两三次的事实,只能一心扑在学习上,不再询问她到底何时能回家,我开始变得性格孤僻、容易烦躁、讨厌麻烦的事情,也逐渐脱离了对她的依赖心理。直到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她通知了我再婚的消息、帮我转了户口、并且一起接到芈海市的这间公房居住。这间公房并没有我之前在双乡市住的房子宽敞,但不知为何,我刚一来就打心眼里爱上了芈海市,因此并未有任何计较和抱怨,只是有一段时间仿佛活在梦里,因为真的很难相信,我居然有一天可以在这样一座美好的城市,同母亲一起生活,实现我童年遥不可及的梦想。

母亲二婚后不久,大约从我高中二年级开始,她和继父两人就陷入了焦灼的争吵状态,甚至闹着要离婚。为了不影响学习,我选择了住校,直到高中三年级他们关系趋于平稳,我才恢复了走读。因为他们的关系恶化,我的心理负担开始加重,总觉得是因为我的到来影响了他们的感情,我经常在放学回家路上总结自己是否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导致继父误会了我们母女,把气撒在母亲头上。我能感觉到,母亲在很多事情上都在刻意忍让着继父,好像她是理亏的一方。即便这样万般忍让,继父依旧晚上乐于和他的朋友们聚会,每天都大半夜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我在自己的房间隔着房门都能听到他醉醺醺地说一些不雅的脏话。

母亲告诉我,继父的亲弟弟为了争财产,一直在背后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只要他们离婚,老人家的房产就肯定不会有我继父的一份。母亲从未想贪图继父家里的财产,当初结婚住在这套公房也是为了给继父面子,但是架不住有小人在背后挑拨离间,我眼见着母亲开始郁郁寡欢,也询问她是否想要离婚,她只说自己带着我这个“拖油瓶”,能找到继父这样条件的已经不错,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离婚。

母亲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结果为了我只能牺牲自己的自由选择权。我痛恨继父的懦弱和不理智,如果他是全心全意爱着我母亲,怎能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很明显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处于上位,天天在家里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因此,我每次走进小区大门,都会不自觉地对这些公房建筑产生膈应的心态。

这些公房的外体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统一是六层楼的高度,每家每户都是二室一厅的统一面积标配,没有电梯。外墙是淡淡的米黄色,每到下雨天的时候都感觉脏脏的,就好像雨水洗涤了车子,但是本来就已经不干净的车身反而会有泥巴结成块一样。有时候经过楼下,时不时会传出对小孩打骂的声音,甚至还会伴随着大人之间的争吵。

在我上大学期间,因为朝霞机场的职工分房需求增加,小区才又新建了两幢高层,每幢有十二层楼,各配有两部电梯,据说还是根据日本那边防地震的火柴盒建筑原理来进行设计,保证了足够的安全性。这两幢楼是母亲正在经营的建筑公司负责建造,而继父也恰巧在此期间升职,因此我们全家都顺理成章地搬进了新楼,居住面积也从二室一厅变成了三室二厅。可居住环境的改善依旧没有改变继父家里人挑拨的态度,他们反而变本加厉,甚至让继父不要给母亲任何生活费,由母亲来承担所有的家用开销。

因为这些不公平的事情,我越发地憎恨这里的一切,这些楼房是无辜的,它们并没有招我惹我,但我讨厌在这里每天都重复上演的无奈的生活,因为我无力去改变这里的一切状况,既不能让母亲脱离这么内耗的关系,也无法让她的心理好过一些。从情感上来说,继父的角色无可替代,毕竟他们之间还有恩爱的时刻;从物质上来说,我都还没有能力养活自己,而继父好歹还有一份稳定的收入,甚至在退休的时候还能领到一笔丰厚的退休金。

反观我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甚至连找工作都还要依靠舅舅的关系,对于外公外婆的糟心处境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感觉自己其实并不被家庭、社会所需要。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楼下,我满怀心事地进了电梯,顺手点了自己家的楼层—12。

电梯门刚要关闭,这时一位穿着天蓝色运动短裤,白色运动T恤、相貌大约十五岁左右的男生一头钻了进来,他的短发清爽利落,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我见状特地用手拦着电梯门,等他进了电梯,才点了「关门」键。

我无法控制自己低落的情绪,心事重重地盯着电梯斜上方楼层面板上的数字发呆,等到电梯启动了,这才发现好像这位男生并没有按任何楼层。我转头想问他是几楼,结果却发现他身体斜靠在电梯的一侧,用力翘起自己的胯部,对着我作一些“动作”的同时,盯着我的眼睛观看我的反应。我的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几秒钟,开始本能地抱头尖声大喊「救命」二字,一直重复着、重复着,但是他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对我露出了一脸猥亵的表情,把我逼向了电梯的角落。谁知电梯这时突然停在了八楼,他反应迅速,只用了两秒就快速提起短裤、夺电梯门而出,飞一般地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跑下了楼。而我持续的尖叫声惊扰了住在八楼的住户,他们都纷纷打开靠近走廊的窗户,或者打开家里的木门,隔着外面的防盗门朝外面观望。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充满了对男性的恐惧,觉得他们充满了攻击性,即使那些男性隔着门关切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帮忙,我都不敢与他们对话。但是在恐惧的支配下,我的听觉仿佛被无限放大,很快从嘈杂的声音中,隐约辨认出旁边有一户人家有女人的声音,她的老公让她不要出门多管闲事,躲在家里,但是她很好奇,想隔着铁门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于是我壮了壮胆子,上前敲门,诉说了我的遭遇,女主人听罢充满同情心地走出来,拥抱了浑身颤抖的我,她长得慈眉善目,身材并不高大,头发及肩,语气十分的温柔,问我住在哪里。接着她跟家里人交代了一下,就立刻换上鞋子,送我到十二楼家门口,她一路上都不停地宽慰我,说我很幸运,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让我回家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正巧此时,母亲大人也回来了,她走到门口观望了四周,见到我之后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楼道里这么吵?”

“啊,原来她是你的家属啊!刚才这位小姑娘在电梯受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生的骚扰。”看来这位充满同情心的女主人与母亲是认识的。

母亲一看是我,更加惊讶了:“你受到骚扰了?怎么回事?”同时向对方介绍道:“这是我女儿。”

“啊?你女儿这么大啦?我还以为是你妹妹......”

“感谢你送她回来,改天我请客吃饭啊!”

母亲见我神色慌乱,赶紧让我先坐下来休息,转头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完我义愤填膺地叙述,她倒是没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而是把我在房间安顿好,泡好了一壶热的铁观音茶递给我,然后就跑到物业,说是要赶快去调取电梯以及小区的监控录像。我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她的理智,但是她好像总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我的惊吓逐渐在热茶传递过来的温度中慢慢得以缓解,心中充满着无以名状的感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男人的那个部位,没想到却是在一个公众场所,还是以这种方式,之前只是在课本上见过,但是因为与考试不挂钩,印象也并不深刻。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他看起来如此年纪轻轻,又是个阳光少年,却能够对一位陌生成年女子露出如此猥亵的表情,仿佛瞬间换了一张脸、一种性格。又或许是我太天真,对人没有防备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我在象牙塔里面待的太久,完全不了解社会的险恶?

我此时的情绪值已经到达了满格的状态,对于外公外婆所处环境的担忧,对家庭状态的失望,对自己要藏在家人羽翼下的无奈,以及现在又多了对这个社会某些层面的不满,我实在是无处发泄,于是走到客厅,把放在茶盘里的玻璃杯一个接一个地用力摔碎,它们每破碎一个,我的情绪就释放一次,以前我从来不会作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只感觉到淋漓畅快。最后,轮到了继父最喜欢用的紫砂茶杯,我举在空中,用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端详了这个杯子许久,又放了回去,我明白,这个杯子一旦碎了,可能母亲大人的婚姻就走到尽头了,而我不想作压垮这段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过了半小时,母亲回来看到一地的碎玻璃渣,迅速地瞥了一眼茶几,看到继父的紫砂茶杯幸免于难,于是并未多问,默默地扫干净了地板,接着告诉我,这个行为不端的男生并不住在我们小区,而是骑自行车,从上霖公路那边一路尾随我直到进了楼。但是以他的作案手法来看,总觉得这肯定不是他第一次,而他的作案动机也难以揣测,因为我们之前压根就不认识。我感觉这八成会是个无头案,虽然母亲坚持选择了报警,我也不愿再继续关注。正在这时,刚才那位八楼的好心邻居按了我们家的门铃,她特地煲了一锅安神汤送给我,旁边是她的儿子,看起来年纪也是十几岁,一身运动服。母亲笑脸相迎地向她表示感谢,我就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木偶人一样站在门口,感觉到了她儿子向我投来友善而炙热的目光,就像当年钟子良看我的眼神一样,我感觉到了一种纯粹的喜欢,融化了我心中对于男性的惶恐,我心里不禁感叹:“多么善良的一家人啊。”随即对他报以善意的微笑,也算是感谢他让我从此不必因为某一个行为不端的个体而讨厌所有男性了。

待邻居走后,我一面在餐厅喝着安神汤,一面把今天去探望外公外婆的事情交待清楚,将他们所处的境地也告诉了母亲。果然如外公所料,她瞬间血气上涌,气到直跳脚,不断的嘴里重复着:“这女人怎么做得出让老人家吃发霉大米的事情!”感觉刚才我被人骚扰她都没这么气愤过。

我有些失望自己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感觉自己都不像是亲生的,但是折腾了一天,我已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于是摆出了一副不想搭话的态度,转身回房间关上门之前,嘱托了一句:“外公不想让你知道的,所以你暂时先装傻吧,免得他们觉得我的嘴巴不牢靠。我先睡了。”我到衣橱里拿出派特曾经触碰过的那件外套,放在自己的枕边,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看是否还有余味,果然淡了很多,心想:“可能是我的心理在作祟吧,也没回来待多久,怎么可能味道就散了呢?他应该还没有忘记我吧......”然后拥抱着那段甜蜜美好的回忆睡着了。